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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适曾以嘲讽的口气揶揄金圣叹，他说：“圣叹最得意的批评是指出景阳冈一段连写十八次‘哨棒’，紫石街一段连写十四次‘帘子’和三十八次‘笑’。……这种机械的文评正是八股选家的流毒。” 他所讥讽的，是金圣叹总结《水浒传》中将重点词语反复重复的“草蛇灰线法”。金氏在《读第五才子书法》中说：“有草蛇灰线法。如景阳冈连叙许多‘哨棒’字，紫石街连写若干‘帘子’字等是也。骤看之，有如无物。及至细寻，其中便有一条线索，拽之通体俱动。”这里所说的“草蛇”，是指蛇行草上所留下的痕迹；所谓“灰线”，是指用筐担灰时泄漏于地上的灰土。二者都时隐时现，若断若连。金圣叹用它来比喻一种行文的技法，就是在小说中有意地反复使用一个词，使读者不断加强对这一若有若无的线索的印象和记忆。 小说与戏曲、绘画不同，戏曲和绘画可以时刻让观众看到画面的全景，包括表现人物性格身份的各种道具和服饰等，因为有时这些道具和服饰对表现人物性格是至关重要的。可小说的语言让读者同一瞬间只能看到有限的几个字，前后的情节和背景气氛等只能靠记忆去解决。而重复是记忆的母亲，为了加强读者的记忆，让那些说明人物性格和事件发展的各种道具和服饰充分发挥作用，就得不断重复，让读者注意到作者展示重复的动机。这种适当重复使用某一个词语的行文方式可以加强结构的有机性，“拽之通体俱动”。从金圣叹分析的具体事例来看，这种方法还有加强叙事效果的作用。如鲁智深的“禅杖”，景阳冈武松的“哨棒”，戴宗的“甲马”等，不断反复出现便成了这些人物性格和能量的标志化身。又如紫石街西门庆与潘金莲勾搭成奸一段，作者反复使用了“笑”字，也是为了加强渲染那种迎奸卖俏的气氛，绝非八股呆板的重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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