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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闲话春秋】之一百四十七:夫善,众之主也

 自然自觉自在 2020-10-14

公元前585年,鲁成公六年,鼠年(丙子年)。去年周定王姬瑜死了,儿子姬夷即位,今年是周简王元年,周王朝的天子换新的,但气象弥旧。据说今年是吴国寿梦元年,吴国始有确切纪年,这也标志着更靠南方的吴越开始慢慢走上历史的舞台,明年,《春秋》就有吴国的正式记载了。这一年,基本上是晋国在表演,先是让卫侵宋,又是命鲁伐宋,然后是借救郑之名入侵蔡国,“虫牢之盟”,是中原诸侯经历“鞍之战”和“楚之扰”后空前团结的一次会盟,但会盟之约定声音犹在耳畔,晋国就以不诚信、不友好的方式对待国际诸侯,中原诸侯的联盟又开始慢慢瓦解。晋国大夫栾书在决定从蔡国撤兵时,说:“夫善,众之主也。”,意思是,善良是大众的主张。这话虽短,却铿锵有力,道出了善的根本,即人心所向。所以,他听从荀首、士燮、韩厥的劝谏,把晋国军队从蔡国撤回来了。如果当时的统治都,能够真正明白这句话的意思,按现在的说法,“以人为本”,听听天下苍生的疾苦声音,那才是真正地向“善”,何愁天下不归仁,人民不同心。

        “六年,春,王正月,公至自会。二月辛巳,立武宫。取鄟卫孙良夫帅师侵宋。夏六月,邾子来朝。公孙婴齐如晋。壬申,郑伯费卒。秋,仲孙蔑、叔孙侨如帅师侵宋。楚公子婴齐帅师伐郑。冬,季孙行父如晋。晋栾书帅师救郑。”

        孔子老先生用81字记载今年11件事,其中最重要的事情是晋楚争郑,国际社会永无宁日。

           (一)

            “六年,春,王正月,公至自会。”

        鲁成公六年,春季,周王朝历法的正月,鲁成公从虫牢之会返回鲁国。

        鲁成公告祭祖庙,向列祖列宗汇报参加国际会议情况。晋国组织国际会议是为了获得向楚国示威的虚荣感,而鲁国参加国际会议是寻找安全感,两方在“初心”方面有很大的距离,估计鲁成公也找不到感觉。

        《春秋左氏传》记载“郑伯如晋拜成”的事情。春季,郑悼公到晋国去拜谢讲和,答谢去年垂棘和虫牢两次之盟。郑国大夫子游(公子偃)辅助行礼,在东楹的东边就举行授玉的仪式。按《礼》,如果大夫来访,君臣不相称,所以授玉仪式在东楹举行。而国君来访,尊卑相称,所以应在两楹之间举行。这有点象今天外国来访人员的欢迎仪式和会见场所。郑悼公应该在两楹之间举行授玉仪式,现在地点上有点偏东,“东楹之东”,表明晋景公行事之紧张慌忙。晋国大夫士贞伯(士渥浊)说:“郑悼公恐怕要死了!自己不尊重自己。目光流动东张西望而走路又快,很不安地坐在自己的位子上,大概不能活多久了。”用今天的话来说,晋悼公是一个严重没有安全感的人。

            (二)

           “二月辛巳,立武宫。”

