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妙笔生花——记我的恩师张妙花 作者／姜丽婷 摄影/寒江独钓叟 踏出校园二十余载了，之间各种小学、中学、大学的同学聚会参加了多次，每次聚会的组织者也都竭尽全力邀请了能联系到的老师们，所以也有幸陆陆续续见到了各个阶段的部分老师们。人生四十以后还能见到敬爱的老师，悉知他们安康，师生欢聚共叙当年桃李园轶事，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每每此时，我就更加怀念这一生中最敬爱的老师——张妙花。 三十年前，我大约十多岁的年龄，由于父亲常年生病，石匠手艺营生没法做了，仅靠母亲种的几亩薄田度日，除了我们姐妹俩的学费，还要给父亲买药，家里的生活捉襟见肘，无以为继。在姑姑的安排下，不得不离开老家举家迁往Y地，投奔姑姑。 就是在Y县，我结识了恩师张妙花。 那一天，怯生生我被姑姑拉着手带进校园，姑姑走得很急，我被她拖拽着大一步小一步地往教室赶，当她把我的手交到另一双温润的大手中的时候，我紧张的手心都沁出了汗，不敢抬头去看这双手的主人，她们寒暄着，我就那样局促不安地夹在两个大人中间，似乎她们说了很久的话，久的我等不到结束。所以，其实，我第一次见到张老师只见到了她的手，一双敦实，温暖，亲切的手。入学后的几日，才逐渐敢正视老师了，也看清了老师的模样——四十多岁的中年女老师，不高的个头，一身素色的套装干净得体，留着那个年代统一的齐耳短发，一副啤酒瓶底子一样的眼镜架在鼻梁上，由于圈儿太多，看不清她的眼睛，似乎镜片背后只有两个小黑豆，张嘴说话的时候，一颗镶了银边的牙齿就会努力地挤出来露个头，对了，脸上还有些血丝。所以，妙花老师并不漂亮，按现在的话说，是恐龙了。可是她说话声音很好听，讲课的时候声音不高，底音有力，不疾不徐，娓娓道来，引人入胜。Y县素以为教育为龙头产业，教育搞得风生水起，妙花老师是当地资深的语文老师，教学经验丰富，多年担任班主任，对学生管理也很有经验。在这样的大环境之下，我能有幸到这里学习，现在想来真的是幸甚。 入学第一天，妙花老师把我叫到办公室，和蔼的像个奶奶一样仔细询问了我在原学校的情况，我站在她身边，紧张的捂着马甲上的补丁，结结巴巴的回答了她的问题。她上下打量了我一番，然后从办公桌抽屉中拿出一本《作文周刊》递给我，告诉我要把里面的作文熟读一次，然后每天背诵一篇，班里的同学都有这本资料，由于我是学期中间插进班里来的，所以无法订阅了，妙花老师就把班费订阅的一本借给了我，让我小心爱护，珍惜班级财产。我拿着《作文周刊》仿佛获得世间珍宝一般奔回了教室，心里有几只小鹿咚咚乱撞，一种被珍视的幸福感涌上心头，看着手里新崭崭的杂志，我暗暗下了决心要好好学习，用优异的成绩回报老师对我的厚爱。 可是，接下来的学习却并不尽如人意，虽然我很想好好学习，但由于地方口音问题，刚入学的一段时间里根本听不懂当地的话，上课时老师所讲的内容我是半听半猜，导致听课总是一知半解，成绩相比在原校一落千丈。妙花老师发现了我的状态，对我这个异地而来新生格外照顾，每到下课时总要询问我是否听得懂，能不能跟上老师的节奏，还把她的备课书借给我做笔记，重点难点她还会再给我开个小灶讲一遍，就这样，在老师的关怀和帮助下，我很快就适应了新学校的学习，成绩稳步提升，也找回了当初的自信。最明显的进步是妙花老师所带的语文，在第一学期的期末考试中，终于拿到了班级第一名的成绩，语文竟然是全年级第一。当老师抱着一摞试卷眉开眼笑地走进教室时，我分明看到她看我的眼神更加充满了浓浓的笑意。经过这次考试，妙花老师更加器重我了，经常对我提出更高的要求，并委以重任，担任了班干部，这对还年少的我来说，无疑是很骄傲的一件事。