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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经,田野里的那些庄稼

 乡土大河南 2020-10-17

去年十一假期回老家,正赶上收秋。

熟悉的地块清一色地种上了花生。上六年级的儿子体验了收花生的全过程,薅花生、装车、脱壳,晚上九点多才坐拖拉机回到家。

浑身粉尘,满是新奇。一脸兴奋地说自己躺在装花生的袋子上,看到了超多超亮的星星。

这些经历也许不经意间就留在了他记忆的深处,也许将来的某一天会成为他美好回忆的一部分。

我却分明地感到了陌生和失落。家乡的秋天早已没有了当年的模样。

记忆中,家乡秋天的田野是多姿多彩,物产丰富的。

且不说会飞的老扁、善跳的促促儿、爱唱的蚰子、憨态可掬的摇头虫,仅就田地里高低错落、颜色各异的庄稼就够我们在记忆的长河中畅游一阵子了。

农村的生活总是与庄稼紧密的捆绑在一起的。农民细心地呵护庄稼成长,庄稼则以自己的全部来回报农民。

先从高的说起吧。

桃黍,众多庄稼中的身高担当,有如动物园中的长颈鹿。桃黍杆粗壮,可达三四米高,穗呈红棕色,秋风吹过,集体摇曳,看起来颇为壮观。

印象中其子食用者较少,杆、莛和穗的用处却比较多。

桃黍杆用绳织结成片,立围起来能储存玉米,平躺放着可晾晒棉花,更多的是铺在床上当床板。

莛、穗可用来制作锅拍儿、刷子、笤帚等。

锅拍儿盖锅用,也可用来放置包好待下锅的扁食。

刷子扫锅台,刷锅。摊煎饼时用来挤压水分,旋转煎饼免其受热不均。

刷子用久了就成了骨朵,这刷子骨朵亦有其用处。正月十五晚上,大家会带上刷子骨朵来到村外,用绳子将其栓起来,点燃,奋力甩出一个火红的大圆圈。邻村的人们也会以此来呼应,这是彼时农村特有的元宵灯会。

那时屋里屋外大多是土地,扫地基本上都要靠笤帚,使用起来费的很快。制作一把好笤帚是需要技术和功力的。辛三爷是制作笤帚的好手。他制作的笤帚选料上乘,结实耐用,使用顺手,做工精细,美观大方,堪称工艺品,我一直称其为张营特产。回老家能得到三爷馈赠的笤帚那可是不小的收获!

笤帚用久了就成了疙瘩,这笤帚疙瘩也有其用处。孩子不听话了,用笤帚疙瘩摔屁股是大人们不二的选择。棍子太硬,易伤人;绳子太软,力道差。只有这笤帚疙瘩顺手即拿,软硬适中,保护与惩戒兼具。这功能大概是违背辛三爷制作笤帚初衷的吧!

