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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节专题‖ 流光容易把人抛,红了樱桃,绿了芭蕉

 乡土大河南 2020-10-17

原创:张迎春 

她曾是天真烂漫的小女孩,把头发梳成细细的辫子,用碎布条扎起,挎个篮子去田野里挖野菜,穿的鞋子是邻家姐姐穿剩下,鞋帮子乍了口的。回家里用野菜掺了玉米糁煮一锅饭,就是一家人的生计。一家四口,除了她以外,父母双亲和唯一的弟弟都有智力残疾。

八岁那年,同村有个老婆婆悄悄告诉她:“你不是你爹妈亲生的,你爹妈本来没娃,有一年冬天你爹去你姑家走亲戚,在一个庵边听到婴娃哭声,才给你抱回来,耳朵都生蚂蚁了......”她不信,回家问爹,爹怒目圆睁冲她吼:“你再敢理那老婆子,我一耙子锛死你!”从此,这个问题她再没问过。

穷家的孩子没有穿过新衣服,有一年去舅舅家,新过门的妗子爱惜她,做一双新鞋子给她,她小心翼翼的穿上,往前走几步,回头看看地上的新脚印,再低头看看脚上的鞋子,那个欢喜啊,又是拍手又是笑,惹得众人跟她一起笑,越发怜惜她的聪慧灵秀。

爹莽娘笨,她七岁开始学纺线,十二岁学纳鞋底,手太小一只手把不住鞋底,就转着圈走针,一天打了十根针,学会了做鞋;十四岁学织布,脚够不着织布机的踏板,她求村西的老木匠给她做两块木板,绑在踏板上,像个成年女子一样织好棉布给一家人做衣裳。

心智不全的弟弟不但给她搭不上手,还总在外面惹事,今天打了东家的娃,明天撵了西家的鸡,后天薅了人家地里的苞谷,每次都是她去赔礼讲情。

十五六岁,她已长成大姑娘,父亲做主把她许给了邻村的一家富裕户,据说那家有三间瓦房,一头毛驴,亲都定下了,她连那家的儿子面还没见过。

解放了,她背起书包,走进学堂,如一束光照进黑暗的屋子,读书识字的快乐让她暂时忘掉了生活的苦,有学生跟在她身后指指点点:“那是杨三娃的媳妇”,她羞愤不已,恨不得撕了那人的嘴。

她聪明、胆大,有决断,在女娃娃堆里渐渐崭露头角,大队组织运动,她开始出头露面,办扫盲班,她当老师,开妇女会,她当召集人。风风火火,没有小女子的扭捏作态,大队、公社开会总少不了她,认识她的人越来越多,人家也爱和她打交道。

一天,公社一位领导找到她,说想给她提个婆家,问她愿不愿意。她一惊,连连回绝,要知道那个年代,定了亲就等于一只脚跨进了夫家的门,她可是有了“人家儿”的人啊!领导笑眯眯的说:“现在是新社会了,婚姻自由了!”

公社领导提的对象是一个下派干部,有文化,有才能,为了留住这个不可多得的人才,才想着把她介绍给他,有了家扎了根想走就难了。她不是没有思量,回家给爹娘一说,爹暴跳如雷:“你敢给人家退亲,我打断你的腿!”在爹娘的意识里,退亲是一件耻辱的事,他们丢不起这个人,更怕女儿嫁给外乡人不牢靠。

爹娘这里行不通,她悄悄央着邻家的婶子,来到公社粮站,暗地里相一相那个下派干部,只见那人坐在桌子后面算账,穿一件白的确良衬衣头也不抬,只听见算盘打得咔嚓咔嚓响。婶子看得连连点头。于是,由公社出面,写了一张退亲字据,着人送到她的未婚夫家,有公社的红印章在,那家人也不敢说什么,默认退亲,她变成了自由身。

金凤凰终究要飞走,公社的良苦用心也没有留得住他,不久,下派干部被调回到地委任职,还带走了她。

在城里建起的小家庭,她和丈夫相互扶持,夫唱妇随,几个孩子相继出生,丈夫的职位也几经变迁。她的日子越来越有光彩,四乡八邻都慕名来找她,有上学的,有看病的,有找工作的,或有打官司、借钱的,她总是竭力帮忙,从没有给过冷脸。“乡里乡亲的,可怜儿巴得的”,她常这样说。

乡下那个家是她最深的牵挂,弟弟指靠不上,她给父母双亲养老送终,给老家修了房子,还四处托人给弟弟张罗媳妇,弟媳生了娃不会照料,她把侄子接到自己身边,抚养到长大成人。

2008年3月,她已72岁高龄,相濡以沫50年的丈夫突发心肌梗塞,两天后病逝,两个月后的5月,她一生爱护的弟弟脑出血离世,接踵的打击,她连续数月足不出户,心空了,人消瘦了。虽有儿女孙辈常伴左右,怎消得至亲至爱离去的悲伤,直到几年以后,才慢慢走出阴霾。

她是母亲的表姐-我的表姨,今年已84岁高龄,依然眼神明净,姿态从容,言笑朗朗。2019年5月,我和母亲去看望她,正逢洲际月季大会开幕,南阳已被月季装点成一座花城,道路两旁大朵的花开的令人心醉。

只道花无十日红,此花无日不春风,月季,自春到冬,经得了春风,耐得了严寒,一朵花未谢,另一朵花又已在枝头盛放,始终如一热爱生活。

她又何尝不是这样呢?不管外界环境怎样,始终把自己活得热烈而美好,如同月季的花语一般,持之以恒,无所畏惧,长开长新。


作者简介:

张迎春,女,社旗县兴隆镇马庄人,现居于郑州。

张迎春文章导读:

1、【在外兴隆人】 少年路

2、【故乡情】风起雪如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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