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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什克腾那些事儿 || 乌兰布统之战

 克什克腾 2020-10-16

克什克腾那些事儿

历史篇

1690年(康熙二十九年)9月3日(农历八月初一),克什克腾旗历史上一个不同寻常的日子,爆发了一场具有重大历史意义的战役。交战的地点是克什克腾的乌兰布通;交战的双方是满清帝国和漠西蒙古准噶尔汗国;对决的双雄是康熙大帝和噶尔丹博硕克图汗。

乌兰布通之战

 乌兰布统之战遗址

在内蒙古自治区克什克腾旗南境、浑善达克沙地的南缘、沙漠与平原的交会处有一座褐红色的山峰拔地而起兀然独立。因其山呈褐红色,形同瓮,故得蒙名“乌兰布通(又作乌兰布统)”,意为“红色的瓮”。立峰峦之上远眺,可见沃野千里碧草连天。山峰东北侧,白桦红柳俯仰生姿,林中狍鹿悠游,雉飞狐奔;山峰西南侧,宛如妆镜的乌兰公河绕山而过,山下清澈的萨里克河在静静流淌,将军泡子波澜不惊……辽阔的草原,幽静的白桦林,傲立于沙地之上的云杉群落,摇曳于清风之中皓月之下的金莲花滩——成就了乌兰布通“北京后花园”的美称。《三国演义》、《康熙王朝》、《还珠格格》等一百多部影视作品在这里拍摄。乌兰布通是如此生机勃发、恬静安宁,又如此刀光剑影、鼓角铮鸣!

回眸历史——三百多年前的金戈铁马曾在这里上演了一场惊天动地的杀伐!而要更好地认识挑起这场杀伐的主人公就要追溯到三百多年前的1644年。

 当时拍电视剧的画面

一、神奇身世  少有大志

自从元太祖成吉思汗于1206年初春建立蒙古帝国以来,蒙古社会经历了盛极而衰到偏安大漠、南北诸部割据、再到大元后裔林丹汗为复兴大元基业东征西讨……蒙古的政治地理仍是互不统属的三大区域,即漠南蒙古、漠西蒙古卫拉特及漠北喀尔喀。

1644年,漠西卫拉特(内分准噶尔、土尔扈特、杜尔伯特、和硕特四大部落)四大部落之一的准噶尔部台吉僧格的胞弟噶尔丹降生了。正是这个噶尔丹几十年后成了威镇大漠南北危及满清朝廷的一代枭雄从而青史留名。

卫拉特文献明确记载,1635年(天聪九年),西藏格鲁巴求援使团的首领温萨呼图克图,曾向噶尔丹的母亲玉姆夫人许诺,他死后将在她怀里转世。在温萨呼图克图去逝的第二年,玉姆夫人生下了噶尔丹。据说噶尔丹降生时,佛光普照紫气升腾,小噶尔丹更是生得天庭饱满、地阔方圆、龙睛虎眼。因此,卫拉特人和西藏格鲁巴集团都认为噶尔丹是温萨活佛转世。所以噶尔丹从小便受到特殊礼遇,13岁即被迎请到西藏,作为温萨活佛四世在拉萨研习佛法也舞枪弄棒,文武双习,炼就了文韬武略,一晃就是十年。

1670年(康熙九年),准噶尔部发生内讧。僧格的异母兄弟车臣和卓特巴巴图尔将僧格袭杀在他的牙帐里。僧格的生母玉姆夫人亲自到拉萨,把事变告知了在那里当喇嘛的儿子噶尔丹。噶尔丹惊闻此变,火速还俗返回准噶尔,率领僧格的部众同车臣和卓特巴巴图尔的联军在阿尔泰山展开激战。车臣率万骑迎战,声势逼人,噶尔丹挺枪跃马冲杀在前,势如猛虎所向无敌。联军大败,噶尔丹首战告捷声威大振。车臣率残兵败将逃到金岭,再遭伏击,车臣毙命,卓特巴巴图尔被迫逃往青海。

据说噶尔丹年少时即已显露雄才伟略,凡事争先好立奇功,他的父母曾想立他为洪台吉,但他需先了却佛缘,于是入藏诵经理佛直至准噶尔内讧。此时的噶尔丹已成长为一位具有远大政治抱负和卓越军事才华的政治家。他还俗的目的不仅仅是为僧格报仇,更重要的是要实现统一蒙古帝国的政治目标,这和格鲁巴的扩张计划密切相关。噶尔丹作为温萨活佛转世,早已把自己统一蒙古的政治理想当作达赖喇嘛宗教事业的一部分。因此,噶尔丹接受了谋臣们的“近攻计”,以统一卫拉特和征服周围诸部作为实现最终目标的前提和保证,并取得了“近攻计”中第一个回合的胜利:灭掉了车臣,击败了车臣和卓特巴巴图尔的联军。

