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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德瑛 ▏1977,那年的高考记忆

 新用户7771xieo 2020-10-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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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7,那年的高考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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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龙德瑛

1977年的冬天,是570万中国年轻人永生难忘的一个冬天!

在这个被诸多评论家称之为“一个国家和时代的拐点”的时刻,数以千万计曾经以为这一辈子生活就是农田和工厂的年轻人,因为高考恢复,看到了希望,看到了未来,残存的理想之火,重新燃起熊熊火焰……

1997年的冬天,带给我的是振奋,还有振奋之后的失落和痛苦!从未熄灭的大学梦,一直在内心挣扎,等待,好不容易等来了这一天,却因为刚刚生了孩子,与之失之交臂!眼睁睁看着两个哥哥复习功课,我在内心千万次问自己,命耶?运耶?印度电影《流浪者》中的插曲《拉兹之歌》,在我心中低徊——命运啊,我的命运,为什么,这样残酷折磨我?

多年来,不论是停课闹革命,还是上山下乡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还是招工进厂,我一直对大学很关注。

1971年,各大学开始通过推荐选拔,招收工农兵学员。可是那种推荐选拔,与我无缘。我非劳动人民家庭出身,一句“出身不由自己,道路可以选择”,一顶“可教育好子女”的帽子,早就注定了进大学读书,对于我只是一个永久的渴望,一个久久不能实现的期盼。

1973年,邓小平复出。当年,国务院批转了《关于高等学校1973年招生工作的意见》,对两年前开始实行的采取推荐和选拔工农兵上大学的规定进行了修订,增加了“文化考试”的内容,试图恢复用知识选拔人才的制度。

这一年,高等学校招生除需经过评议推荐及审查、复查外,还要进行语文、数学、理化三科的书面文化考查,由地、市命题,县(市)主持,采取开卷形式。

尽管这次招生对象还只限于“知青”、“青年农民”、“解放军”等在“三大革命运动”中有两年以上实践经验的“工农兵”,但这已是个天大的喜讯了,毕竟选拔推荐读大学的标准不一样了。

这线玫瑰色的曙光,让我是怎样地欢欣鼓舞啊!终于,可以凭借知识上大学了!终于,再也不会因为家庭出身或政治表现等问题,连报名资格都没有了!我当即跑到盐市口一家专卖教科书的书店,买了《因式分解》,《一元二次方程》等书籍,兴冲冲地开始准备功课。

我家子女众多,我和上面两个哥哥,是家里最小的三兄妹,分属于高66,高68,初68。我们三兄妹在15瓦的电灯泡下摊开书本,踌躇满志,自以为大学已经在向我们招手了,我们不说“冬天来了,春天还会远吗”,而笑着调侃“闻到烟了,火还会远吗?”

绝望之余,我把《因式分解》等书,塞进灶膛里,当引火柴一把烧了。我想,这辈子不读大学也罢,安心圆自己的文学梦算了。高尔基没有读过大学,不是照样成为大文豪吗?

从1973到1977,整整五年的时间,我马上就要把读大学的理想完全掐死的时候,忽然平地一声春雷,恢复高考了!那是我积聚了太久的希望,那是我渴望了太久的梦想,现在,它翩翩来到我的面前,却又转身翩翩离去!

怀抱六个月的婴儿,我只有毫无指望地看着我的希望,我的梦想,就这样从手指间悄无声息地滑落!怪谁呢?谁让你这个时候生孩子呢?可我是一个母亲啊,怎能不承担起母亲的责任?我对自己说,你就一小学文化的底子,即便没有这个孩子,仓促上阵,未必能够考得起!好在千千万万的同龄人抓住了这个机遇,他们的命运,将由此发生根本的改变。

唉,这就是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啊。且吟诵一首杜工部的诗,安慰一下自己吧——呜呼,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吾庐独破受冻死亦足。况且,鬼魅喜人过,文章憎命达,不是想搞文学吗,人生不坎坷一点,怎么写得出好的文章来呢?

心安定下来,也就安心抚育儿子,心平气和地看两个哥哥备考参考了。

1997、1978的高考,对于全体老三届来说,是枯木逢春,起死回生。参加考试的老三届们,背负着自己一生的前程和整个家族的期待,那脚步有多沉重有多艰辛啊!

高66届的璐哥,原本是成都七中的高材生。七中高66届的莘莘学子们,可能都还记得当时的校长解子光(如果音同字不同,先致歉了!)在开学典礼上的讲话吧——你们考进了七中,相当于一只脚跨进了大学的门槛!璐哥回到家里,谈起七中,谈起解子光校长,谈起学时渊博,讲课风格各异的老师们,是多么地激情满怀啊,让还是小学生的我,也禁不住心潮澎湃,恨不得快点长大,考进七中,坐进那墙壁爬满青藤的教室里去!

对于七中66届的高中毕业生来讲,本来一只脚的的确确已经跨入了大学的门槛,璐哥连大学志愿都已经填了,一个众所周知的原因,忽然间高考叫停,高校招收新生叫停。璐哥被这一耽搁,一晃就是十一年!在这被耽误的十一年里,璐哥经常感慨,要是大一岁就好了,要是小时候家里早一年把他送去读书就好了……高校开始招收工农兵学员后,璐哥经常往华西坝跑,去川医蹭课旁听,笔记记得比那些正儿八经的工农兵学员还规整详细。

高考恢复的第一年,璐哥毫无悬念地考取了大学。

璐哥从来的理想就是当一名外科医生。他是七中乒乓球队的,除学习好外,体育和耐力特好,有一个当外科医生必备的好身体。但是在填报志愿时,他却不敢填报心仪已久的川医,现在的华西医科大学!因为当时有一条不成文的规定,考生填报志愿,选择专业,须和本行业本工种挂钩。璐哥怕填了川医,单位领导就不要他去读书了。作为交通厅下属一个区级单位的钳工,璐哥只得按照领导的意见,填报了西安公路学院。

璐哥毕业后,成长为一名作优秀的高级工程师。从区级单位的钳工,到省级单位的高工,高考给了他不同的人生,但直到退休,璐哥都念念不忘他的外科医生梦:你看我这身体!唉,当时要是胆子大一点填川医就好了!

高68的璨哥,是高考第二年的1978年考进大学的。1978年,是高考恢复后首次进行统一命题的考试,许多条件也放宽了,所以璨哥没有受到他翻砂工工种的限制,按照自己的意愿,考取了西南财经大学,毕业后,在高校教书,成为一名教授。

在高考恢复的1977、78两个年度里,我的三个侄子辈,也分别考取了川医等三所大学。叔侄一同上阵,参加高考,一个家族,一举出了五个大学生,一时在左邻右舍,亲朋好友中传为美谈。

1981年,在儿子3岁多的时候,我终于迎来了自己人生的春天,走进了大学的校园,之后由工厂而报社,完成了后半生的人生转折。

回顾中国高考制度起起落落、风风雨雨中走过的几十年,它总在扮演着决定个人和时代命运的角色。我至今都感激高考,它是我们那代人人生中最具变革意义的挑战。

曾经灰暗的人生轨迹,因为高考开始变得精彩,而这个国家的前途,也被重新照亮——那真是一个时代的转折点。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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