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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吴平 母亲从小镇过来，提了一大篮子她自己种的新鲜蔬菜，还拎来了一个硕大的礼品盒。 刚一进门母亲就把盒子先递给了我，骄傲地说，端午了，这是面是粽子。 我忙接过礼品盒，小心地打开，果然，一层浅绿色的丝布上整齐地摆放着十来个小巧的粽子。我仔细打量了一下盒子的内外包装，告诉母亲，这个东西很贵的，你也太舍得了吧？ 母亲听了我的话，得意地说，是贵吧，听你爸说要两三百块哩。不过不是我买的，是别人送给我的。 我更诧异了。因为这些年来，每逢端午母亲都会买些粽叶亲自包些粽子，给家里人尝尝，再送点给亲戚邻居，谁又会送这么贵的粽子给母亲呢？看我吃惊的样子，母亲笑了，说，还记得你小时候的那个邻居张小旺哥哥么？还记得你七岁那年和你二姐打烂的那个泥火坛么？ 母亲的两个问题一下子把我的思绪拉回到了三十年前的那个春节。 那年过年，父亲在除夕的晚上给我们姐弟三人每人发了两块钱的压岁钱，那个时候的两块钱对于我们这些孩子来说可是个不小的数目。母亲在一旁笑着说，从今往后，你们就不需要在大年初一把压岁钱交还给我们了，你们自己把钱收好，不要乱花就可以了。 第一次听说压岁钱不用交还了，我们姐弟三人高兴地跳了起来，约定着轮流回到自己的小房间，各自把钱藏到自认为最安全的地方。 转眼元宵节到了，记得那个时候村前村后的地上还铺着厚厚的积雪，家家屋檐底下都挂着长长的冰尖尖，天气格外的冷。那天下午我和二姐为了争抢家里唯一的泥火坛取暖，一不小心把泥火坛摔碎了。母亲从邻居张婶家串门回来，看到簸箕里一堆的炭灰和碎瓦片，立即喊来了大姐。大姐人老实，还没有等母亲开口，就一五一十地把我和二姐供了出来。 因为父亲那时已去县里上班，一周才能回来一次，母亲想了想，就说，这样吧，你们姐弟二人每人先写一份检查，等你爸回来时交给你爸。然后呢，家里不能没有火坛，烘手烘衣服的都还指望着它，你们俩每人拿出两块钱作为赔偿，我明天去街上重新买一个回来。母亲的话语没有一点商量的余地。 我一听急了，委屈地说，我哪里去弄两块钱？我一毛钱都没有啊！母亲更急了，眼睛睁大着边吓唬边提醒我，你那压岁钱呢？！ 就这样，我和二姐的压岁钱又回到了母亲的手里。父亲回到家后，我把这件事情告诉了他，没想到父亲狡黠地笑笑，说，你妈做的对啊。 很多年后，母亲才告诉我，我和二姐打碎的那个泥火坛当时的市价才两毛钱一个。母亲还说，我们上交的那四块钱她也没有用，而是悄悄地给了隔壁的张小旺哥哥，因为小旺哥哥家里本来就穷，再加上他的父亲年前去世了，母亲听张婶讲她家里连小旺哥哥下学年的学费都拿不出来了。 你小旺哥哥那年读高二，当时的学费每学期正好是四块钱，他成绩又那么好，要是因为交不起学费辍学了那多可惜啊。母亲一直为她当初的决定感到心安和欣慰。 小旺哥哥很争气，半年后，他顺利地考上了武汉大学，后来又留学去了美国，再后来他的家也搬离了我们的小镇，我们也就再也没有了他的消息。 前两天小旺哥哥从美国回来探亲，特地辗转回了一趟小镇看望母亲。他挑了一盒精美的粽子，还给了母亲五千块钱让母亲出去转转旅旅游。 小旺哥哥动情地告诉母亲，当年的那四块钱不仅给了他一个继续读书的机会，改变了他的人生，更让他懂得了人间的真情和真爱，现在每年他都会拿出一部分工资委托国内的朋友资助家乡的几名贫困学生。 母亲说，粽子她收下了，五千块钱她没有要，她要小旺哥哥把那钱留着继续帮助那些需要帮助的孩子们。 母亲对我说，当年的那四块钱是你和你二姐的压岁钱，所以这盒粽子我今天带来了，算是补偿你的，你二姐那边我回头也买一盒送过去。 女儿放学回来，我把四块钱的故事讲给女儿听。她听得很认真，末了，她对母亲说，奶奶，今晚把粽子煮了吧，这个粽子一定很香很香的！ 原创作品 授权发布（公众号转载须授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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