二、统一漠西  征服回疆

噶尔丹回准噶尔后不久,即将主力从和博克沙里迁到额尔齐斯河源头之一的喀喇额尔齐斯河一带,以此为根据地,展开了统一天山以北地区漠西蒙古各部的斗争。至1678年(康熙十七年),噶尔丹仅用了短短8年的时间统一了天山以北地区漠西蒙古各部,建立了统一的王权。这一年,五世达赖遣使准噶尔,赐噶尔丹以“丹津博硕克图汗”称号。从此以后,卫拉特再不是以贵族议会为管理机构的几个大部落的联合体,而是以噶尔丹汗为惟一的独裁者,以绰罗斯为首的诸姓贵族居统治地位的四卫拉特统一政体。这个政体以“准噶尔汗国”的名称载入了史册。

但噶尔丹绝不会满足于此,他要建立统一的蒙古帝国,必须不断地征服。于是他的目光锁定了天山以南的回疆,目的是政治上控制近边地区,消除后顾之忧;经济上把南疆变成汗国的物资供应地。这是噶尔丹“近攻计”的第二步。

天山南路,清代被称为“回疆”,是维吾尔族的聚居区,形成了以察合台汗后王为统治的叶儿羌汗国。叶儿羌汗国的居民早已皈依伊斯兰教,伊斯兰教苏菲派胡菲耶集团白帽回和黑帽回在这里不断争斗,战争连绵不断。尤其是随着察合台后王势力的衰微和回部首领——和卓势力的兴盛,白帽回和黑帽回之间的斗争日趋尖锐,引起了叶儿美汗国的动乱。噶尔丹利用了“回疆”的教派之争,很快攻取了哈密和土鲁番,正欲用兵喀什噶尔时,接到被黑帽回逐出喀什噶尔的白帽回伊达耶图拉和卓带来的“婆罗迷教大僧侣”的信,信中请求博硕克图汗帮助这位和卓出兵收复喀什噶尔。噶尔丹立即满足了和卓的要求,亲自率领一万二千余人,从伊犁城门出发,经阿克苏、上阿图等地,攻占叶儿羌,结束了叶儿羌长达160余年的统治,建立了准噶尔汗国控制下的傀儡政权,对阿克苏、喀什噶尔、叶儿羌、和田四城进行统治。

与此同时,噶尔丹为了加强中央汗权、恢复社会秩序、稳定封建统治,不仅采取了一系列具体措施力精图治、严明赏罚,还充实军备、制造火器、令士兵严加训练,极大地提高了卫拉特骑兵的战斗力。

此时噶尔丹统治下的准噶尔实力大增,不仅拓疆千里,而且解除了来自汗国西邻的军事威胁,在军事实力和物资供应等方面为噶尔丹的挥戈西征和东进做了准备。

三、西征东进   危及大清

噶尔丹称汗时,蒙古社会面临着极其严峻的政治形势。勃兴于东北一隅的满清,已然征服了漠南蒙古十六部,将元裔可汗置于死地,宣布继承了蒙古帝国的正统。漠北蒙古虽未并入清朝版图,却已向清廷称臣纳贡。惟有噶尔丹不但继承了准噶尔首领的地位,还统一了一直处于分裂状态的漠西蒙古各部,成为蒙古社会中惟一能与清廷抗衡的领袖人物。

清朝要征服全部蒙古人,建立满清大一统的国家;噶尔丹要统一蒙古,抵制清朝的征服。不仅如此,准噶尔汗国北接西伯利亚,西连中亚草原,与强大的俄国和哈萨克、乌孜别克、吉尔吉斯、诺盖等部族为邻,这给噶尔丹造成了显而易见的生存压力。为了解除来自汗国西邻的军事威胁,噶尔丹在征服了回疆之后又连年西征,过去不可一世的哈萨克封建主们被征服,布鲁特、乌孜别克、诺盖诸族的伯克被掳回充当人质,使得准噶尔的实力大大增强。对此,康熙皇帝曾言:“噶尔丹曾破回子中之萨玛拉罕、布哈尔、哈萨克、布鲁特、叶尔钦、哈思哈尔、赛拉木、吐鲁番、哈密诸国,其所攻取降服者一千一百余城,乃习于战斗之国也”。