也是考试事件之后，我正式进入了好学生的行列，班里原来几个尖子生不服气，都暗暗跟我较劲。其他代课老师也各有各的得意门生，都把看家本领悉数拿出来教我们。就在我们卯足了劲儿一比高下的时候，学校传来了一个好消息：县要举办全县小学的语文数学联合竞赛，每个班里要推荐一名选手参加。那时候我在妙花老师的辛勤教导下，语文成绩已经稳坐泰山，尤其是作文写得有声有色，几乎每次的写作都被当做范文全年级讲评，而且我刚参加了联校的年级语文竞赛得了第一名，有成绩有经验。这次竞赛选手的推举，妙花老师当仁不让推举我，但就在这时，出现了反对的声音。由于是语文数学联合竞赛，要兼顾两门课，数学老师觉得我的数学成绩平平，让我去参赛的话获奖的把握不大，所以极力推举另一名数学好的同学去参赛。我从来没见过妙花老师那么激动，那是第一次，我亲眼目睹了她在办公室与数学老师据理力争，当仁不让。最后，为了公平起见，班里发起了一次投票，作为胜出者，我终于有资格去参赛了，代表班级，代表学校，然而在我心里最重要的是，我要为了妙花老师去参赛，我要取得好成绩，以回报她对我如此的厚爱。竞赛结果出来的时候，数学老师对我说，得意门生这次得了个二等奖回来，妙花老师又开心的不得了！我讪讪然对他笑了笑，一颗悬着的心总算放下来了。妙花老师啊，您可知道，这样的偏爱对我来说有时候真的是不堪承受的负重！ 连续取得的成绩让年级的语文老师都对我刮目相看，每周五的作文课都会讲评写得好的作文，而我的作文几乎每次都会在年级六个班里传阅。妙花老师每每此时都会笑的露出银牙，我在得意了一阵之后，终于发现这件事对我来说是件苦差事，因为我必须认真对待作文，不敢有丝毫马虎，每一篇作文都全力以赴，力求完美。一直坚持对还是个孩子的我来说太困难了，时间一长，惰性就显现出来了，崩得太紧的弦终于断了。 一个周五的作文课，由于讲评时间占用太长，大多数同学在课堂都没有完成作文，老师就把未完的作文当做周日的作业布置了，让大家周一早上交回。礼拜天的时间过得很快，直到晚上睡觉了，我才忽然想起还有一篇作文没有完成，可是天很冷，半夜三更的，被窝里热乎乎的，实在不想出来受冻用功，脑子里交战了一会儿，最后还是迷迷糊糊睡着了。第二天一早，赶紧起床看我的作文本，妈呀，这可怎么办？就半页未完成的作文，怎么交代老师呢？苦思冥想，计上心来!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在后面三页纸的第一行都胡乱写了一句话，连同前面的半页一起撕了下来，每页纸上只留了最上面的一点边角，边角上残留了几个字迹工整的字。大功告成，背起书包忐忑着一路奔到学校，心怀鬼胎地把自己的作文本夹到讲桌上一摞作文本的中间。在忐忑中等待了两节课，终于看到妙花老师铁青着脸走进了教室，用黑板擦把讲桌敲得震耳欲聋，在大家莫名的紧张中，她说同学们，我很痛心，咱们班居然出了这样的事，有人把某某同学的作文给撕掉了！我成天苦口婆心教导你们，做人要诚实善良，好学上进，这些优秀品质是你们受益一生的东西，我们班一直都是道德标兵，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事情，大家要反思自己的言行，我也要反思自己作为班主任工作出现了如此大的失误……每个人都会犯错，重要的是知错改错，请做了这件事的同学主动承认错误，讲清来龙去脉，老师和同学们会原谅他的……我坐在下面脸颊发烫，心里局促不安，感觉到自己闯了大祸了，会如何收场，我完全蒙了，事情的发展已经超出了十岁孩子的预测范围，我害怕极了，不知如何是好。接下来，便是严肃的调查，妙花老师根据同学们提供的线索和她的推测按顺序找每个可能的同学进行单独谈话，每叫一个同学我都如释重负，每叫一个同学对我也是巨大的煎熬，我觉得自己快要崩溃了，到底要不要主动承认呢？