        鲁成公六年,春季,二月十六日,鲁国建立了武宫。

        武宫是什么?有点象今天的中华世纪坛或各地的革命纪念馆吧。不同之处是,武宫里边要摆一个周朝及以前很厉害的人物作为代表和供奉对象,但建设武宫的真正目的不是今人为了显扬和纪念已逝者,而是为了向后人炫耀和昭示今人的功勋。鲁国把控朝政的大夫季文子(季孙行父),觉得鲁国(他自己)在“鞍之战”中武功卓著详见【闲话春秋】之一百四十三),所以建立了武宫以昭示后世子孙,这是不合于礼的。曾记否?!鲁宣公十二年(公元前597年),“邲之战”楚军大胜晋军,楚国大夫潘党劝说楚庄王立“武军”(军队中的武宫)。楚庄王的回答非常清醒的,“武有七德”,非已所堪(当得起)。楚庄王于是只建了摆放楚国列祖列宗神位的宫庙(作先君宫),祭告取得的军事成就后就回楚国了详见【闲话春秋】之一百三十四)。现在,鲁国(大夫季文子)既不是诸侯霸主,又不是自立军功,倚仗着晋国在鞍地打败齐国的功劳,建立了武宫。听从别人的话、在别人的帮助下来解救鲁国的灾难,是不能自我标榜武功的。建立武功应该在于自己,而不是由于别人的功劳。请人救难,胜非已功,《春秋》这是在讽刺鲁国当政者的贪功妄为和蒙昧无知。

          (三)

          “取鄟。”

        鲁成公六年,春季,鲁国占取了鄟。

        “鄟”,鲁国附庸国,在今山东临沂市郯城县东北。《春秋公羊传》说是邾娄国的一座城邑,《春秋穀梁传》说是一个国家,但无论是邑是国,占领它,与鲁国发展壮大无补,却有损鲁国仁仪之邦的形象,这可能是鲁国大夫季文子建立功业之一吧。

          (四)

          “卫孙良夫帅师侵宋。”

        鲁成公六年,春季,卫国大夫孙良夫领兵入侵宋国。

        三月,晋国伯宗、夏阳说、卫国孙良夫、宁相(甯相,甯俞子)、郑人、伊洛戎人、陆浑(陆浑之戎,允姓之戎,本居瓜州,在今甘肃敦煌一带。公元前638年,秦、晋迁之于伊川,即今河南洛阳市嵩县及伊川县境)、蛮氏(蛮戎,在今河南平顶山市的汝州市西南、洛阳市汝阳县东南)入侵宋国,这是由于宋国拒绝参加去年的“虫牢之盟”的原因。可怜的是,卫国在做晋国的急先锋,而精明的的晋国人却在后边算计卫国人,幸运的是,阴谋没有实施。

        卫国军队驻扎在鍼地(qián,卫地,今河南濮阳市濮阳县西南)。卫国人不加防守。晋国大夫夏阳说要袭击卫国,说:“虽然不能进入,多抓一些俘虏回去,有罪也不至于死。”伯宗说:“不行。卫国因为相信晋国,所以军队驻扎在他们郊外而不加防守,如果袭击他们,这是丢弃信用。虽然多抓了卫国俘虏,而晋国没有信义,用什么去获得诸侯的拥戴?”于是就停止了行动。晋国军队回国,卫国人却登上了宋国的城墙。

        在诚信方面,“大哥”晋国人远不如“小弟”卫国人。孙良夫,姬姓,孙氏,名良夫,卫武公儿子惠孙的后裔,辅佐卫成公、卫穆公、卫定公。谥号曰“桓”故史称孙桓子。这是孙良夫在史书上的最后表演。 