尽管如此,噶尔丹仍将面临来自强大俄国的威胁和压力。17世纪是俄国向西伯利亚和中国东北地区扩张的重要时期。起初,俄国政府企图“说服”卫拉特诸兀鲁思的首领们向沙皇宣誓效忠,“自愿”加入俄国国籍。随着噶尔丹建立卫拉特统一国家,尤其是俄清关系的日趋紧张,俄国政府逐渐改变了这种露骨的侵略手法,在消弱准噶尔的西伯利亚势力的同时,支持它继续独立存在。因为,俄国希望把准噶尔作为同清朝之间的缓冲地带和为加强自己在远东的势力而同清廷周旋的筹码。噶尔丹明白,俄国政府当时的立场并不直接威胁准噶尔汗国的政治利益。因此,噶尔丹逐渐改善同俄国的关系,以便在东进统一蒙古的斗争中努力使俄国保持中立或变成盟友,来解除准噶尔的后顾之忧。

噶尔丹要实现统一蒙古的大业,必须首先同清朝争夺对漠北蒙古喀尔喀的控制权,噶尔丹要东进,就避免不了同清朝的冲突。噶尔丹在他执政的前期,对清廷采取了温顺的态度。当时的清廷正忙于经营中原地区和漠南蒙古,加之1675年爆发了延续10年之久的“三蕃之乱”,1676年还发生了察哈尔布尔尼反清事件,所以清廷也采取了尽量息宁西北边事的态度,清准关系一直和睦友好。

1682年,清廷平定了“三蕃之乱”后,特遣使者通报卫拉特及喀尔喀。噶尔丹在会见清廷使者的整个过程中,采用了严格的外交礼仪,表明了他和康熙皇帝平起平坐的立场,并以丰厚的礼品“贡马四百匹、骆驼六十头、貂皮三百、银鼠五百、猞猁皮三张、沙狐皮一百、黄狐皮二十、活雕一只、贴金牛皮五张、厄鲁特鸟枪四杆”,并另派额尔克隆四人回谢,来展示他所统治的准噶尔汗国的富强。此时清廷突然发现:准噶尔已发展成为一个强有力的汗国;噶尔丹汗具有君临全蒙古的雄心;他将成为威胁清朝大一统事业的心腹大患!因此,康熙帝开始把主要精力放在对付噶尔丹方面。

噶尔丹统一了卫拉特各部,又征服了回疆及西北诸族,建立了准噶尔汗国,正处于鼎盛时期。而噶尔丹本人还是五世达赖喇嘛和四世班禅额尔德尼的徒弟,是西藏温萨呼图克图的转世。他的前世活佛温萨呼图克图还是一世哲布尊丹巴呼图克图的师父,这在礼数上使得噶尔丹高出哲布尊丹巴呼图克图一筹。羽翼丰满的噶尔丹就想凭借自己的实力,打出达赖喇嘛的旗号,利用喀尔喀的内讧,来消除代表蒙古封建割据势力的土谢图汗以及作为喀尔喀蒙古宗教首领的哲布尊丹巴呼图克图,从而达到统一漠北蒙古,抵抗清朝征服的目的。

1687年(康熙二十六年),由于喀尔喀蒙古的扎萨克图汗沙喇以及得克得黑墨尔根阿海等台吉同噶尔丹会盟,并接受了噶尔丹的保护。噶尔丹便乘机分兵两路进入土谢图汗境界。1688年,土谢图汗在其女婿的支持下进攻扎萨克图汗部,俘获并杀死了扎萨克图汗沙喇以及得克得黑墨尔根阿海等。土谢图汗之子还杀死了进入土谢图汗界进行哨探的噶尔丹的胞弟。噶尔丹大怒,以胞弟被杀为由,兴兵三万,征讨喀尔喀土谢图汗和哲布尊丹巴呼图克图,从而使喀尔喀内部争端升级为喀尔喀与准噶尔之间的大规模战争。

1688年8月28日至30日,土谢图汗的大军与噶尔丹兵在鄂罗会诺尔之地展开决战。噶尔丹兵将神勇,夜袭敌方营地大胜,喀尔喀诸台吉四散奔逃。土谢图汗势弱力单,越过大漠与哲布尊丹巴呼图克图会合,转向清廷请求保护。此时的喀尔喀举国大乱,舍弃庐帐、器物、牲畜纷纷南逃者昼夜不绝,直至举族内迁至内蒙古境内。

噶尔丹本人于1688年7月底到达喀尔喀车臣汗部领地克鲁伦河讬尔会地方后,由于达赖喇嘛使者的到来和准噶尔内部有分裂迹象的出现,所以匆匆返回本土。鉴于喀尔喀已降清(同年9月,土谢图汗、哲布尊丹巴呼图克图率所属向清廷正式提出降清),如果再追击喀尔喀残部,就意味着同清朝开战,噶尔丹思虑再三后班师息兵。

