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闲谭 ▏成都相书与《逗街》

 新用户7771xieo 2020-10-23

中间者为曾炳昆

成都相书与《逗街》

作者▕  平叔

1

老话说成都有三多,闲人多、茶馆多、厕所多。这其实就是说成都人生得闲,闲得来天天都要泡茶馆,所以茶馆就特别多,这人的茶水一旦喝通,就要拼命往厕所里面跑,所以厕所也就特别多。如此,成都就成了天下闻名的“三多”休闲城。

导致成都茶馆多有个原因,成都人喝茶素来不喜欢喝寡茶,喜欢喝闹热,喜欢凑到茶馆里面大家一起一边喝茶一边摆点玄龙门阵,这茶水喝起来才显得有滋味有感觉。

过去老成都的茶馆比现在的茶馆还要热闹得多,除了茶客间的龙门阵,那些掏耳朵的、捶背按肩的、卖瓜子小食品的、递热帕子的以及掺水的堂倌不停地穿梭其间,活生生一副成都特有的茶馆景象!


还不仅仅是这些景象。那时成都的许多茶馆,如西御街的“安楠茶楼”、提督街的“如如茶楼”、总府街的“大世界娱乐场”、春熙路的“益智茶楼”以及鼓楼街的“芙蓉亭茶社”等,都开得有书场,供艺人曲艺表演。

当年号称“蓉城三绝”的扬琴大师李德才、竹琴名家贾树三、相书名家曾炳昆就常在这些茶馆里演巡回出。


2

说到四川的曲艺,那也是成都的一“多”。
或许是四川人天性幽默嘴皮子利落的缘故,又或许是茶馆多闲人多人气旺的缘故,四川曲艺的曲种也就特别的多。随便简单的罗列一下,就可以有清音、扬琴、金钱板、竹琴、相书、评书、车灯、荷叶、盘子、花鼓、连厢、善书、谐剧、方言相声、快板书等等一大筢拉。倘若再宽泛一点,还应该包括南坪弹唱、格萨尔仲、折嘎、月琴弹唱等形式。简直就是和尚敲木鱼——多、多、多!

也许你会问,拥有如此多的曲艺曲种,咋个才看得过来哦?其实今天的你真不用替古人担忧,先人板板的生活压力没得我们现在大,今天看不完明天接到看,有嘞是时间。

只是亏了而今眼目下的我们,如今许多的曲种我们已经很难再有机会欣赏到了,大多都面临或已经失传了。
我有时就想不明白,许多东西我们保护来保护去,怎么越保护越消失的快呢?弄不明白,不知问题究竟出在什么地方。

或许不保护多半还好一些。

不管咋个说,历史上我们四川的曲艺曲种反正是多的,据说早在唐宋时期,四川民间的说唱艺术就已经很兴盛了。宋朝人岳珂就说过:“蜀伶多能文,俳优率杂以经史。"
哈哈,有这点历史够弄个非遗也就足够了,起码对外宣传资料里面可以用得上,其它倒无所谓。

3

在当年风靡成都的“蓉城三绝”里,有个相书名家叫曾炳昆,这就是我今天主要想摆的龙门阵。


说曾炳昆就得先说相书,得弄清楚啥子是相书,相书是咋个回事。

简单一点说,相书就是成都特有的单口相声兼口技的一种表演形式。

如果估到要追根溯源,相书应该是从人家北京的相声变异而来的。

早期的相声有明暗之分,明相声就是我们常见的相声,也就是侯宝林马三立郭德纲说的那种。而所谓暗相声顾名思义,就是人躲起来说,演员表演时不直接面对观众,而是隐身在一顶布帐里进行表演。暗相声更多的像是口技,可以摹拟人言鸟语世间声音,属于“暗箱操作”的表演艺术。


暗相声传到成都,大概是在清朝的咸丰、同治年间(1851-1874)。

四川同化力太强,暗相声到成都没多久,入乡随俗,口技技能融合幽默的四川方言,就不再仅仅是单纯的摹仿各种声音,而是赋予了更为风趣的故事性表演,就有了成都的“相书”。


据1909年出版的《成都通览》里记载:“相书经警局禁止,然俗不伤雅者,成都只有李姓说得好,名李相书。每日工钱六百文,夜间三百文,住东华门一瞎子耳”。
这位“李相书”,本名乃李相成,在成都有传徒二人:大弟子是邹明德,其善犬吠马嘶,兼演戏法;二弟子就是名家曾炳昆。

