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人考证，认为郊语、郊义、郊祭、郊祀，实可合为一篇。殆由后人欲取足《崇文总目》八十二篇之数，以意妄分耳。）郊语第六十五人之言：醞去烟，（旧注以酝为醯之误，醯为酸，认为烟薰眼时，可以以醋薰之以救目明。这样的解释很牵强，并不准确。盖酝为酿酒，烟为火气。谷蒸煮有火气，久置酝酿则火气去而成醴。）鸱羽去眯，（眯，迷目也。可用鸱羽拂去入眼之物。）慈石取铁，颈金取火，（颈者，中央。金者，阳燧。阳燧中央以取火。）蚕珥丝于室，而弦绝于堂，（珥同咡，或作珥，弄丝于口也。绝者，断也。《淮南子·天文训》云：“蚕珥丝而商弦绝。”《览冥训》云：“蚕咡丝而商弦绝。” 蚕珥丝引起琴弦共振而断也。）禾实于野，而粟缺于仓，（新谷熟而陈谷匮。）芜夷生于燕，橘积死于荆，(芜荑，药也，大果榆之种子经加工而成。春秋时，仅出燕地。橘积在荆楚之地不能存活。此两事，与今则不合也。今时，芜夷产地遍极长江以北，橘积更是遍种于荆楚。)此十物者，皆奇而可怪，非人所意也。（皆生活常识，何奇而可怪？）夫非人所意而然，既已有之矣，或者吉凶祸福、利不利之所从生，无有奇怪，非人所意如是者乎？（吉凶祸福亦非人所意也。）此等可畏也。（此等皆天命，天命可畏。）孔子曰：“君子有三畏：畏天命，畏大人，畏圣人之言。”彼岂无伤害于人，如孔子徒畏之哉！以此见天之不可不畏敬，犹主上之不可不谨事。不谨事主，其祸来至显，不畏敬天，其殃来至闇。闇者不见其端，若自然也。（《吕览·应同篇》云：“祸福之所自来，众人以为命，安知其所。”）故曰：堂堂如天殃。言不必立校（校读为效，效验之意），默而无声，潜而无形也。由是观之，天殃与主罚所以别者，闇与显耳。不然其来逮(及也)人，殆(几也)无以异，孔子同之，俱言可畏也。天地神明之心，与人事成败之真，固莫之能见也，唯圣人能见之，圣人者，见人之所不见者也，故圣人之言亦可畏也。奈何如（通作而）废郊礼？郊礼者，人所最甚重也，废圣人所最甚重，而吉凶利害在于冥冥不可得见之中，虽已多受其病，何从知之！故曰：问圣人者，问其所为，而无问其所以为也，问其所以为，终弗能见，不如勿问，问为而为之，所不为而勿为，是与圣人同实也，何过之有！诗云：“不骞不忘，率由旧章。”旧章者，先圣人之故文章也。率由，各有修从之也。此言先圣人之故文章者，虽不能深见而详知其则，犹不知其美誉之功矣。（卢云：“不知，钱疑是‘不失’之误。”）今郊事天之义，此圣人故。（郊祭祀天，圣人故章。）故古之圣王，文章之最重者也，前世王莫不从重粟精奉之，以事上天。（重，贵也。粟，粟米，嘉谷实也。精，熟也。贵以粟米熟者荐奉上天。）至于秦，而独阙然废之，一何不率由旧章之大甚也。（《文献通考》：“秦始皇既并天下，三年一郊。”）天者，百神之大君也，事天不备，虽百神犹无益也。（此讥时之言也。汉武以求仙故，用方士之言，设天一、地一、泰一、冥羊、马行、山君、武夷君、阴阳使者等诸神祀。）何以言其然也，祭而地神者，春秋讥之。（祭而地神者，郊祭祀地神以祈农事也。《书·舜典》云：“望于山川，徧于群神。”望祭亦祀地也。《春秋公羊传·僖公三十一年》云：“何以书？讥不郊而望祭也。”）孔子曰：“获罪于天，无所祷也。”是其法也。故未见秦国致天福如周国也。（秦祚之短以未至天福也。）诗云：“唯此文王，小心翼翼，昭事上帝，允怀多福。”多福者，非谓人也，事功也，谓天之所福也。传曰：周国子多贤蕃殖，至于骈（并也）孕男者四，四产而得八男，皆君子俊雄也，此天之所以兴周国也，非周国之所能为也。今秦与周俱得为天子，而所以事天者异于周。以郊为百神始，始入岁首，必以正月上辛日（第一个辛日）先享天，乃敢于地，先贵之义也。夫岁先之，（周于岁正月郊祭祀天为先。）