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盗火者的哀歌——关于电影《天书奇谭》

盗火者的哀歌——关于电影《天书奇谭》

文/蔡朝阳

今天我要来跟大家讲的动画片，我打赌，绝大多数小朋友肯定没看过。并且呢，还有一部分小朋友，可能连听都没听过。但这也很正常，因为，这部电影上映的时间，是1983年，那一年，阿老师自己，也只有10岁。小朋友们，你们还没有来到这个世界呢。

那么，小朋友们就要提意见啦，这么老的片子，我们没兴趣。阿老师，你真背时，你看，你out了。好吧，就算我out了，我也要跟小朋友们来讲这部电影，今天，我就这么任性了。因为，这实在是一个经典的动画片。如果我们谈论中国的动画片，却不谈论《天书奇谭》，那简直是犯罪。

尤其是，为了这个电影课，我在不久前，又把这个片子重新看了一遍，我深深地觉得，即便我们以各种现代指标来衡量，即便单指摄影技术而言，《天书奇谭》也是一座高峰，令人仰视。

这样评价，不是阿老师一个人的私下见解，实在是很多人共同的看法。你去看豆瓣的评分，天哪，很多豆油居然丧心病狂地给到了10分。豆油是谁？豆瓣的网友，就叫豆油。这种评分，是个什么概念呢？你看，10分，这就是满分啊。还有一个网友更加过分，居然说，如果满分是10分，他打算给《天书奇谭》12分。

好吧，我先来说一下，为什么阿老师不得不来跟大家介绍这个电影。这是1983年在全国院线上映的片子，上海美术电影制片厂出品，导演是王树忱/钱运达。我不知道这两位先生是否还健在，但不管是否建在，我都感恩做出了这样划时代的动画巨制的前辈。以及，白鱼文化一直说要“为孩子造梦”，我想把我最高的敬意献给这些前辈。他们才是真正的造梦师，是我辈需要效法的前辈。

我看完这个动画片，一连好几个礼拜都精神恍惚，走不出来，被这个电影深深地抓住了。然后，情绪非常低落，是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那么，为什么这么好的电影看完了，情绪不是兴奋，居然会是低落？

因为，你知道，对于阿老师这代人来说，童年的匮乏，是一个事实。当时并没有太多这样的专为儿童制作的大片。这是唯一一部，使一个10岁的小观众心灵悸动的影片。然而，短短一个多小时，就放好了。之后，再也没有了。

我再次看到这样的国产巨制，差可比拟的，要到16年之后，我指的就是《宝莲灯》，而16年之后，阿老师已经是一个26岁的青年，已经在一个中学里，开始教书了——童年，再也回不去了。

小朋友们，你们了解这种感觉吗？在一次空前的精神盛宴之后，留下的漫长的失落感，和匮乏感，没有办法填补。

是以，时间过去35年了，当时的感受依然历历在目，如在眼前，这种失落感如此强烈，也永难忘怀。

故事的内容，其实并不复杂。有个神仙，叫袁公，负责看守天书。天书上记录了108条法术，学会了就能呼风唤雨，点石成金什么的。袁公因为心系人间，就把天书偷取下来，拓印在山洞的石壁上，因此触犯了天条，被罚在这个山洞里看守天书。本意造福人类的袁公，从此被罢黜。

这个时候，有三只坏狐狸，他们趁着袁公上天述职的时候，偷偷进到袁公的洞府，偷吃了炼丹炉里的仙丹，得道成仙，变成了狐狸精，下凡来到人间，装神弄鬼，骗人钱财，欺压百姓。

这个时候，我们的主人公，一个小朋友，叫蛋生，就出现了。他修习天书上的法术，和狐狸精斗智斗勇，为民除害。

关键是，最好玩的是，这个小朋友为什么叫蛋生，果然是从蛋里生出来的，所以叫蛋生。是一只大雁，生了蛋，被袁公保留了。放在丹炉里烧炼，于是蛋就成了精。三只狐狸来偷东西，吃了仙丹，还把蛋给带下了山。从此，这个蛋就来到了人间。