        《春秋左氏传》记载了晋国迁都的决策过程。晋国人计划离开故都绛城(唐故绛。晋国把新都“新田”又命名为“绛”,故谓此故绛),大夫们都说:“一定要住在郇(今山西运城市临猗县南部,这个地方盛产食盐)瑕(今山西运城市芮城县南)氏的地方,那里肥沃富饶而靠近盐池,国家有利,国君欢乐,不可以失掉它。”韩献子(韩厥)正率领新中军,同时掌管宫中的事。晋景公朝罢向群臣作揖而后退入路门,韩献子跟着。晋景公站在正寝外边的庭院里,对韩献子说:“你怎么看?”韩献子回答说:“不行。郇瑕氏土薄水浅,污秽肮脏的东西容易积聚。污秽的东西容易积聚,百姓就发愁,百姓发愁,身体就瘦弱,在这种情况下就会有风湿脚肿的疾病,不如新田,土厚水深,住在那里不生疾病,有汾水、浍水以冲走污秽,而且百姓习惯服从,这是子孙十代的利益。深山、大泽、森林、盐池,是国家的宝藏,国家富饶,百姓就骄傲放荡。靠近宝藏,大家争利,国家财富就少。不能说是欢乐。”晋景公很高兴,听从了他的话。夏季,四月十三日(这个时间估计是晋历,也就是夏历的时间),晋国迁都到新田。(晋人谋去故绛。诸大夫皆曰:“必居郇瑕氏之地,沃饶而近盬,国利君乐,不可失也。”韩献子将新中军,且为仆大夫。公揖而入。献子从。公立于寝庭,谓献子曰:“何如?”对曰:“不可。郇瑕氏土薄水浅,其恶易觏(gòu)。易觏则民愁,民愁则垫隘,于是乎有沉溺重膇(zhuì)之疾。不如新田,土厚水深,居之不疾,有汾、浍以流其恶,且民从教,十世之利也。夫山、泽、林、盬(gǔ),国之宝也。国饶,则民骄佚。近宝,公室乃贫,不可谓乐。”公说,従之。夏四月丁丑(十三),晋迁于新田。)

          (五)

          “夏六月,邾子来朝。”

        鲁成公六年,夏季,六月,邾定公来鲁国朝见。

        邾国与鲁国的关系,也是国际社会的“晴雨表”。国际社会团结一致时,邾国不被其他国家拉拢利用,邾鲁两国就朝聘往来、关系友好;当国际社会开始四分五裂,邾国就会被齐国、晋国等大国用来对付鲁国,邾鲁两国经常发生战争磨擦。大国的博弈,是诸侯的痛苦,百姓的梦魇。到头来,家何在,国何在,累累白骨,茫茫苍原。

          (六)

          “公孙婴齐如晋。”

        鲁成公六年,夏季,鲁国大夫公孙婴齐到晋国去。

        公孙婴齐是东门襄仲的孙子。鲁宣公十公年,公孙婴齐的老爹公孙归父逃到齐国后,鲁国驱逐了东门氏(详见【闲话春秋】之一百四十),难道现在又让其回国承祀了?很突然的感觉!不过公孙婴齐不是重点,这里的重点是,鲁国派人访问晋国,而晋国则要求鲁国去讨伐不听话的宋国,因为今年三月份晋国伯宗等和卫国一起讨伐宋国之后,宋国仍然不服晋国,这次是让鲁国替晋国力,摆平宋国。

        晋国这老大当的,确实有点“托大”。自己不动一兵一卒,直接让“小弟”自带“干粮”出去干活,而且风险自负。估计鲁国表面上不敢不答应,但内心里已经开始算计如何躲得远一点。其他诸侯闻知此事,也会对晋国有个自己的评价了吧。难怪晋国总是霸业不成呢,思维和作派已经限制了有大的发展。

          (七)

          “壬申,郑伯费卒。”

        鲁成公六年,夏季,六月初九,郑悼公死了。

今年才是郑悼公二年,即位不到两年的郑悼公就挂掉了,具体原因不明。但用现代人的观点看,郑悼公姬费亲晋,郑成公姬睔(gǔn)亲楚,这是两个超级大国在各自培植自己的势力。

        后世的史家有这样记载:许灵公因为郑国总是侵略许国的原因,跑到楚国去中伤郑国,悼公便让弟弟睔去楚自我申辩。申辩不成功,楚国囚禁了睔。于是郑悼公便与晋讲和,郑晋两国言归于好。睔与楚国子反有交情,子反说情把睔放回郑国。

          (八)

          “秋,仲孙蔑、叔孙侨如帅师侵宋。”

