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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场的小河 || 陈亚林

 一犁_书馆 2020-10-20




作者:陈亚林

这个题目源自于我47年前学生时代写的第一首诗,那时我还是一个懵懂的高一年级学生,当时写的啥完全不记得肯定很幼稚吧,如今仅存一个题目残留在记忆里。前不久在家中整理存放已久但很珍贵的老照片,有两张仅三寸且泛黄的老照片勾起我诸多回忆,记忆的碎片又在我脑海里反复跳跃着,随着那久远的回忆慢慢地如回放电影一般,一个个片段、一幕幕地在脑海里越发清晰起来。


照片是1973年和几个同学在武墩农场小河旁的果园里照的。当时的摄影师姓甚名谁,已经完全没有记忆。70年代在淮中上过学的人都知道,淮中在武墩有个农场。那个时代,各个中学的人都经历过以学为主兼学别样的学工、学农又学军。武墩农场在淮安也是独一无二的,属于学校自有的农场,农场有几排学生集体宿舍类似部队的营房,大开间里面排着挨挨挤挤的双层床,地面是坑洼不平的泥土地,中间留下仅够一人通行的走道,上面扯了绳子和铅丝,整整齐齐地晾满了毛巾,学生们简单的行李就放在床底下。
记得那会儿初中的班级都是按部队编制组织,初中四个连队,一个连有三个排,我当时所处的班级是三连二排,班长称排长,年级就称为连队。直到现如今同学们相遇,只要问起当年是几连几排的就能对号入座说出一大串同学名单,因为同吃同住同劳动,吃的是一锅饭、喝的是一口井里的水,劳动又在一块田的集体活动频繁,同学们彼此都很熟悉,即使不在一个班,只要在一个连队都称为同学,用如今的网络语言就可称之为“亲同学”。直到高中,学校才取消了这一编制,按正常的序列编排班级为高一(或二)X班。
去农场的安排实行各个班轮流制,到那儿的主要任务是学农和学军,为期大约半个月至20天,初中时候,是用大拖拉机运送行李,师生们背着简单行囊和书包徒步行军去农场,高中时就背着被子打成的背包徒步前行,眼看背后那高高耸立的电厂大烟囱离我们渐行渐远,我们也离农场越来越近了,几十里土路走下来,每个人的衣服都被汗水湿透了,有的同学脚上还磨出了血泡,但没人叫苦,都咬着牙坚持,当时我们这些行军去农场十几岁的孩子们,一路上踏歌而行,有时还背诵“下定决心,不怕牺牲,排除万难,去争取胜利”的主席语录或喊喊口号鼓舞一下士气,那可真是又检验了体力又磨炼了意志。
在农场,物理课的老师就在拖拉机旁现场教学齿轮咬合传动的动力原理,不少同学还学会了手扶拖拉机的驾驶技能,农基课(农业基础知识的简称)广阔田野就是我们的大课堂,薛老师也是卷起裤脚站在稻田里,给我们讲授水稻的栽培技术,从落谷、拔秧、栽秧到收获的田间管理过程,理解春华秋实的含义,真正的广阔天地大课堂,也使我们更直观地学到了书本上学不到的知识。
农场的土地属于粘性土壤结构,晴天的泥土坚硬如石,遇到大风尘土飞扬。雨天呢的道路泥泞不堪,只要出门脚上就会粘上一大坨湿土,甩都甩不掉,那可是晴天一身汗、雨天一身泥。但这种土最适合种山芋水稻,农场里有个姓林的校工师傅,老师称他为任劳任怨的“老黄牛”,也是我们学生当时所崇拜的“偶像”,日常手把手教我们如何干各种农活,也在劳动中传授给我们许多关于庄稼和土壤的知识。