一般而言，杰出人物的出现，都是很不平常的。

有几个细节特别逗，比如，这个蛋，三只狐狸在争抢的时候，失手掉下了山，顺水漂流，来到了一个庙里的井里。刚好有个小和尚，去打水，结果打上来一个蛋。于是，为了争抢这个蛋，小和尚跟老和尚上演了一场抢蛋大战。

这一段小和尚与老和尚的争斗，非常之有趣。明明是师徒关系，为了水里的一个蛋，居然大起争执，乃至于打架斗殴。小和尚跟往常一样在井边打水，嘴里还哼着小曲，惊讶地看到水桶中漂浮一“蛋”，跳起来，跑过去报告老方丈，在还未到老方丈面前便开始急刹车，停下之后指东指西，激动得语无伦次。

表面上持重的老方丈慢慢来到井边，发现了桶中发光的蛋，芝麻大的小眼睛突然放大，认为那是宝贝，于是美滋滋的放入怀中。小和尚怒火中烧，看着方丈把蛋占为己有，就一桶水全泼在老方丈身上，于是师徒之间便上演了一出抢蛋争夺战。

这一场争斗真是妙不可言，简直像少林寺的武打片。

然而戳中10岁的阿老师最大的笑点，是另一个桥段。县太爷得了一个聚宝盆，什么叫聚宝盆呢，就是，你放一个铜钱进去，马上就变成两个，然后像细胞分裂一样，一个晚上，聚宝盆就满了。所以才叫聚宝盆。谁知道，一个不小心，县太爷的亲爹掉了进去。好吧，小朋友们猜到了，发生了什么。捞出来一个亲爹，还有一个亲爹，捞出来一个亲爹，还有一个亲爹。一群亲爹，在县府里吵吵，都说自己是真的，别的都是假的。真的笑死了。这个故事，是讽喻我们啊，为人不可太贪心。

这个电影的主要内容，和主题思想，因为年代的关系，所以比较中规中矩，反映了劳动人民的机智勇敢，讽刺了统治阶级的腐朽没落。比如，凡是官员，乃至皇帝，都是像小丑一样。而蛋生啊，袁公啊，从造型上看，就一脸正气。就主题思想而言，它歌颂的是袁公这样的人，为人间盗火，而自己却惨遭天庭的惩罚。这就像普罗米修斯的故事。而劳动人民，以蛋生为代表，却用自己的聪明才智，在与统治阶级的斗争中，赢得了胜利。普罗米修斯就是希腊神话，英雄普罗米修斯为人间盗火，自己被上帝判为终身受苦。

然而，10岁的阿老师，看到的，却不是这些，而是一个个栩栩如生的形象，老狐狸精的阴森可怕，女狐狸精的妖媚，独脚狐狸精的可笑……一个个光怪陆离的故事，让我捧腹大笑，让我心生神往，久久不能遗忘。

最后，我想告诉大家一点，这个《天书奇谭》，并不是凭空而来的。这个电影的故事，来自于我们的中国的传统民间故事，具体而言，就是来自一本中国的古书，叫做《平妖传》。据说也是罗贯中所著，这本书里有好多奇奇怪怪的故事。所以，小朋友们，你们不要以为，动画片只是外国的舶来品，殊不知，我们中国的文化里，也有无数珍贵的宝藏。

尤其是，因为是民间故事，在内容和主题上，并没有什么特别离经叛道的地方，但是呢，整个拍摄制作的风格，实在太棒了。使之放在当下来跟日本风格和欧美风格的动画片比较，而不输于彼此。在哔哩哔哩的网站上，这个片子可以免费看，在弹幕里，大家的评价都很高，认为是中国动画片的巅峰。

而阿老师的遗憾是，35年来，中国的原创动画片再也没有到达这个巅峰。小朋友们，对此，你们有什么感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