在此之前,沙俄的势力扩张早已不止到贝加尔湖地区,从80年代起即已渗透到喀尔喀部色楞格河流域。喀尔喀土谢图汗面对沙俄的步步深入,曾抽出相当的兵力加以抵抗。噶尔丹见状乘机遣使到俄罗斯,想利用俄的势力打击喀尔喀,以便坐收渔翁之利控制整个喀尔喀地区。清廷为了遏止沙俄的势力扩张,更为了打乱噶尔丹和沙俄的联合,于1688年(康熙二十七年)派遣内大臣索额图,都统公国舅佟国纲、理蕃院尚书阿尔尼等为首的代表团,越过喀尔喀左翼境,前往色楞格地区,打算同俄罗斯代表议定国界,不料代表团行到半路,正赶上噶尔丹的大军攻入喀尔喀,清朝代表只好原路返回,康熙帝同俄国缔结边境条约的第一次努力宣告失败。

喀尔喀降清后,清廷一面派使者前往噶尔丹处抚慰并赐白金赈济厄鲁特部众,一面派尚书阿尔尼在边境地带安插喀尔喀部众清点人口、拟定律例加以管理,并开归化城仓米予以救济。

为了稳住噶尔丹,清廷打算同达赖喇嘛一起对噶尔丹兴兵喀尔喀一事进行调停,意在指责土谢图汗等背弃盟誓,杀扎萨克图汗及得克得黑墨尔根阿海,又先犯厄鲁特,杀噶尔丹胞弟而挑起这场战争。所以拟定由达赖喇嘛派一名有声望的大喇嘛同清朝所派的大臣一起前往召集噶尔丹、土谢图汗等,让土谢图汗在会盟议和会上认错赔罪,以求和解。清廷想通过这样的一种形式约束噶尔丹,暗示他无权乘机惩处、吞并另一方,以显示中原一统大国的威力。但土谢图汗难以接受亲自前往会盟的条件。清廷又改为遣使噶尔丹,申明土谢图汗兴兵之过,并让达赖喇嘛协同调解,以便得到噶尔丹的谅解。噶尔丹向清朝使者表明了自己愿意和解的意愿,但坚决索要土谢图汗和哲布尊丹巴。而康熙皇帝认为交出土谢图汗和哲布尊丹巴会有失公允,偏于一家,并表示即使噶尔丹不得已而来归,“朕亦当受而养之,使得其所”。

清廷的和解努力最终不了了之,却为集中力量解决准噶尔问题赢得了时间。

1689年清廷开始了同沙俄的边境谈判。8月27日(康熙二十八年七月二十四日),以议政大臣领侍卫内大臣索额图、国舅佟国纲、管旗章京郎坦等在尼布楚代表清朝同俄国代表签订了清朝同俄国之间的第一个边界协定——《中俄尼布楚条约》,划定了中俄之间的东部边界。当清朝使团出发时,康熙皇帝曾明确指示必要时可以放弃以尼布楚为界的方案,改以额尔古纳河为界。

清朝不惜割让大片大片的蒙古土地给沙俄,换取了沙俄在噶尔丹事件中的中立态度,得到如此丰厚礼物的沙俄,自然对噶尔丹兴兵中原兴趣索然袖手旁观了!

四、乌兰布通   康熙大战噶尔丹

噶尔丹1688年夏天东征喀尔喀之际,留守故地的两个穆斯林苏尔坦叛变,被噶尔丹的侄子策旺阿喇布坦击败。从此以后,准噶尔内部便谣传猖獗,说什么还有人要蓄意谋反。噶尔丹此次东征打败喀尔喀的土谢图汗后匆匆返回科布多,不能不说是与此谣传有关。可本该辟谣的噶尔丹却鬼使神差般被谣言所惑,莫明其妙到怀疑起自己的侄子来。也许在他的潜意识里,他的侄子策旺阿喇布坦一直是一个潜在的危险人物,极有可能威胁到他的地位权势,并趁他不在时发动政变。于是,苦思冥想后的噶尔丹于1688年秋天密谋策划毒死了策旺阿喇布坦之弟索诺木阿喇布坦。断了策旺阿喇布坦的左膀右臂并想以此威慑策旺阿喇布坦。策旺阿喇布坦从弟弟的血腥里嗅出了噶尔丹隐藏的杀气,恐终将致自己于死地。便于1689年春天伙同他的7个亲信,率5000人马叛离噶尔丹。噶尔丹闻讯后雷霆震怒,亲率人马火速追赶,无果而返。策旺阿喇布坦退回博尔他拉,并以此为基地,另立准噶尔中心,同噶尔丹针锋相对。

