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医王绂铨 每个人都有他个人的神秘世界,这世界有它最美好的时节。 ——叶甫图申柯 我家原来就住在北纱帽街86号,整个86号又是在一条深深的小巷内,然后内分五个独门独户的小四合院。 据我爸给我说,这是刘文辉的一个副官当年离开成都时低价出售的,而五个独立的小四合院是分别给五个姨太太的。我爸当时用50块银元买下了三号院。后来五个独院分别住了有头有脸的人,最“撇”的就是我家三号院,是地地道道的工人家庭。 记得我才八、九岁时,常到隔壁四号院的老爷家耍,爷爷是一位老中医,他的眉毛比一般人的要长三倍,而且全是纯白色,胡须也有一尺左右,同样全白,与齐白石老先生一样。一看就是慈祥、和蔼可亲的老人。 老爷姓王与我们是本家,我爱老爷,老爷也喜欢我。我和老爷每个星期天都要去春熙路锦华馆那个“温泉”澡堂洗一次澡。(温泉这个名字还是平叔提供的,平叔可谓是成都的活字典了) 其实,按老爷当时的身份是可以去高档点的澡堂单洗。但老爷偏偏就好泡大澡堂这口,加上有我的陪伴,所以,在安全上,老爷一家也就放心多了。这一来二去,我和老爷之间所经历的许多事情,连他们自己的家人都未必有我清楚。特别是老爷去世的前与我的一次谈话…… 那是1975年年底,我刚下乡半年多,当时我国的政治空气可谓是乌云密布,当时正是“四人帮”猖獗之时,我回到成都专程去看望老爷。记得,那一天老爷忧心忡忡,我便问他是不是身体不舒服,他摇摇头并叫我把门关上,他说要给我看一样东西。 关门时我发现小院里没一个人,此时的小院显得格外的寂静。老爷慢慢地从那个旧藤椅的坐垫下拿出一封来自北京的信给我看,我小心翼翼地接过信一看,上面写的全是有关周恩来总理的健康非常糟糕的一些情况,信上还说“有人”不准我给总理看病,甚至不让我接近总理,接着说“他们”想害死总理等等。 我吃惊地看着老爷,忙问这是谁的来信?老爷停顿了许久才悄悄告诉我:“这是周恩来总理的私人保健医生蒲辅周的来信。”我又问老爷那信中的“他们”和“有人”指的又是谁呢?老爷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说:“孩子,以后时间长了你就明白了。”我问老爷和蒲辅周之间是怎么认识的,老爷想了想说:“你不晓得反而好些。”于是,老爷没有再多说什么,我也就不敢再多问了。但从此,我永远记住了蒲辅周这个与老爷有关的名字。 总理周恩来曾向一位川籍中医大师问道:“你给我开的药为什么特别灵?”那位医生风趣地回答说:“别人把你当总理医,我把你当病人医,总理的病非医生所医,病人的病,自是医生可医的”;“医者,拯黎元于仁寿,济赢劣以获安也”。此人就是周恩来的保健医生蒲辅周。原来周恩来总理曾患癃闭之疾,许多医生一筹莫展,结果让蒲辅周给治愈了。 记得,那天我和老爷谈了许多当时我还不是很明白的事情。但走的时候,我向老爷发誓,此事我绝不向外说半个字,老爷一边捋着自己长长的胡须一边微微地向我点头,可谁想,我这一转身竟是我和老爷的永别。 第二次返回成都时,是回来参加老爷的追悼会。追悼会上有一句悼词我至今难忘:“老爷,您放心地走吧,现在有了我们英明的领袖华国锋掌舵,已粉碎了那万恶的‘四人帮’,您老人家在九泉之下安息吧!”原来,在我上次离开老爷不久,他在惊悉周总理和毛主席相继逝世的消息后,悲痛交加,八十多岁高龄的老爷不幸摔了一跤,几天后便永远地离开了他的亲人们,离开了他那特别喜爱的邻居“小咪咪”。(咪咪是我的小名) 老爷这一生治好了多少病人,我也无法记清。只记得小时候,四号院里每天人来人往。有一次我放学回家,刚要走进小巷就被几个解放军叔叔挡住,问我干啥的?我说我就住在里面三号院,于是他们放我进了小巷。 回家后才晓得,又是一位大首长来看病了。从那以后,我便注意到有许多人坐着当时非常高档的“伏尔加”等专车来看病,或是接老爷前去看病。 