与岁弗行也，（秦郊祭祈农为先。）相去远矣。天下福若无可怪者，然所以久弗行者，非灼灼见其当而故弗行也，典礼之官常嫌疑莫能昭昭明其当也。（郊祭祀天，圣人旧章，今人不能深见而详知其则，则以为没有显然当行之理由，故不行也。）今切以为其当与不当，可内反于心而定也。尧谓舜曰：“天之历数在尔躬。”言察身以知天也。今身有子，孰不欲其有子礼也！圣人正名，名不虚生，天子者，则天之子也，以身度天，独何为不欲其子之有子礼也！（人有子，欲子事己以子礼。天有子，天子亦应事天以子礼。）今为其天子，而阙然无祭于天，天何必善之？（秦郊祭祀天，故天不善秦也。）所闻曰：天下和平，则灾害不生。今灾害生，见天下未和平也，天下所未和平者，天子之教化不行也。诗曰：“有觉德行，四国顺之。”觉者，著也，王者有明著之德行于世，则四方莫不响应，风化善于彼矣。（彼指王无明著之德也。）故曰：悦于庆赏，严于刑罚，疾于法令。（此故，王无明著之德故也。悦于庆赏，严于刑罚，疾于法令者，秦王所用也。） 郊义第六十六郊义：春秋之法，王者岁一祭天于郊，四祭于宗庙，宗庙因于四时之易，郊因于新岁之初，圣人有以起之，其以祭，不可不亲也。天者，百神之君也，王者之所最尊也，以最尊天之故，故易始岁更纪，（此易，岁改易也。《尚书·尧典》云：“平在朔易。” 易始即岁改易之始，亦新年之开始也。岁更纪者，新岁变更纪年也。）即以其初郊，（岁初始即临郊而祀天。）郊必以正月上辛者，言以所最尊，首（始也）一岁之事，每更纪者以郊，郊祭首之，先贵之义，尊天之道也。（辛之言新。《汉书·律历志》云：“悉新于辛。”用辛日者，迎新之意也。《风土记》云：“元旦，以葱、蒜、韭、蓼、蒿芥，杂和而食之，名五辛盘，取迎新之意。”用辛以迎新，古之民俗也。） 郊祭第六十七春秋之义，国有大丧者，止宗庙之祭，而不止郊祭，不敢以父母之丧废事天地之礼也。（旧注谓董言郊不兼地，地字当衍。《御览》五百二十七引无地字。然观董所言，郊以祀天为先，并不言不祀地者。郊祀往往在柴燎祀天之后奠酒行望祭，遥祭山川土地也。后文董子云：“是故天子每至岁首，必先郊祭以享天，乃敢为地，行子礼也。”是为明证。故地字不当为衍。）父母之丧，至哀痛悲苦也，尚不敢废郊也。孰足以废郊者？故其在礼亦曰：丧者不祭，唯祭天为越丧而行事。夫古之畏敬天而重天郊，如此甚也。今群臣学士不探察曰：“万民多贫，或颇饥寒，足郊乎？”（此言民饥少粟，不足以荐献上天。）是何言之误！天子父母事天，而子孙畜万民，（天子视天为父母，视万民为子孙。）民未徧（同遍）饱，无用祭天者，是犹子孙未得食，无用食父母也。言莫逆于是，（言语没有如这样乱逆的。）是其去礼远也。先贵而后贱，（礼也。）孰贵于天子？天子号天之子也，奈何受为天子之号，而无天子之礼，天子不可不祭天也，无异人之不可以不食父，为人子而不事父者，天下莫能以为可，今为天之子而不事天，何以异是？是故天子每至岁首，必先郊祭以享天，乃敢为地，行子礼也。每将兴师，必先郊祭以告天，乃敢征伐，行子道也。文王受命而王天下，先郊乃敢行事，而兴师伐崇。其诗曰："芃芃棫朴，薪之槱之。济济辟王，左右趣之。济济辟王，左右奉璋。奉璋峨峨，髦士攸宜。”（引自《大雅·文王之什·棫朴》。芃芃，植物茂盛貌。棫，白桵。朴，枹木。槱，聚积木柴以备燃烧。济济，庄敬貌。辟王，君王。趣，趋向。奉，通捧。璋，即璋瓒，祭祀时盛酒的玉器。峨峨，盛装壮美的样子。髦士，俊士，优秀之士。攸，所。宜，适合。）此郊辞也。其下曰：“淠彼泾舟，烝徒楫之。周王于迈，六师及之。”（淠：船行貌。泾：泾河。烝徒：众人。楫之：举桨划船。于迈，于征，出征。师，军队，二千五百人为一师。）此伐辞也。（周王先郊而后出征也。）其下曰：“文王受命，有此武功，既伐于崇，作邑于丰。”