由于策旺阿喇布坦的叛离,噶尔丹失去了强有力的后方支援,以致在科布多的生存陷入困境。迫于生存和统一蒙古的双重压力,噶尔丹决定再次往侵喀尔喀,并派使者前往沙俄请求联合追击喀尔喀各部,以便彻底征服喀尔喀。清廷得到消息后,立即向沙俄抗议并指出:“噶尔丹迫于内乱,食尽无归,内向活动。今乃扬言会汝兵,同侵喀尔喀。喀尔喀已归顺本朝,倘误信其言,是负信誓而开兵端也。”当清朝使者质问沙俄派往噶尔丹使者时得到回答说:“请(俄罗斯兵)则有之,允发兵则未也。”此时的沙俄因从中俄《尼布楚条约》的签定中获取了丰厚的礼物,对噶尔丹的请求只是假意承诺,骗取了噶尔丹的信任,实际上未派一兵一卒。只是沙俄使者始终跟随噶尔丹大本营,并亲眼观看了噶尔丹军队在乌尔会河(今内蒙古乌兰浩特西乌拉盖尔河地区)大胜清军的战斗,从而拉开了历史上的著名战役——乌兰布通之战的序幕。

康熙二十九年,公元1690年春,噶尔丹大军越过清朝边界,进入了内蒙古呼伦贝尔地区,对附近的多个部落进行袭击和劫掠后,转而南进,进入了今锡林浩特地区。这里距离满清帝国的心脏——帝国首都北京不足千里,其来势汹汹的气势直接威胁到帝国的安危。

噶尔丹南侵的消息传到内陆,北京城里一片恐慌:市民奔走相告寝食不安,商铺关门停业米价暴涨……似乎噶尔丹的大军顷刻之间就能从天而降。

皇城里,众大臣忧心忡忡心乱如麻,惟有三十七岁的康熙帝却稳坐龙帐波澜不惊。

对大清和康熙而言,噶尔丹的大军压境已不足为怪。经历了平定三藩,统一台湾、收复雅克萨以及同沙俄签定《尼布楚条约》的康熙帝,早已历练成一位深谋远虑的政治家和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战略家。康熙明白大清目前最大的心腹之患就是噶尔丹,大战噶尔丹是迟早的事,在这方面,康熙帝早有准备。

在此之前,康熙帝早已派使臣到俄国,与沙俄交涉,防止沙俄干涉此战。而几年前中俄之间的两次雅克萨之战,让沙俄清楚大清的实力不可等闲视之,何况还有《尼布楚条约》的签订在前,所以沙俄始终未向噶尔丹提供任何兵力上的援助,武器和财物的援助也极为有限,尤其是取消了原定向噶尔丹出售3000支滑膛枪的决定。在断绝了噶尔丹可能的俄援之后,康熙帝又从分裂准噶尔部的内部入手,通过利诱,策反了本来就已叛离噶尔丹的噶尔丹的侄子策旺阿拉布坦。策旺阿拉布坦趁噶尔丹挥师南下时,带五千人马返回了准噶尔部起家的伊犁河流域,击败了噶尔丹的追兵,“尽收噶尔丹之妻子人民而去”,这等于端掉了噶尔丹的主要基地,使噶尔丹自此失去了最重要的后勤补给来源。

与此同时,康熙帝还积极调动各路兵力,向与噶尔丹决战的可能之地聚集。就当时而言,噶尔丹如要突进内陆,可能的进攻方向有三:一是辽宁;二是北京;三是山西北部。由于晋北多山贫瘠,葛尔丹实际上可能的进攻方向只有前两个。

1690年4月,康熙帝命令从鄂尔多斯、归化(今呼和浩特)、内喀尔喀右翼等地调6800人,携16门火炮,由理藩院尚书阿剌尼和兵部尚书纪尔他布率领,前往今内蒙古乌兰浩特地区驻守。此后,又命科尔沁亲王率领各路集结的近两万部队,前往科尔沁草原一带建立防御。如此一来,就防止了噶尔丹率部从蒙古直插辽宁,避免了大清关外“龙兴之地”受到威胁。

