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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生物制剂遇上“不死的癌症”

 佛山老牛 2020-10-12

文章根据真人故事撰写,文中人物均为化名

10月12日是世界关节炎日。目前,全世界的关节炎患者约有3.55亿人,中国的关节炎病人有1亿人以上,而且人数还在不断攀升。近些年,关节炎已经成为世界头号致残性疾病。

在医学界,能被称得上是“不死的癌症”的疾病并不多见,类风湿性关节炎、强直性脊柱炎银屑病这三类并列其中。

患病者年龄从青壮年到中老年不等,疾病不仅带来身体上的巨大痛苦,同时也让他们在冷眼与误解中备受煎熬。漫长的治疗过程、高昂的治疗费用以及疾病造成的生活与工作上的冲击,都让他们背负着常人所不能理解的压力和挫败感。

01 

“不速之客”

2018年,辽宁本溪的小郑像往常一样坐在电脑前干活,突然感觉腰部、臀部和大腿疼痛难忍。“可能是坐太久了,起来动换动换吧”,小郑心里嘀咕,便起身活动了半小时。下班回到家,疼痛还是没用缓解。到了第二天,这个正值30岁的壮硕男人,已经疼到完全起不来床。

小郑去了当地医院,被诊断为腰脱,简单拿了一些药,可他还是每天疼痛难忍,连日常行动都受到了影响。

那会儿,妻子刚生产完没多久,有时小孩的衣服掉到地上他都无法弯腰捡起。疼痛最严重时,小郑只能整日躺在床上,“吃喝拉撒睡全在床上,和废人没啥区别”。

小郑一样饱受疼痛的还有李阿姨。她今年71岁,身高一米六,四肢纤细,背部挺拔,身材保持得很好。

三年前,她组建了一支老年模特队,偶尔有上台演出,走台步时轻盈又稳健,如果不知道她做过膝关节手术,几乎看不出来她全身上下有什么异样。

1996年5月的某一天,她发现双手手指肿胀僵硬,隐隐作痛,去医院检查,医生告诉她,RF(类风湿因子)呈阳性,怀疑是风湿性关节炎。

到了1997年9月份,阿姨专门挂了专家号复查。专家医师拿着阿姨的血检报告,告知其尿酸偏高,应该是痛风。阿姨虽对指标也存疑,但心想,专家号应该不会出错的,便回家吃医生开的治疗痛风药物。

没想到,身体上的酸痛肿胀完全没有缓解,反而愈发严重。那种感觉被阿姨形容为“一双腿像被灌了铅”,连日常的挪步都极为困难。到了晚上,手脚疼痛加剧,她不得不每隔5~10分钟就换一个睡姿。

“因为我爱人第二天要上班,我怕影响他,不敢发出太大动静。”阿姨说,这样一来,每一次悄悄的翻身,还会引发更剧烈的疼痛。

相比阿姨和小郑所承受的身体的疼痛,住在北京回龙观的黄大爷觉得,思想上的包袱对他来说,更显得沉重一些。

大爷67岁,患银屑病十多年。起初只是头皮上有一点皮损,再到后来是胳膊,斑块的面积越来越大,集群式的爆出来。大爷隐约觉得不对劲,去了医院皮肤科,确诊了银屑病。

医生说,病因复杂,目前来讲无法彻底治愈,这让大爷陷入了无尽的沮丧之中。

患上银屑病后,大爷有了思想负担。他的银屑病属于寻常型,不痒不痛,只是掉屑和起白皮,虽不影响生活质量,却影响个人形象,“这病吧不传染,可别人不知道,身上长了那么多,看着不舒服,别人会觉得恶心,膈应。”

02 

与疾病缠斗

面对重疾的三个人,尽管在积极治疗,打击仍持续不断。

去年6月份,小郑的病愈发严重,连平躺着睡觉都成了一种奢望。“平躺不下,一晚上要疼醒三四次”。因为一直卧病在床,孩子还很小,小郑的父母有时会过来帮忙,但大多数时候都是由妻子打理着家里的杂事。

有一次,妻子一边抱着孩子一边收拾屋子,地上有水渍,妻子冷不丁滑到,半天没起来,孩子也被摔在一边哭得撕心裂肺。“一个大老爷们,媳妇儿摔了你没法扶,孩子哭了你不能抱,那种心情,真的,还不如死了呢。”