（此引自《诗·大雅·文王有声》，其与《棫朴》皆《文王之什》篇，《文王有声》在《棫朴》后，故亦言其下。）以此辞者，见文王受命则郊，郊乃伐崇。伐崇之时，民何处央乎？（央通殃。文王祀天受命，崇民不受其殃。） 四祭第六十八古者岁四祭，四祭者，因四时之生孰，而祭其先祖父母也。故春曰祠，夏曰礿，秋曰尝，冬曰蒸，（《礼·王制》天子四时之祭，春曰礿，夏曰禘，秋曰尝，冬曰烝。为殷商制，此为周制。）此言不失其时以奉祭先祖也，过时不祭，则失为人子之道也。祠者，以正月始食韭也，礿者，以四月食麦也，尝者，以七月尝黍稷也，蒸者，以十月进初稻也，此天之经也，地之义也，孝子孝妇缘天之时，因地之利，地之菜茹瓜果，艺（与蓺通，《韻會》种也。）之稻麦黍翟，菜生谷熟，永思吉日，供具祭物，斋戒沐浴，洁清致敬，祀其先祖父母，孝子孝妇不使时过，已处之以爱敬，行之以恭让，亦殆免于罪矣。 已受命而王，必先祭天，乃行王事，文王之伐崇是也，诗曰：“济济辟王，左右奉璋。奉璋峨峨，髦士枚宜。”此文王之郊也。其下之辞曰：“淠彼泾舟，烝徒楫之。周王于迈，六师及之。”此文王之伐崇也。上言奉璋，下言伐崇，以是见文王之先郊而后伐也。文王受命则郊，郊乃伐崇，崇国之民方困于暴乱之君，未得被圣人德泽，而文王已郊矣，安在德泽未洽者不可以郊乎！ （四时祭以成，韭成则祀，麦成则礿，黍稷成则尝，稻成则蒸。郊祀祭以始，岁始祀天，始受命祀天，始征伐祀天。故郊不以成，德泽未洽者亦可郊也。） 郊祀第六十九周宣王时，天下旱，岁恶甚，王忧之，其诗曰：“倬彼云汉，昭回于天。王曰呜呼！何辜今之人？天降丧乱，饥馑荐臻。靡神不举，靡爱斯牲。圭璧既卒，宁莫我听！旱既太甚，蕴隆虫虫。不殄禋祀，自郊徂宫。上下奠瘗，靡神不宗。后稷不克，上帝不临，耗射下土，宁丁我躬。”（引自《诗·大雅·云汉》。倬，大。云汉，银河。昭，光。回，转。呜呼，毛诗作於乎，叹词。辜，罪。荐，再。臻，至。荐臻，犹今言频仍。靡，无。举，祭。爱，吝惜。牲，祭祀用的牛羊。圭璧，均是古玉器。周人祭神用玉器，祭天神则焚玉，祭山神则埋玉，祭水神则沉玉，祭人鬼则藏玉。宁，乃。莫我听，即莫听我。大甚：大，同太。甚，厉害。蕴隆：谓暑气郁积而隆盛。虫虫：热气熏蒸的样子。殄，尽也。禋祀，柴燎祀天也。禋之言烟，周人尚臭，烟气之臭闻者。以玉帛及牺牲加于柴上焚之，使升烟，以祀天神。本指祀昊天上帝，引申之则凡祀日月星辰等天神，统称禋祀。宫，宗庙也。奠，陈列祭品。瘗，指把祭品埋在地下以祭地神。宗，尊敬。射，毛诗作斁，败坏。丁，当，遭逢。）宣王自以为不能乎后稷，不中乎上帝，故有此灾，有此灾，愈恐惧而谨事天，天若不予是家，是家者安得立为天子，立为天子者，天予是家，天予是家者，天使是家，天使是家者，是家天之所予也，天之所使也，天已予之，天已使之，其间不可以接天，何哉？故春秋凡讥郊，未尝讥君德不成于郊也，乃不郊而祭山川，失祭之叙，逆于礼，故必讥之，以此观之，不祭天者，乃不可祭小神也。郊因先卜，不吉，不敢郊。百神之祭不卜，而郊独卜，郊祭最大也。春秋讥丧祭（居丧期间庙祭），不讥丧郊（居丧期间郊祀），郊不辟丧，丧尚不辟，况他物。郊祝曰：“皇皇上天，照临下土，集地之灵，降甘风雨，庶物群生，各得其所，靡今靡古，维予一人某，敬拜皇天之枯。”夫不自为言，而为庶物群生言，（庶，众多。庶物犹万物。不为自己祈福，而为万物众生祈福。）以人心庶天无尤焉，（庶，侈也。尤，怨也。人心实侈，而天无怨。）天无尤焉，而辞恭顺，宜可喜也。右郊祀九句，九句者，阳数也。（古册竖行，自右及左。故言“右”者，犹今言“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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