康熙帝在调兵遣将的同时,还下令从古北口开始,面向各路北方部队设立驿站,动用大批骆驼队运输军粮,保障了后勤和通讯的畅通。

当噶尔丹的大军已进入内蒙古的消息传到京城,康熙帝下令迅速调集各路部队向内蒙古会集,全力围歼噶尔丹军。为了防止噶尔丹北逃,6月22日,康熙帝派使者前往噶尔丹军中,令使者对噶尔丹“婉言相慰,羁縻其前行,勿怒而激之”。另一方面,通知阿剌尼,如果噶尔丹退兵,则努力阻止,若噶尔丹强行北逃,再发兵追击。

然而,阿剌尼和纪尔他布可能误会了圣意,所以未能静观其变牵制噶尔丹,反而在准备不足的情况下下主动出击,于7月26日在乌尔会河(今内蒙古乌兰浩特西乌拉盖尔河地区)擅自与噶尔丹交战。此时的噶尔丹有2万骑兵能征惯战,而清军不足9000人,阿剌尼又严重轻敌,只带了200蒙古勇士和500喀尔喀兵向噶尔丹军进攻。结果“未及战,诸扎萨克及喀尔喀争取其子女牲畜。阵动不能止。”而噶尔丹军却勇猛无比,在清军的两翼用火枪交叉射击,战场上硝烟四起喊杀震天,清军主力很快即被击溃。俄国使者称噶尔丹军“大杀中国军队……缴获大车五百多辆以及全部辎重”。阿剌尼等人率残部逃走,后被皇帝降四级调用。

初战失利的消息传到北京城,康熙帝震惊之余极为恼怒,并急令各路军会合前不得与噶尔丹交战,“大兵陆续前进,朕亦亲征,姑勿与战,以待各路军至齐发,毋致失利。”

8月6日,农历七月初二,康熙帝宣布亲征,以皇长兄、裕亲王福全为抚远大将军,命皇长子胤礼为副将,出古北口北上。以恭亲王常宁(康熙五弟)为安北大将军,简亲王雅布、信郡王鄂札为副将出喜峰口。其他几路兵马还包括阿剌尼部剩余的清军,科尔沁方向的清军,盛京和吉林方向的清军等。一同出征的还有康熙帝的舅舅内大臣佟国纲、佟国维、内大臣索额图、明珠等朝廷重臣。临行前,康熙帝还做了壮行诗一首来鼓舞士气:“获丑宁遗类,筹边重此行。据鞍军令奏,横槊凯书成。烟火疆隅堠,牛羊塞上耕。遐荒安一体,归奏慰予情。”从诗文中可以看出,康熙帝对此次亲征围歼噶尔丹早已成竹在胸。

8月10日,福全率清军主力自北京出发。康熙帝于8月18日从北京启程,预计随后到达前线,不料途中受了风寒。自22日至27日,康熙帝一直时冷时热,高烧有缓,低烧不止,考虑到大敌当前,龙体更应康健,只好“从诸臣之请”,返回北京。在此期间,康熙帝为了稳住噶尔丹于8月17日给噶尔丹下了敕书,称阿剌尼等的进攻纯属自作主张,已然受到责难,又称福全北进“非讨汝也,欲定议耳”。同时康熙帝又命福全给噶尔丹送去羊牛若干。这一招果然奏效,噶尔丹因此滞怠了南进的脚步,仅从锡林浩特一带南下,直到8月20日,得知清军正从不同的方向朝自己所在的位置云集,完全是一副决战的架势,这才如梦初醒。8月22日,噶尔丹派使者传话“夫执鼠之尾,尚噬其手,今虽临以十万众,亦何惧之有!”这等于在跟清廷彻底决裂。此后,噶尔丹所率大军加速南下,于8月31日,抵达乌兰布通(今内蒙古克什克腾旗南部,临近河北省围场县),距离京城直线不过六七百里。

噶尔丹哪里知道,他的南进,正中康熙帝的下怀,因为越是南进,战场距北京就越近,清军的后勤线就越短,而噶尔丹的后勤线便越长。只是噶尔丹的行进方向却完全出乎康熙帝的预料,以致噶尔丹军布阵于乌兰布通时,恭亲王常宁所部未能及时赶到,科尔沁军等方向的2万余部队只来得及赶到乌兰布通以北的区域。只有福全率清军主力于乌兰布统40里开外扎营,“凡营盘四十座,连营六十余里,阔二十余里,首尾联络,屹如山立。”全军官兵连厮役在内,约10万人。

