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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 趣

 拓荒牛550 2020-10-16



情  趣

迟子建说她母亲评价《红楼梦》:好看的还是前两卷,写的都是吃呀喝呀玩呀的事情,耐看。而且,宝玉和黛玉那时天真着,哥哥妹妹斗嘴斗气是讨人喜欢的。对高鹗的续文尤其不能容忍,说他不懂趣味,硬写,把人都搞得那么惨,读来冷飕飕的。母亲对《红楼梦》的理解令她吃惊,起码,母亲强调了小说趣味性的重要。

仔细想来,何止写作需要趣味。生活中的大事小情,若没有了趣味,那得有多无奈;若是有了趣味,讲究趣味,自然会驱散阴霾,充满阳光。生活之味,一定程度上反射了精神方面的层次和追求。

小区内,有一家买日杂百货的。我不知道他的生意是否红火,只是,每天见他在门口摆放一个桌子,两把小凳子,冬天在靠阳的一方,夏天在阴凉的一面。桌子上摆放着棋盘,杀棋的人只两个,看棋的人围了一大圈,杀棋的不言语,看棋的倒是叽叽喳喳。他有时参与,有时围观,成天乐呵呵的。 小区外,有一家卖蔬菜水果的。门楣上高高挂着几只大红灯笼,旁边还有几多硕大的纸花,红红粉粉,一派热闹景象。

每每看到这些,莫名的新奇和激动在心里不停冲击荡漾。

便想起情趣。



乍听情趣这个词,似乎与小资一样恶俗。只是因“小资情调”这个词的泛滥,便似嫁给小资一般,被蹂躏得面目全非了。然而真正的情趣绝不是小资般矫揉造作,它是强大而富有创造力的。

在远古,人类尚在幼年、在与恶劣的自然抗争的时候,情趣便已悄悄滋生。譬如,那盆子不过是一个盛水装物的器皿,不必非求美观的。然而,人类用美丽的红色粘土烧制成陶器,并且在上面描绘出最具想象力的图案。中国的情趣从久远的年代细细濡湿了人们的梦想。它告诉我们,当器物在实用性的基础上精心布置美丽的时候,这便是情趣的独特。

因而,情趣是生命对美本能的追求,它具有美的创造,具有把想象变为现实的伟力。

《白毛女》里,杨白劳为了躲债不敢回家过年,还不忘给女儿买三尺红头绳,爷儿两个欢欢喜喜扎起来,这也是情趣。这一线红绳照亮了凄惨惨的日子,即使再穷困也没磨灭对美好生活的希翼,没有沉沦。因而情趣实在与钱没多大联系。看过很多金碧辉煌的家庭,美则美矣,但恍若豪华五星级酒店,众多价值万贯的堆砌,只是在垒钱,在生搬硬套时尚。

缺乏温暖的情调,只能说明主人档次缩水,素质欠账。



与这些富有的人相比,一位朋友的家给我留下深刻印象。

租来的两居。用婉约的纱帘把明露的厨房、卫生间与客厅隔开,进门便是一道粉色的烟萝;阳台无门,半帘红白相间的纱绸把屋子又照得旖旎三分;饮水机、简易桌、凳等用嫩绿的套子包住,映着屋顶倒吊下来的一大蓬吊兰,简直温馨得无以复加。进门几个小时之后,我才发现地面是水泥的。吃饭时,她用来装菜的器具各形各样,颇有艺术风味,不必吃已经极度享受。方形朴拙的,鱼样情趣的,还有竹篮状的,她说这篮子她喜欢,自己改造后可以装菜。

那些器物,都是从小摊上一件件淘来,价格非常便宜。深深地从心底里涌上感觉,这是真正有情趣的女子。

因而情趣是化腐朽为神奇,是点缀,更是点化——把烦乱点化得细腻,把粗砺点化成心情,把平淡点化成绚丽,把一成不变点化得摇曳多姿。



我们越来越匆忙地活着,看不见花开,也看不见水流,我们的内心生满尘世里的杂草,一镰一镰割下去,一把一把火焰点燃了去,却割不断,也烧不尽。我们就这样,一边走着一边丢失着。那些美好的事物,逃遁了我们的本心。被背弃的誓言,承诺,洒落一地,长出颓废的枝芽,一寸寸侵袭未知的岁月。

我忽然有些抑郁了,于是乎,我也学着让自己接近情趣,以雅致的姿态,与这个世界深情相拥。一枚小小的书签,一把檀木梳子,一柄丝绸折扇,或者一个吃饭的碗,装菜的盘子,或者透明鱼缸里养两条游来游去的深水鱼,造型独特的酒瓶里插花……

这些都是内心生发的对美的追求,对生活的热爱,把琐碎芜杂的生活用心细致地串上五彩珠琏,让每个细节都闪现人性的光辉;是在困苦里的从容和安闲,把菜根种出金黄花蕊,当成造型奇特的梅花来欣赏;是在陋室里迎进一线天光,以星月为灯盏的霁月胸怀;是富足时不骄不躁的温润,在充分享受时融进的一丝闲雅品味……

小区里,随意的桌子与凳子,洋溢着其乐融融的生活气息;小区外,树上的红灯笼与纸花,挑起一方喜乐。

他们把生活渲染得热烈奔放,分享得自然超脱,这是智慧——情趣从来只是智慧的结晶,而非庸人的有意攀附,更非装腔作势的附庸风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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