距离学校农场的北面大约2华里的地方,有个部队农场,几个年级的学生们就轮流去部队农场学军,除了军事训练还学会了叠棱角分明的豆腐块被子和正步走,当然田间劳动也是我们的日常,记忆深刻的是部队农场有时会在高高的草垛旁,挂上一块银幕放露天电影,看电影的时光也是我们劳动之余最快乐的时光。
学军期间,学生们就吃住在部队农场,炊事班也是从各个班级抽调精干力量组合而成,那时青春年少,又正值发育长身体时期,加上整天的辛苦劳动或军事训练,每个人的胃口都出奇的好,现在还能想起,劳动归来就连看见厨房上空那炊烟袅袅都感觉好似温暖的云,饭菜的香味已经飘过来,完全没有抵抗力地饥肠辘辘,满口生津到两腿发软。开饭之前要集合唱一首歌,排队有序每人领取一个铝制饭盒,冒着腾腾热气的方形多层大蒸笼摞得老高,男同学干的是力气活,几个人站上锅台边沿,将笼屉一层层抬上又抬下。
记忆中,在农场的馒头稀饭是我们吃过最香的饭食。那个年代还没有冰箱,天热的时候,剩下的馒头有时难免有点变味,炊事班同学也真是脑子灵光,将馒头用筷子戳几个洞,放油锅里炸一下,照样吃他个精光。每餐都是排队领取,然后按照小组围成一圈席地而坐,早晚多是大头菜,中午大菜基本都是萝卜白菜豆腐,偶尔的荤腥就是从肉联厂买来骨头肥肉之类与大白菜一起烩。旷野是餐厅,大地就是我们的餐桌板凳,不下雨的时候就在露天里坐在地上吃饭,盛菜的容器也是就地取材,到各个宿舍临时收集脸盆当作菜盆,炊事班同学还偶尔会误收了女同学的脚盆当菜盆,惹得盆主发出一声尖叫,但已为时过晚,菜已被吃的底都朝了天,那是标准的“光盆行动”谁也没有那多余的精力去介意用脚盆还是脸盆盛了菜依然餐餐都是吃嘛嘛香!
部队农场没有那么多床铺,我们就用稻草在地上打成大通铺,有一回晚上睡觉时,一个同学打开被窝,好家伙!居然发现被子下面盘着一条蛇,吓得尖叫起来,我也吓得头皮阵阵发麻脚跟发软,但见部队的一个小战士从容地走过来,用泰州普通话教育我们不要怕,“革命者连死都不怕还怕什么蛇”?边说边淡定地走近跟前,经过辨认鉴别为无毒的菜花蛇不会伤人,直接用树枝挑到屋外扔远处田里回归大自然。那个战士比我们也大不了几岁,但他那坚毅的眼神、从容的语言和一身绿色军装似为当时的我们壮胆不少。
自从偶遇菜花蛇以后,每天晚上我还是会心有余悸地将被子翻过来又抖过去翻看,以消除内心的恐惧,有时还会在梦中与蛇仙相遇,魂飞魄散浑身冷汗地惊醒。除了参加军训以外,学生也帮着部队农场干点农活,那张在果园里拍下的老照片,就是在部队农场为果树施肥休息时照的。
学校的农场食堂后面有一口冬暖夏凉的水井,上百名师生的饮用水和生活用水就取自这里,需要用水时,会有男同学站上井台,拿一个铁桶系着粗又长的绳子,噗通一声桶就扎到了井底,清亮的井水就那么一满捅一满桶地提溜上来,女同学力气小,往往就只能打半桶水。因受当时条件所限,早上不提供热水,只有晚上才有,烧好的开水实行分配制:晚上的热水男同学可以打一水舀,女同学享受特供,两水舀热水用于洗漱,有时还看见热水里漂浮着少许油花。如果有谁头痛脑热身体小恙,可通过班组长报告老师,通知食堂做一碗挂面外加一个鸡蛋的病号饭。
清晨,由于是用水高峰时段,井台边通常站满了人,为节省时间,我们就会手拿脸盆毛巾迎着朝阳哼着歌到十几米开外的小河边洗漱。我会默默地向小河问声好,小河你早!农场的厕所也是同学们自发性地打扫,打扫厕所的水就取自于小河,天刚微微亮,同学们就争先恐后地抬着粪桶来回穿梭于厕所与小河之间,每个人都希望在学农学军期间,可以有更好的表现自己,很多同学就是通过农场锻炼而加入团组织的,抬着粪桶去小河边抬水在当时的农场也是别样的风景。
农场的小河,其实比普通的小河还要小,河水也算不上清澈,准确的说小河只比灌溉的沟渠稍宽一些,弹跳力好的同学拿着铁锹作撑杆跳,一个飞跃就身轻如燕地飞到了小河对面。同学劳动之余也会去河边洗衣服,有的就坐在小河边聊天,河边满长着翠绿的小草和不太高大的柳树,还有各种五颜六色的各种小花草,其中有我认识的蒲公英、车前子、狗尾巴草、节节草还有长满小刺的苍耳草,河边被同学们踩出了一条不规则的小路,小河南北走向、曲折蜿蜒,河水也总是缓缓的流淌着,微风吹过还能看见细细的涟漪,风平浪静时河里还能看得见河边景物的倒影,小河两边的田野里不是金灿灿的稻谷就是绿油油的麦,还有那啾啾调皮的麻雀和附近农家暮归的牛。
小河边还是我们收工后的好去处,常有同学劳动后卷起裤脚,脱去鞋袜栖脚于河里洗去一天的疲惫与尘垢。河边常常荡漾着同学们的欢声笑语,有调皮活泼的同学在小河里打水仗,有的在河边嘚瑟自己弹跳力,结果一失足掉进水里瞬间就成了落汤鸡,干脆来个河水的零距离接触,夸张调皮做鬼脸的动作引来同学们的阵阵嬉笑,还有看热闹不怕事儿大的同学在喝倒彩。那可真是欢声笑语顺水流啊。还有同学是文艺范儿小青年坐在夕阳里的小河边吹口琴、拉二胡,小河的浪花里飞出欢乐的歌。
十几岁的学生娃精力旺盛,对世界充满好奇和幻想,虽然小河不大也不算长,和真正意义上的河比起来一点也不起眼,甚至不能算是条河,但并不妨碍它成为武墩农场那正值青春年少学生们欢乐的源泉。又像一条美丽的彩虹曾在我的梦里划过。这小河边有我们挥洒青春的热血,这小河里融进了我们的青春和辛劳的汗水。
多年前曾伫立在这小河边,我在膝盖上铺了张纸,浮想联翩地遐想出自己所谓的诗作“农场的小河”。没想到后来竟被老师在作文课上当作范文朗读,弄得我还怪不好意思的,但老师的肯定无形中给了我莫大的鼓励,也激发了我业余写作的激情。


数年后,我和闺蜜一聊起武墩农场的那些人和事,闺蜜总会缀上这么一句:“农场的小河”!然后就彼此心意相通地会心一笑,很显然,我们至今都没能忘却对这条小河的记忆和喜爱。
几十年弹指一挥间,时光已经变老,农场的小河虽然很小,但它曾是流过我生命里的一条河,昔日农场那流淌着的小河水是否还一如当年那样年轻充满活力?还是已经干涸沉睡甚至消失,一草一木总关情,无论在与否,农场小河的水依然流淌在我的心里。


作者简介

陈亚林,市作协会员。喜欢文学和写作,爱好养花弄草、烹饪、旅游和游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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