康熙屯兵的地方

乌兰布通是一座红色的山峰,山下泡子河与哈而哈河从乌兰布通的西北汇入萨里克河,再向北注入西拉木沦河。乌兰布通山南坡是无法攀登的峭壁,北面则是一个可以攀登的陡坡,丛林密布易守难攻。噶尔丹精于野外作战,所以“觅山林深堑,倚险结营”,布阵于乌兰布通山上林中。噶尔丹军把上万头骆驼缚住四蹄,迫使它们卧于地面,驼背上加装箱垛,然后用浸水的毛毡盖住箱垛,环绕乌兰布统山摆成一条防线,号称“驼城”。噶尔丹部队的兵士可以从驼与驼之间的缝隙射击目标,而就清军当时的弓箭和火枪的威力而言是难以穿透驼城的。所以在噶尔丹看来,在乌兰布通布此驼阵和清军交锋,实在是聪明之举。

9月3日,农历八月初一,福全率领的清军主力于黎明时分自大本营出发,中午到达乌兰布通西面河对岸。清军迅速布阵,拉开架式,列好火枪、火炮,集中火力轰击驼城。清军所用的这些远射程的西式火炮,本是传教士南怀仁等人精心监造(也就是民间传说中的“红衣大炮”),威力无比,极具杀伤力,怎奈驼城位于密林内,位置隐蔽,清军火力很难准确地命中目标,何况浸湿的毛毡及覆盖下的箱垛全能抵挡炮弹的轰击,因而红衣大炮的杀伤作用极其有限。而在双方阵势相接的河两岸地域,噶尔丹在隔河高处隐蔽设防,踞高临下,清军则需先渡河,再仰攻,所以清军的正面进攻极其艰难。

当时用的火炮

在组织正面进攻进展不大的情形下,福全派出了左右两翼骑兵,试图迂回包抄,使噶尔丹四面受敌顾此失彼。然而清军的右翼被河岸沼泽所阻,险些深陷其中,不得已返回原处。所以,克敌制胜的惟一希望就落在了左翼方向。率领左翼的是内大臣佟国纲、佟国维两兄弟。两兄弟全身披挂身先士卒,凭少见的果敢和勇气率兵奋勇冲击,一时间沿河一带硝烟弥漫,喊杀震天,士气空前。不料噶尔丹军的火枪密如雨点般射来,佟国纲中弹阵亡,成为清朝二百年历史中地位最为显贵的阵亡将领。凭借一等公、镶黄旗都统、领待卫内大臣、皇舅等多重显贵身份,佟国纲完全可以不必在阵前冒险,所以他的勇武和气概足以让后人景仰。史料上讲佟国纲下葬时,康熙帝要亲自前往送葬,被诸大臣劝阻(接礼制皇帝是不应为臣子送葬的),只好派诸皇子及众大臣前往,并亲自撰写了祭文。时值今日,乌兰布通的泡子河仍被称为“将军泡子”,就是为了纪念这位为国捐躯的将军(佟国纲曾被任命为安北大将军)。

佟国刚纪念碑

佟国纲中枪阵亡后,左翼军并未停止进攻,反而越战战勇。前锋参领格斯泰挥舞战刀,策马狂奔势如猛虎,直插敌营,左奔右突,多次往返,摸清了驼城的布局结构,于是清军火炮有了较为精确的攻击目标,自下午轰击至日落,终于将驼城轰开缺口。福全趁势从正面发动进攻,与此同时,佟国维也已率军迂回到敌军后方,在清军前后夹击的猛烈攻势下,噶尔丹军难以招架,只好趁着暗夜的掩护退到山顶,边退边放冷枪。福全考虑到天色已晚,敌人又藏身暗处,追击恐对己不利,何况噶尔丹军已处清军包围之中,便令停止进攻,安寨扎营转入防御。可惜的是那位勇冠三军勇闯敌阵的前锋参领格斯泰于当天傍晚率兵乘胜追击噶尔丹军到河岸时,陷于沼泽,“贼麋集,格斯泰力战,与迈图等皆殁于阵。”

噶尔丹驼城被破,残余主力处于清军的包围之中,补给不足又难以接续,如果清军仍像前一天那样持续攻击,噶尔丹军实在难逃被全歼的命运,然而福全不知出于什么考虑,下令将士暂时休息,停止进攻。对福全的这一决定,向来都是负面的评价,但如果设身处地的为福全着想,他这样做也许情有可原。试想:皇帝不在前线,责任全由福全承担,既然前一天已击破噶尔丹主力,那么基本功劳已成定局。如果第二天继续进攻,战局一旦发生逆转,则前功尽弃。而次日不进攻,最坏的结果无非是噶尔丹逃跑,何况在福全看来,逃跑绝非易事。