但我最忘不了的还是老爷“神医”的一面。 又是一个星期天,我又蹦又跳地拉着老爷去澡堂了,北纱帽街与春熙路其实并不远,但老爷和我每次都是坐人力三轮车去的,那时能坐坐正宗的三轮车也算是比较拉风的了。星期天洗澡的人特别的多,排队少说要半小时,多则一两个小时。老爷很喜欢我给他搓背,那些专职搓背的人,他就是不让他们搓。洗完澡后,老爷更喜欢围上两张大浴巾,往硬板板的躺椅上一躺,再来上一碗花茶,眼睛微眯微眯地捋着白胡须,这时就是我给老爷捶腿的时间了,此时的老爷很陶醉。 而躺在老爷身边左右的人,也顺理成章成了老爷观察的对象。他与他们一说,就直接说出对方身上有哪些毛病,劝他们要多注意睡眠、多注意饮食、少暴躁等等,久而久之,那些躺在板椅上休息的人便纷纷前来请老爷看看自己的健康状况,而老爷总是不厌其烦地给他们说得来直夸老爷是“神医!”这个“神医”的称号又让我想起初中时的一件事。 当时学校里每周都要大扫除,那时我很想入团,就借用大扫除时想好好表现一下。结果,无论我怎么加油、使劲干活,就是不出汗。可想而知,每周的总结会上表扬肯定没有我,而批评我却没有一次跑脱过。说我假迷假眼的干活,实则在偷奸耍滑。 回到家后,闷闷不乐地给老爷说起了这件事。老爷哈哈大笑说:“吃我一副药,保你受到表扬。”于是,我拿走了老爷给我开的方子。一周后的大扫除,我果然是满头大汗,其实,吃药后的一周里,我就是不干活,也常常冒汗。再一大扫除,那效果简直不摆了。老师说我“痛改前非!”不久我就入团了。老爷就是我的保护神喔! 于是,当下一次再去洗澡时,老爷就让我带上处方签和脉枕及那只又黑又粗的钢笔。我问老爷:“你不号脉,是咋个晓得别个身上有病的呢?”老爷笑笑,摸着我的头:“小咪咪啊,告诉你,他们口腔里散发出来的气味和他们吐的痰,他们的脸色,他们的指甲等就是最明显的信号,以后,你就跟老爷学中医吧!” 我和老爷再次来到温泉澡堂,人依旧那么多,但我和老爷已经无需排队了。很多洗澡的人都主动请我们到前面直接购票进去,而服务员更是热情有加。因为,只要老爷每次来洗澡,那天的人就简直爆满。后来才晓得,他们哪里是来洗澡的嘛,而是专门来请“神医”看病的。老爷特别慈善,无论是谁他都认真地询诊,弄得后面等待的人只怪那个病人太啰嗦,有时还会为此争吵几句。 就这样,我和老爷“洗澡”的时间越来越长了,从原来的40分钟到后来的半天时间也出不来,处方签也从原来的几张到后来半天要开出去二三本。老爷就这样义务地为这些百姓们默默地服务着。而每当洗澡回来,他都特别高兴。于是,“神医”的称号就这样一传十、十传百地传开了。 在这温泉的澡堂里,我清楚地记得老爷救活了三位被大医院判了“死刑”的病人。更多的人是早早地买好了澡堂票等着老爷来,为的是给姥爷说上几句感谢的话,连我这个小毛孩都沾了不少光。特别是那些重病人需要等待很久时,个别聪明的人就给他们出点子,提醒他们:“去把那个小娃湍巴适(讨好的意思),老爷子听他的,他说先看哪个,老爷子就看哪个。”我很是拽喔,也很自豪,便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跟老爷学中医。可是,当老爷回家要我背记中草药药名时,我只学了十天就打退堂鼓了…… 长大后,我后悔没学到老爷的本事,没能继承他老人家的事业。但老爷教我做人的道理,咪咪我终身难忘。老爷那平易近人的品德和那做人的高尚情怀,永远都是我做人的标杆。 “神医”老爷永远都活在病友以及我们健康人的心中。当时许多人只晓得老爷是“神医”,却不知道老爷的名字,今天我就告诉你们,我非常怀念的老爷叫——王绂铨(绂:读音fu) 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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