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光向着未来,让自己像白纸一般,重新开始一段“新”生活。 ——傅佩荣 我常年在各地演讲,经常听到这一类的问题: “如果再活一次,应该如何安排人生?” “如果重念大学,你会选什么系,修什么课?” “如果让你再度谋职,你会改变行业吗?”…… 问题很多,涉及交友、婚姻、养育子女等各个方面。 换言之,许多人都希望能有机会,重新开始一段生活。 1 “新”生活的几种可能 在我看来,一段“新”生活可以有四种情况: 第一,是生理上的“新”。 譬如,在运动之后洗个澡,疲倦之后睡个觉,很快就恢复了精神,可以重新投入日常工作。 第二,是心理上的“新”。 譬如人生成长跨进新的阶段,由小学上中学,由中学上大学,由学校进入社会等; 我们每迈入一个新的人生阶段,都会被称作“新鲜人”。 至于改变身份与环境,如搬家、移民之类的活动,也会使人有重新开始的感觉。 第三,是志节上的“新”。 譬如国父孙中山先生原本立志习医救人,后来决定革命救国; 又如史怀哲原本学的是神学,后来再念医学,到非洲救人。 一旦选择了新的志向,就会产生不凡的动力,有如青少年怀抱希望,在起跑点等待鸣枪,准备全力冲刺。 第四,是信仰上的“新”。 亦即心灵获得光照与启发,脱去旧的自我,真正重新做人。 一般人所接触的,主要集中在前两种; 第三种要靠自我实现的坚定信心; 第四种则要由机缘在主导,往往可遇而不可求。 2 我的“新”生活实验 关于开始“新”生活,我有一段难得的经历。 1997年,我被选派往荷兰“国际亚洲学研究院”,担任第一任“欧洲汉学讲座教授”,并在莱顿大学教一门儒家的课。 这样的机会实在让人兴奋,因为正好可以从以往的生活节奏中解脱出来; 并可以把自己这些年所学,在全新的环境里,做一番实验。 去荷兰时,我只带了简单的衣物与几本上课必备的书籍。 我希望自己眼光向着未来,让自己像白纸一般,可以重新开始一段生活。 如何开始呢? 首先,在对自己方面,我的要求是“单纯、规则、效率”。 生活中,三餐以简单为主,与人来往也是求其低调,顺其自然。 每天固定做的运动,包括晨操二十分钟,以及上下学的三十分钟走路; 在研究室从九点到下午五点半,专心于学术工作; 晚上则找时间写些生活心得的小文章。 如此,持之以恒,效率自然提高。 我真正在荷兰的时间总共只有七个多月,其间完成了孔子哲学研究的大部分,约十五万字; 《论语》译解完成了四分之三;有关荷兰的生活小品也写了一本书的分量。 就此而论,我觉得相当满意。 3 何必吝于称赞? 其次,在对别人方面,我的原则是“礼貌、尊重、关怀”。 我在荷兰没有老朋友,荷兰当地的学者与工作伙伴,都是新结识的。 别人与我初识时,我的一言一行是他了解与判断我的主要依据; 那么,我期待别人对我有什么印象呢? 譬如,我在“国际亚洲学研究院”的工作进展顺利,必须归功于该院的同仁与秘书在行政方面的配合与支持。 每当院长请我对他们提意见时,我都诚恳地表示自己的满意。 我的意思是:当别人做得不错时,何必吝于称赞? 何必在称赞之后,加一句“不过,如何如何”? 4 临事而惧,好谋而成 第三,对工作方面,我的态度是“临事而惧,好谋而成”。 所谓的“惧”,不是害怕或恐惧,而是指极度谨慎,以致好像过于紧张似的。 保持戒慎之心,才能好好筹划,以求顺利完成任务。 我在研究院的工作包括三项: 教书、学术演讲与筹办小型国际会议。 教书是本行,不致有何差池; 学术演讲主要靠自己准备,先写好英文稿,临场就不会慌乱。 筹办会议比较麻烦,我为此学会了使用e-mail,与十几位学者通讯频繁,并且多次电话联系。 最后的结果算是中规中矩,没有什么意外状况出现。 5 “新”生活实验的结果 第四,对事件方面,我知道自己是过客而不是归人,所以抱着“与人为善”的心态去因应。 所谓“事件”,就是几个人因为某些事情而生出恩怨。 这在一般的社会生活中是难以避免的。 也许是热心过度,我总觉得人生在世有缘相会,何不好好相处? 因此,看到身边许多新朋友之间有些小误会,就尽量为双方说些好话,设法调节双方的关系。 大概因为我的身份是教授,在世俗的观点来看有些分量,因此在协调朋友间的误会时,往往可以产生正面的效果。 这时,我就不怕麻烦,设法尽心尽力去做。 离开荷兰之前,朋友三五成群,轮流做东为我饯行。 有一晚,大家谈得尽兴,我也道出了心声: “人生难得在异国相逢,真是何其有缘。 这一年与大家交往,受到诸多照顾,所见所闻皆为可喜之事,彼此相处也算怡然欣悦。 我们是来自世界各地的华人,能够在此相谈甚欢,宛如深具默契的老友,好像人生原本可以如此轻松而惬意。 那么,谁说我们不能长期甚至一生,都成为好朋友呢?” 现在想来,这几句话可以作为我在荷兰这段“新”生活的实验结果。 荷兰一年的“新”生活,调整了我的心灵旋律; 使我对自己、对别人、对工作、对事件,都有了新的思考机制与因应程序; 也使我更接近自己所订的生活目标——任真而从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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