比桃黍稍矮一些的应该就是苞谷了。

苞谷种植面积较大,产量高,是老家重要的农作物。苞谷糁,苞谷面是日常不可或缺的食材。郑州最高的建筑被戏称为“大玉米”,好像比叫“大苞谷”要洋气一些。

芝麻和棉花的高度相仿。

芝麻是一种比较娇气的作物,淹不得旱不得。家乡所有的庄稼中的颜值担当,有着少女一般的优雅的气质,身材修长,花朵素雅,不蔓不枝,浑身是宝。

芝麻叶有着独特的清香,芝麻叶面条是多少游子念念不忘的家乡味道。

芝麻杆是上好的柴禾,既有木柴的特性又易折易燃。

芝麻茬儿也不能遗弃呀,捡拾起来交到学校以备寒冬取暖之用。八面透风的教室角落一堆上芝麻茬,感觉御寒就有了底气,虽然更多的时候被鼓励搓手跺脚取暖。

感觉芝麻是比较好收的作物,杀完捆捆拉到场里,斜倚支靠,风吹日晒,傍晚倒立敲打,或黑或白的芝麻就收获了。

当然,种芝麻最主要的目的还是为了吃香油。

小时候,村东头曾有一间油坊。大老远都能闻到炒芝麻的焦香和香油的醇厚浓香。油坊内到处都是油的痕迹,连土质地面都被油浸渍的闪闪发亮。

一口斜置的大锅,一只硕大的月牙铲,翻炒芝麻时需用铁链悬于梁上借力方能铲得动。一台长长的卧式压油机,靠楔子提供压力挤油。

几个壮劳力喊着号子轮番挥动大锤击打楔子,锤子大得我难以提起。楔子逐渐深入,大钢丝圈夹裹的油饼慢慢压缩,香油似泉水一般从压油机一头缓缓流出。

后来,合作社里也建了个油坊,流程基本相同,只是动力改成了液压式,像压水井一样按压即可,劳动强度比抡大锤小了很多。

挤过油的油饼坚硬难啃,据说砸碎给西瓜作肥料,结出的西瓜会非常甜。

小时候炒菜用的都是香油,现在看那是真土豪呀!

如今满大街都是驻马店小磨油,我很不忿,哪有家乡的香油醇正地道呀!

棉花是那时主要的经济作物,但种收棉花是个苦差事。育种、栽植、打杈儿

、打药、摘花、择花、薅花柴,每个过程都不轻松。

看到家里堆成山的花桃就头大,白天室外择,晚上煤油灯下择,比写字烦人多了。

纺花看起来则简单有趣得多。奶奶是纺花的高手,盘腿坐着,右手绞动纺花车,左手缓慢扬起,棉条便抽出丝缠在线穗上。

织布似乎就比较复杂了。手推脚踩,梭子还要不停的在两排线面间穿来穿去,不下一番功夫练习肯定会手忙脚乱的。在织布机不停地哐嘡声,布卷子越来越粗了。

有几年田里还见过谷子。

沉甸甸的谷穗适时谦虚地低下了头,轻飘飘的狗尾草总是骄傲地昂着脑袋。

品种最多的当属豆类了。豌豆、绿豆、黄豆、豇豆、黑豆等都有种过。

豌豆比较有意思,青青的豌豆角比较吸引人,成熟的豌豆倒不受待见了。青豌豆有种淡淡的清甜,直接摘了吃味道很好。于是,豌豆的看护就成了问题。好多地里都竖起牌子:已打药,偷吃后果自负。有次见邻居三哥在自家打过药的地里摘豌豆角吃,问他不怕中毒?他笑着说谁舍得打药呀!原来那牌子只是个“稻草人”呀。

绿豆有做绿豆面的,但大多被用来熬绿豆花。绿豆花是夏天清热解暑的上好饮品。合作社门前有一口井,井深直径大,井水清澈甘冽,用它熬出的绿豆花格外有味道,像用山泉水泡茶叶一样。对品质有追求的人会跑大半个村子来此挑水。可惜的是后来水质不明原因慢慢变差,井逐渐废弃,如今已基本被填平了。

黄豆最主要的食用方式就是磨成豆腐了。

邻居吴二爷家有磨豆腐的传统,每年年前的几天他家里都特别的繁忙。一间小屋里,遮着眼睛的小毛驴不停地转,豆浆则不断地从磨盘的开槽处流出。豆浆经过过滤、熬煮、点卤、压制等工序,就制成了豆腐。刚出锅的豆腐脑味道很是鲜美,非市场上从缸里舀出的可比。

庄稼里个头最低的非红薯莫属了。

红薯叶蒸菜是家乡的特色食品,在外很少吃到,这大概就是美食的地域性吧。你心心念念的美食,到了外乡人口中可能难以下咽。

但红薯天南海北应该都能接受吧。家乡的红瓤红薯可以煮得软的几乎拿不起来,口感极好。烧的红薯则又面又甜,回味无穷。

离开家后再也没买到过那么好吃的红薯,如今家乡的田地里几乎没有了红薯的影子,即便有一些,味道也大不如前,再也吃不出当年的味道了。

哎!不知的确是红薯的味道变了,还是吃红薯的人变了,亦或是两者都变了?

看看身边的世界,想想家乡的田野,大家都有追求美好生活的权利,不能应为你的一点乡愁,就要求家乡百年不变。

不变,是相对的;变,是绝对的。

想想,也就释然了……



作者简介:落叶知秋,社旗县大冯营镇张营村人,现居郑州,公务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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