伺候一个人并不轻松。小郑不想给妻子增加负担,不敢多吃喝,体重下降了20来斤,面黄肌瘦。突如其来的病痛,让这个正值壮年的男人的人生戛然而止,情绪也随之陷入谷底。

直到被担架抬着进了沈阳医科大学,小郑拿出50多张在老家拍的旧片子,大夫看了一眼,告知这就是强直性脊柱炎。

此前,小郑压根没听过这个词。他回去上网,资料里写着,强直性脊柱炎是一种风湿免疫系统疾病,会导致脊柱周围韧带发炎甚至骨化。患者主要表现为脊柱逐渐失去灵活性并且驼背,严重的人连脖子都会僵直,从而无法抬头,只能弯腰驼背低头看地,整个人外形看似一只“大虾”。

而在该病的四个发展阶段里,他已经属于第三阶段,如果不及时治疗,3年致残率达45%,5年致残率高达70%以上。

这看起来还是很难理解,复诊时大夫又说,青壮年男性是高发群体,周杰伦就是这种病,你抖音刷到的张嘉益,走路佝偻着摇摇晃晃那个样子,也是这个病。小郑听完心底一凉,难道以后就要变成“唐老鸭”了?

阿姨在医生建议下使用一些抗风湿药物,刚开始疼痛明显减轻,可时间一长,她的关节炎依旧没有改善。

她又尝试了北京一家医院特制的中药,做了针灸,蜡疗水疗各式理疗,除了左肘关节有所好转,全身的肌肉和筋仍在持续疼痛。

黄大爷治疗银屑病的路程同样坎坷。

早在2013年,世界卫生组织就将银屑病列为重大慢性疾病,目前估计我国约有650万银屑病患,医生们对这种病都已见怪不怪。大爷去北京最好的医院,当时还没有网络挂号,早上天没亮去赶去排号,大夫只看两分钟就打发他走了,就给开了维生素D衍生物,叮嘱每天涂抹。

病急乱投医的大爷试过药浴、光疗、汗蒸种种方法,还试过所谓的偏方,30毫升的药水,无色无味,100块钱一瓶。花了2000多块钱一次性买了20瓶,抹了一个月好了。大爷正想感叹这偏方挺神奇,停药两三个月后皮屑又起来了,再抹的效果大打折扣。

“我呀,这十多年,北京大小医院、专科医院都去看过,吃的、泡的、照灯的也都试过。”就这样,在接受更有效的改善方式前,大爷用不断复发不断治疗的方式熬过了十几年。

03

“幸福都静止了”

到了2009年,李阿姨的双膝关节骨已经融合,膝盖里都是积液,只能坐轮椅。那一次,武汉神龙医院的一名教授在她的关节腔里注射了一种生物制剂——重组人Ⅱ型肿瘤坏死因子受体抗体融合蛋白。在那之前,国内的患者只能接受传统药物治疗,没有更好的选择。

主治大夫告诉阿姨,引起关节炎发病的“元凶”是一种名叫“肿瘤坏死因子”的炎症因子,它能引发关节滑膜炎、活化破骨细胞造成骨破坏和关节畸形。于是,医学学者们开发了生物制剂,通过抑制肿瘤坏死因子来治疗这类疾病。

而被注射进阿姨膝盖里的生物制剂是我国第一个上市的肿瘤坏死因子拮抗剂。与传统的化学药物相比,起效迅速,通常一周内就有明显的疗效。不仅能治疗类风湿关节炎,还可以用于强直性脊柱炎等风湿疾病患者,以及中重度的银屑病等。

这一针改变了阿姨后面的生活。她不用再像从前一样辗转各地,尝遍中医西医、各式各样的偏方、灌了很多中药,吞了数不清的药丸。今年是她接受生物制剂的第十一年,病情日趋稳定。研究表明,融合蛋白TNFi 较单抗TNFi安全性更佳,包括抗药抗体更低、感染发生率更低、结核病和肝脏疾病并发症风险更低。对于这些患者而言,稳定治疗,不用再陷入无止境的焦虑,比什么都重要。

小郑的幸运则是大夫在确诊后就建议他使用生物制剂。

在我们国家,对强直仍以非甾体类抗炎药为基础治疗,但因价格高昂,生物制剂在国内应用仍未普及。好在,小郑和妻子在用药选择上达成了共识,“身体养好了,钱还能再赚,身体完蛋了还谈啥赚钱啊?”随后,他便在沈阳住了院。