不承认的话，老师调查出来，那后果肯定比自己主动承认严重得多，可是承认的话，我会很没面子，而且万一老师查不出来的话，我岂不是白白主动了？就在我自我进行激烈的思想斗争的时候，前一个从办公室出来的同学传话给我，老师让我去……我局促不安，手脚冰凉，机械地走进了老师的办公室。她侧坐在椅子上，面前的桌子上放着我的作文本，仿佛一个事故现场。她没有说话，用严厉的眼神盯着我，手里的笔有节奏的快速敲打着桌面，半晌，说了一句话：老师相信你是一时糊涂……我再也忍不住了“哇”地一声大哭起来，瞬间泪流满面，内心的不安，羞耻，愧疚都化做泪水在老师面前肆无忌惮地流淌着，她站起来用力搂着我颤抖的肩膀，任凭我的泪水湿透了她胸前的衣服……老师在班内并没有张扬这件事，她告诉大家，这件事情已经水落石出了，感谢大家热爱集体，互相帮助，让一个同学进步了。 作文本事件之后，我对妙花老师更加敬重了，除了好好学习，也努力为班级的荣誉尽心尽责，她看在眼里喜在心头。 时光荏苒，紧张有序的小学生活就只有半学期了，年少的我们少不更事，急切盼望着离开母校，就像小鸟渴望未来的蓝天一样，我们完全忽略了老师的感受，可能是因为面临分别，也可能是因为我们日渐长大，妙花老师已经很少责骂我们，也很少严厉了，自习时，我发现她坐在讲台的椅子上，就那样慈眉善目的看着我们，仿佛端详着她的孩子一样。周日休息时候，她总会跟我们说到老师家里去玩，给你们做好吃的。我是首当其冲要去的，第一是我喜欢妙花老师，其次我的一个姐姐跟她的女儿是同学，这样，我们早就混的很熟了，去她家里玩就成了我周日盼望的一件事。休息日的妙花老师完全是一个慈母，任凭家里的三个孩子还有她的学生在家里嘻哈胡闹，她总是乐呵呵地出出进进，忙着家务。有一次，捉迷藏跑的太快，我的衣服被桌角挂开一道口子，当时就傻眼了，母亲的严厉是出了名的，我害怕极了，不知道回去怎么交代，心里一害怕，整个人就木呆呆的，妙花老师看我这个样子，问我怎么了，我不好意思地说出了自己的担忧，她说没关系，老师帮你缝好了，回去跟你妈妈解释一下，问题不大。说罢，拿来针线盒，取出一根针和一卷颜色相近的线，线头在嘴边轻轻地抿了一下，抬起头，举起两只手对着光穿针引线，穿了几次都没有成功，后来，我看着她摘下厚厚的近视镜，把针线放到眼前更加认真地穿起来，阳光照着她红色的脸庞，也照着她发间间或出现的银丝，那样美丽，那样动人，她多像母亲！我鼻子一酸，眼泪再也忍不住了，任它无声地流淌。…… 妙花老师教我的时间仅仅一年多，可这短暂的岁月中我们建立了深厚的师生情谊，她既是严师，又是诤友，也是慈母，跟她在一起的日子点点滴滴都非常难忘。可是，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成长无法拒绝，我还是从那所热爱的学校毕业了，也离开了我的妙花老师。初中前两年，有空的时候我还会回娘家一样去看她，她总会拉着我的手，询问我的学习如何，鼓励我多参加学校的社团活动，每每此时，我都会说些我在学校的优秀表现，让她安心。随着学习越来越紧张，去看望她的次数也越来越少了，再后来，母亲终于放不下她在老家的三间瓦房，一再要求父亲回迁，就这样，我家结束了流浪的生活，而我，从此失去了妙花老师的音讯。 多少年过去了，妙花老师，您还好吗，是否安康健在？这一生，您给与我的很多很多，学生无以为报，写下此文，表达我对您的敬重与爱戴！ 原创作品 授权发布（公众号转载须授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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