        鲁成公六年,秋季,鲁国大夫仲孙蔑和叔孙侨如帅师入侵宋国。

        这次入侵宋国,原因很明白,鲁国就是作为打手出来为“大哥”晋国出气来了。这些一天闲得蛋疼的所谓的“贵族”诸侯,拿着老百姓的生命财产在斗气、在争锋、在任性、在作孽,孔子老先生在削《春秋》时,不知内心有多少悲怜天下苍生的痛苦,而我们后世的史家和政客,却把这些津津乐道为千秋功业、万世表率,真是可怜、可悲、可恨、可叹之至。

          (九)

          “楚公子婴齐帅师伐郑。”

        鲁成公六年,秋季,楚国的公子婴齐帅师讨伐郑国。

        楚国的子重(令尹子重,公子婴齐)进攻郑国,这是由于郑国跟随晋国的缘故,这是指去年郑国与晋国的垂棘和虫牢两次结盟。注意区分这里的公子婴齐和鲁国的公孙婴齐,名一样,人不同。

 

          (十)

          “冬,季孙行父如晋。”

        鲁成公六年,冬季,鲁国季孙行父到晋国去。

        鲁国实际执政者季孙行父(季文子)亲自到晋国去,这是去向晋国“大哥”交差啦!晋国让鲁国去打宋国,最好打得宋国来臣服于晋国,这样既出了一口气,又收服了一下国家,可能是鲁国侵宋时,小有收获,所以好怙名钓誉的季文子便亲自到晋国来表功了!两国相交,靠的是为政之德和从政之实,没有内外实力的结合,靠巴结讨好大国,能管用一时,不可能管用一世。 

          (十一)

          “晋栾书帅师救郑。”

        鲁成公六年,冬季,晋栾书帅师救援郑国。

        郑国就是一个烫手的山芋,倒向哪边,另一边就要付出战争的代价,多这样一个盟友,不但不能起到增强力量的作用,反而产生很严重的被动。晋国既然接纳了这个小兄弟,在其遭受强楚入侵时,就得派兵去救援。

        晋国栾书救援郑国,和楚军在绕角相遇(可能是卫地,也可能是蔡地,今河南平顶山市鲁山县东南)。晋军晚上临近楚国军队,可能是楚国军队感觉到不能抵抗晋军,楚军凌晨就撤回国了。没有对手的晋军。转而侵袭蔡国,这哪里是“仁义”之师,就是“逐利”之旅。楚国公子申、公子成带领申地、息地的军队去救援蔡国,在桑隧(今河南驻马店市确山县东)抵抗晋军。

        赵同、赵括想要出战,向栾武子(栾书,中军将)请战,栾武子打算答应。知庄子(荀首,中军佐)、范文子(士燮,上军佐)、韩献子(韩厥,新中军将)劝谏说:“不行。我们来救援郑国,楚军离开我们,我们就到了这里,这是把杀戮转移到别人头上。杀戮而不停止,又激怒楚军,战争一定不能得胜。即便战胜,也不是好事。整顿军队出国,仅仅打败楚国两个县的军队,有什么光荣呢?如果不打败他们,受到的耻辱就太过分了。不如回去。”于是晋军就回去了。

        当时军官中要作战的很多,有人对栾武子说:“圣人的愿望和大众相同,所以能成功。您何不听从大家的意见?您是执政大臣,应当斟酌百姓的意见。您的辅佐者十一个人(六军将佐共十二人),不想作战的仅仅三个人。想要作战的人可以说是大多数。《商书》说:‘三个人占卜,听从两个人的(《尚书·周书·洪范》)。’因为是多数的缘故。”栾武子说:“因为是好事,所以要服从多数,好事是大众的主张。现在有三位大臣主张,可以说是大众了。依从他们,不也是可以的吗?”

        此时晋卿十二人有小变动,原下军将栾书已接替郤克任中军将,下军将由郤锜担任,其余不变。郤锜是郤克之子,字驹伯。

读点春秋,知点礼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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