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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豪杯中外诗歌散文年度赛入围展:45郝跃文

 世界文艺图书馆 2020-10-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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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豪杯中外诗歌散文年度赛 征稿

理发序曲                           

郝跃文

    习惯了留短发的省事和简单,头发稍微长点便觉得特不舒服。尤其是三暑天,天气酷热难耐,才理了半个月的头发,又觉得骚热骚热的,浑身都不自在。心急火燎必欲立刻理短了,才肯罢休。
  
   邻居老刘向我推荐,街上某巷子里有个理发店,水平不错,主要是便宜两块钱。反正要理发,干脆踅摸踅摸去。退了休的人,咱也不讲究好坏,只要看得过去,长头发变成短头发就行了。至于价格嘛,能省一个算一个。大概这就是为什么说“人老有三怪:贪财怕死不瞌睡”的缘故吧 。
     吃过早饭,按图索骥,步行着找了过去,虽然路途有点远,权当锻炼了。悠悠然越过许多熟识的理发店,专门慕名去找那个虽然偏僻,却便宜的理发店去了。人常说“好酒不怕巷子深”,看来便宜也不怕位置偏。因为老刘介绍的清楚,没怎么费周折,就找到了地方。街角拐弯的墙上,有个关于理发的指示箭头,走不多远就看到了门楣上的招牌,和玻璃窗户上贴的“美容、美发、焗油、烫染”广告字样。
    撩开条形塑料门帘进去,店里只有一个女理发师正在忙碌着。女理发师微微抬头看了我一眼,眼皮又耷拉下来,注视着手里的活计,低声说了一句“要等一个多小时”。一开始光顾熟悉店里的情况,没意识到是和我说话,等反应过来时,赶紧问了一句“你说什么?”她看着我,说“还得等一个多小时,才能干完”,并下意识地用下巴颏点了一下手里的活计。意思是等得起就等,等不起就另请高明,不要在这儿耽误时间了。既像是替顾客考虑,又像是拒客于千里之外。反正就这么点事,怎么理解都行。
     
店面倒是不大,简简单单。从门口往里一字摆放着两把理发转椅。理发椅的正面墙上镶嵌着两片相邻的玻璃镜子,中间还按着两个电插座,靠里边理发椅的墙角,紧贴着一个摆放洗头膏、染发剂的方格架子。后窗户底下,靠墙放着两个短沙发,中间地上有一把靠背木椅和两个圆凳子,都是为客人预备的。墙角有一张单人小床,应该是为需要按摩的客人准备的吧。门后头放着一个洗头池,既不碍眼,也省地方,显得还算清爽。
    靠门口的转椅上,坐着一位头上捂着塑料帽的中年人,应该是染了发,在等待定型的样子。年轻、苗条,皮肤白皙的女理发师,正在用锡纸条一缕一缕地,为坐在里边转椅上的顾客头发卷着卷儿,然后,再用皮筋把锡纸卷固定住,应该是烫发的工序。远远看去,锡纸卷儿像秋后霜打了的芦苇,没有了叶子,只剩几根光秃秃的芦苇杆,直戳戳地立在头上。
 
    既来之则安之吧,我这个人比较身懒,又为贪着两块钱的便宜才跑了老远找过来的。现在走了,不仅两块钱没省着,大热的天气,再换地方,再排很长时间队的话,欲速则不达,说不定中午都理不了发了,那不白跑一趟吗?好在也不赶时间,走一家不如守一家,那就等等吧。
      心里说,不就是卷个头发吗?这女人家就是麻烦,出门化妆费时间;超市买东西,上街买菜,也是这儿看看,哪儿挑挑,磨磨蹭蹭没有不费时间的。尤其是穿上高跟鞋出去,就像打了鸡血似的,跑起来没完没了,再有耐心的老爷们跟着,都能跑草鸡了。
   
   捯饬个头发,一个女人能占几个男人的时间,花钱少了理发师能干吗?还有的女人为了整个明星脸、明星胸、明星身材、不计金钱,不计时间,不计手术次数,成功了还罢,失败了像鬼似的,连门都出不了,没脸见人。电视里、微信上,经常有好端端的女孩,整成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爹妈都觉得寒碜。即便这样,那些爱美的女人,照样前仆后继,像飞蛾扑火似的络绎不绝。反过来想想,谁让爱美是女人的天性,谁让天下男人都爱美人呢!女为悦己者容,不捯饬能行吗?尤其是像眼前这一位,大热天烫头容易吗?就像刘晓庆说的“做女人难,做单身女人更难,做单身的名女人难上加难”。一句话,做什么女人都难,好像做男人就容易似的,真是矫情。
     瞄瞄眼前这位顾客头上稀不拉达的几根芦苇杆,其实她的头发并不长,从后脑勺看,也就比一般男人稍长一点。我突然明白了,也许正因为头发太短,所以难卷,也就速度更慢,真是难为了理发师傅。那就等吧!于是,从口袋里掏出手机,以逸待劳看开了小说。过了大概半个小时,抬头看看那人的头上,虽然多了些卷卷,但是距离红旗插满神州,卷卷长满脑袋,还真是任重道远。
    