精明的噶尔丹也许从清军的这一行动中,揣测出了福全的心思,于是派达赖喇嘛的弟子济隆作使者,前往清军大营讲和。济隆凭借达赖喇嘛的招牌,向福全保证,极言噶尔丹已然知道了大清的厉害,将“仰体圣上仁心,休征罢战”。福全趁机向各路领军大臣发出印文,令暂时停战,并向康熙帝上报称“……噶尔丹乃狡诈之人,虽不可全信,但战之次日,屡遣人来,必多窘迫。”与此同时,福全也做了积极的准备,他命令科尔沁方向的2万多人马迅速向乌兰布通靠拢,好与主力一起夹击噶尔丹,必要时全歼噶尔丹。

噶尔丹没有给福全留下围歼的机会,趁清军攻势暂停初战告胜放松警惕之机,凭借夜色和山林的掩护从容地撤离了乌兰布通,北渡沙里克河,经今天的内蒙古克什克腾旗达里诺尔湖地区,快马加鞭地向西北的漠北蒙古方向逃去。当出克什克腾境时,顺路劫掠了3个苏木2万余头牛羊,来充军饷。同时,还放火焚烧了大片草地,以防清军寻踪追击。尽管此时科尔沁,盛京方向的2万余人马已经到达了噶尔丹逃跑路线附近,息奈此前收到了福全的停战命令,所以未曾拦击噶尔丹。等到福全得知噶尔丹北逃即刻派轻骑追赶无果而返时,噶尔丹尽弃负驼及无用辎重,一路畅通无阻,一直逃到了今外蒙古境内。

因此,朝议福全等罪,众臣认为“皇上深虑噶尔丹奸狡,此役不行剿除,必贻后患。多派精兵。尽发火器。以裕亲王福全为大将军,王、大臣为参赞。指授方略,务期尽灭根株。乃福全等调度乖方,既已战胜,不能乘机剿灭,收兵又不鸣笳,贼败不行追杀,反行文禁止苏尔达等进兵,以致穷寇遁逃,殊误军机。且未经请旨,率兵擅回哈吗尔岭内。应将裕亲王福全,恭亲王常宁,简亲王雅布,俱革去王爵。福全撤去三佐领。”康熙帝说:“福全等俱应依议治罪。但此举已击败厄鲁特兵,噶尔丹远遁。诸王大臣,从宽免革。福全,常宁,罢议政,与雅布俱罚俸三年。福全撤去三佐领。佟国维,索额图、明珠、苏努、喇克达、阿锡坦、诺迈等从征大臣俱罢议政。”

乌兰布通之战——康熙大战噶尔丹虽然打成了击溃战而非歼灭战,然而经历了清军首次重创的准噶尔部大大地挫伤了锐气,加之北归途中又遭瘟疫,等到退回到科布多时,噶尔丹的两万多人马仅剩几千余人。

战败的噶尔丹,从此失去了号召聚集数万之众的能力,因为游牧民族文明的特殊性,决定了首领与下属之间并无中原文明那样绝对的从属关系。必须依赖征服,依赖战争的不断胜利,可以带来大量的战利品和虏获品,才能拥有这种号召力。所以战败归来的噶尔丹日见窘困。随着康熙帝的几次北伐亲征,噶尔丹的人马越来越少,直至众叛亲离纷纷降清,噶尔丹已是走投无路,但并无丝毫降清之意。1697年3月17日(康熙三十六年二月二十五日)噶尔丹启程离开他的过冬之地萨克萨图库里克,前往额黑阿喇儿,三月十三日移营到科布多地区布颜图河畔的阿察阿穆塔台地方时,突然患病而死,终年53岁。关于噶尔丹的死因,在《朔漠方略》卷43中,逃人杜拉儿称:“噶尔丹曾云:‘我向以折滚噶尔(即准噶尔之异音)为良善之国,不意无信如此’,怨恨数日,饮食俱废。于十二日头痛,召丹济拉前去,十三日午前身死”。噶尔丹死后,他的随从丹济拉等火化了他的遗体,并带着他的骨灰,领着他的女儿钟察海以及其他属下归降了清朝。

1690年的乌兰布通之战,标志着军事战场上火器时代的真正来临,也标志着游牧民族对中原农耕社会持续千年的主动进攻走到了历史的尽头。

作者授权发表并提供图片

编辑:艾旻


作者简介

天热,刘爱民、高鹏鹰夫妻合用的笔名,二人分别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内蒙古作家协会会员。内蒙古作协首届签约作家,“草原文学精品工程”签约作家。近几年发表作品一百万余字,其作品获内蒙古第九届索龙嘎奖、2007年草原文学奖、2008年草原文学奖、2009年赤峰市委宣传部文学精品贡献奖、首届“平媒杯”文学大赛一等奖。出版中篇小说集《清场》、长篇纪实文学《克什克腾那些事儿》、《天热小小说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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