同病房的一个病友,也是担架抬着来住院,用生物制剂治疗一段时间后,蹦跶着出了院,这给了小郑信心。“好得快,不遭罪”的优势让他十分心动。他意识到,生活即将迎来转机。他每周打两针,第三针时已经可以下地走路。当双脚踩在地面上,抬起头站直了的那瞬间,他大喜过望,三周后便出院回家了,紧紧拥抱了妻子和孩子。“幸福都静止了”,他说。

疫情期间,小郑也不用隔三差五地跑医院,而是在家自己注射,每周一针,坚持打了三个多月。

黄大爷第一次知道生物制剂这东西,是2018年。对治愈已经不抱有过多期待的他随口问了一嘴大夫,有没有类似于疫苗的针,打一针能管个一年半年的?大夫说,有,进口针。再一问,一个疗程八万多,全自费。大爷当场吓得一哆嗦,一年退休金不到五万块,这哪打得起。

因为和医院科室的大夫混得熟了,他们告诉大爷,今年国产的生物制剂也有了,元旦之后纳入了医保范畴。大爷喜出望外,希望马上注射,却又被医生阻止,要求做抽血、CT等一系列的检查,确认没问题后才能用药。

今年4月份,大爷开始用药。第一周,身上大范围的起皮现象竟然没有了。之后他每周打两针,连续打了半年。从11月份开始,就可以减一半,每周打一针,之后再减半,每两周打一针。大爷算了一笔账,走医保,每针只要150多块。这让他感觉十分欣慰,“咱不是什么有钱人,就是普通小老百姓,就想用用得起的药。”

04 

重现曙光

小郑看来,生物制剂只需皮下注射,相比较之前亲朋好友推荐的推拿按摩、病友们分享的各种中西药丸粉末,完全不影响日常生活,使用起来方便安全又见效快。

现在,他已经恢复了正常的起居,平日里还能打打篮球排球,整个人从外部看不出一点伤病的痕迹。只是偶尔回想起那种钻心的疼痛,还是后怕,“我看过一些新闻,说有的人得了这病,整个人就直不起来了,头折叠着贴着胸、胸贴肚子、脸贴大腿,整个人像一把折叠刀。”

“如果不是被这个病耽误了两年,相信我的生活状态和收入会比现在高很多。”小郑说完又笑笑,觉得自己是被眷顾的,虽被误诊过,但确诊后立刻就用上了有效的生物制剂,感觉人生突然被一只有力的大手拽了回来。

每一种难以根治的疾病,都是病人与自我的缺陷不断斗争的过程。

银屑病让大爷也走了不少弯路,身边朋友介绍哪里有疗效好的老中医,他经常毫不犹豫地就去了。用了两个月的免疫抑制剂略见好转,但手脚会起皮,给肝、肾、口腔黏膜都带来了副作用,之后便不用了。

去年冬天,因为疫情,大爷和妻子就没怎么出门,一直待在家。屋里暖气不够热,妻子找来了一条类似于电热毯一样的褥子铺在床上,没过几晚,大爷身上超过一半的皮肤都起了白皮。他意识到,皮肤病患者在这种温度和湿度下,最容易集群性爆发炎症。

不过,大爷的心态逐渐变得平和,“我这种吧还算轻的,有的年轻小姑娘特漂亮,身上也大片大片的长,我50多岁才得这个,还有了有效的药,挺幸运了。”

大爷也心疼过钱。然而,这个选择于他背后十几年的病痛史而言,是最后的希望。以前的治疗对他而言只是为了控制病情,而现在,他好像真的看到了曙光。用生物制剂半年,大爷的皮损已经脱落,“厚度和硬度也都在减小,颜色也跟着变浅了。”他不无兴奋地描述着自己身体的变化。

患关节炎多年,李阿姨失去了很多乐趣,也把大部分开销都用在了治病上。她说,古稀之年还有几个喜爱的运动项目可以去实践,知足了。如今,关节炎已经明显好转,而且她觉得心安,不用担心损坏肝功能。为了治病,丈夫退休后仍接受返聘去做顾问。俩人紧衣缩食,几年都不买件新衣服,丈夫穿女婿的旧衣服,自己就穿女儿的。一切来之不易,阿姨不敢懈怠,平时不碰凉水,也十分注意保暖。

对她来说,用药后的每一天都是充满希望的。因为年轻时一直喜欢运动,退休后想充实自己的生活,阿姨去学了木兰拳和舞蹈,还组建了一个业余的老年模特队上台表演,“现在就是左手肘关节有点弯,所以我上台时的服装会挑那种喇叭袖的,能遮一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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