  这时候,进来一个年轻人,站在刚进门的地方,冲着理发师问:“前头还有几个人?”理发师回答“人虽然不多,但时间长。还得等一个多小时”,我没有言语。心里暗想,我来时就说“得一个多小时”,我都等半个小时了,还说得一个多小时。这理发师是不想做生意了吧?哪有把客户往外撵的道理?不过看看顾客头上增加缓慢的卷卷,也就无话可说。我低下头继续看自己的小说。年轻人说“有个老人要理发”。转身出去,应该是通报和商量去了。
   
  不一会儿功夫,年轻人护着一个拿拐棍的老人走了进来。老人进门扫了一眼全景,冲着我这惟一的“待理人”说,“你不着急的话,让我先理,我有病”。没等我开口,理发师说,“不是你插队不插队的问题,是我这儿腾不出手。还得一个多小时,手里的活才能干完,要不你们另换地方吧”?“我知道你是谁家的老爷爷”。看样子老人是店里的熟客,店里的习惯和规矩是懂得的。年轻人和老人商量“要不咱换个地方?”老人不耐烦地说“换什么换,换哪儿能不排队?”听了这话,我也没吭气。但是,心里有点颇不以为然。你明知道到哪儿都需要排队,素不相识,一进门就理直气壮要插队,而且是要插在唯一的排队着前头,有意思吗?
     老头 随后走到里头,坐到了沙发上,准备接受等待一个多小时的事实。看着老人红光满面,精神饱满,不像是有病的样子。他瞅瞅我,我瞅瞅他,都没有再说话。因为说什么都为时过早,首先要等够至少一个小时,师傅把前边这一位忙完了,才轮上考虑让与不让的问题。反正时间还早,我接着继续看自己的小说。又过了一会儿,可能是染发的那位时间到了,理发师摘下他头上的塑料帽,让他躺到洗头池的躺椅上,洗了头,修修耳根子底下的绒毛,打发走了。
    
  回头用尖把梳子的后尖,继续小心翼翼地撩起转椅上客户的一缕头发,聚精会神地缠起了锡纸卷。我和老头,还有陪同老头一起来的年轻人都静静地等着,谁也不说话。
     期间又进来过一个小伙子,领着一个小女孩和一个小男孩准备理发。他们好像很熟,小男孩看到理发师的小食品,也不认生,淘气地拿起就吃。他爸赶紧制止,理发师说“叫他吃吧”。看着孩子捣乱,等的时间也太长,小伙子领着孩子们先走了。时间不长,又进来一个妇女,领着一个十五六岁的女孩,理发师再次重复“得等一个多小时”的旧话,这个时间应该加上了我和老头的理发时间。母女俩看看情况,商量了一下,说女孩还要补课什么的,下午再来,也走了。店里又只剩下我和老头在等待。
    
   一小时三十五分钟后,理发师总算停了手,客户头上的锡纸卷,终于挤满了头顶,脑袋后头并没卷。客人离开座椅的时候,我才看清楚原来并不是什么女人,更不是妙龄女孩,而是一个年龄不超过二十岁的黑瘦小男孩,不由吃了一惊。我以为看错了,揉了揉看手机发酸模糊的眼睛,蹙着眉头仔细一看,确实是一个穿着普通的小男孩。从稚嫩的外表看,应该还是个中学生。学校应该不允许学生,尤其是男生烫发吧。莫非辍学了?
      
理发师朝着我们说了一句,“理一个平头,十分钟就够了。”不知道这话是说给老人听,还是说给我听,谁也没接茬。但是小男孩光卷毛就用了差不多两个小时,后面还有工序,也就是说一个人占用了十个,甚至更多成年男人的理发时间。费用肯定也是不菲的。
    
  正在我发愣的时候,老人把头转向我说:“你理吧”?我知道老人是在征求我的意见,他还是想先理的。于是说:您身体不好,您先理“。老头拄着拐杖站了起来,年轻人招呼着老人坐到了转椅上,开始理发。年轻人也许处于感激,也许觉得不好意思,回头告诉我,老头”九十三岁啦”!我立刻肃然起敬,顿时为自己曾经的纠结而羞惭,更为关键时刻礼让老人的行为彻底释怀了。
    
  我说“身体这么好,一点都不像九十岁高龄”。因为我的父亲刚刚过了九十岁,因为健康原因,生活早已不能自理了。爱屋及乌,我对高寿老人,有一种特殊情怀。对高寿又健康的老人,更加羡慕和钦佩。老人回头说“我以前在粮食局工作,现在在某小区居住”。老人说话思维正常,吐字清楚,耳朵不聋,嗓门洪亮。我虽然不曾见过老人,但根据老人所说,他居住的地方,其实和我比邻而居,相距不远。也就是说,老人也是越过许多理发店远道而来的。
    我问年轻人“这是你?”,他说是他“爷爷”。我便多了一句嘴“老人年龄这么大,天气又热,不如买个工具,在家里理发,方便又安全”。年轻人支吾了一声,说理发工具坏了,搀着老人走了。
  
   目送着他们离去。我不由感叹道,我父亲要有这么健康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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