曾炳昆能创作善表演,勇于创新,将相书艺术推到了一个新的高度。

曾炳昆传有弟子刘玉清、罗俊林、曾小昆(其子)等,再传弟子是鲁国华。

相书表演时,演员在高约5尺、宽约3尺的布帐内,凭一张嘴和几件简单的道具(如醒木、铜铃、碗、碟)摹拟各种音响描绘环境,摹拟人物对话,讲述故事的情节。
有关于曾炳昆演出的记载,称演出时“他在个布帐内表演口技,突然杀声震天,仿佛帐幕里埋伏有千军万马!突然间风平浪静,一派田园风光的景象又呈现出来,只听得老妈妈咯咯咯喂唤鸡声、牧童放牛在牛背上吹笛声、客人来了的招呼声……”
表演结束,曾炳昆经常在观众的笑声中从布帐中钻出来,一边揩汗一边笑着说:“笼笼里头太热了,我出来给大家说段凉相声”,于是开始说起“明口”笑话来。

4

曾炳昆曾创作了大量的相书作品,其中有个保留节目叫《逗街》,相当经典,流传也很广。

《逗街》奇妙地将成都市的街道名称有机的组合起来,每次表演时,曾炳昆都是轻松的随口讲出,可以任意的增删修正,每次都不完全一样,但都能引得听众会心的哈哈大笑,个个乐在其中,掌声不是一般的热烈。
今天将《逗街》在这里给大家呈现出来,以飨谭友。

街那边,远远走来一个铜人(同仁路)。

观看此人,长发(街)绾髻,头戴一顶纱帽(街),黄酱酱的一张黄皮(黄陂公所),双眼(井)有神,一根蒜头鼻铁实(笔帖式),颔下胡子(福字街),似乎龙须(巷)。

身上那件衣服(街),上用金丝(街)盘成九龙(巷)。腰间围了一根玉带(桥),挂了一把刀子(巷),刀鞘子上嵌着八宝(街)。背背黄伞(巷),左手捏根烟袋(巷),右手执把铜扇(同善桥),上面银丝(街)嵌起双凤(桥)、蝴蝶(福德街)。下半节(巷)一条灯笼(街)凡裤(藩库街)。惋惜一双脚板(爵版街),长得黑黢黢的,如同铁脚(巷)个别。

此人信佛,屋头供有韦驮(堂)、文殊(院)、观音(阁)、石佛(寺),每天迟早去烧线香(街);而后撕些钱纸(巷),烧成纸灰(指挥街),丢进字库(街)里头。一跪,二跪,三跪(桂街),磕了三个勾头(巷)。

随着又念首经(守经街)。不知道念的是喇嘛寺学回来的南打经(南打金街),仍是海会寺学回来的北打经(北打金街)。

桌子上的供果到底给哪个吃?两个丫头,一个叫上莲,一个叫下莲,不给上莲吃(池),当然就给下莲吃(池)。总之是莲花吃(池)嘛。

他每天清早要去东马棚(街),牵出金马(街),去西马棚,牵出石马(巷),管它是不是粪草糊(湖)身,只有饮马(河)过后,那就马到(马道)街前,扬鞭走马(街)转老马路。

他的住宅么,团转四围(四维街),是红墙(巷),房顶盖黄瓦(街),红门(黉门街)前一对红石柱,对门一堵红照壁。
咋个会有照壁?因为他们家上两辈出功名:出过大科甲(巷)、小科甲(巷)。

公馆左手边用青石(桥)雕了一座狮子(巷),右手边用玉石(街)雕了一座白象(庵);大门顶上两条青龙(巷),两条玉龙(街),旁边夹个珠宝(街)。房檐吊起一对灯笼(街)。当中一道不是大塘坎,是铁门坎。

门口一副对联,上联是:

“万福桥头,提督(街)将军(街)走马(街)”;

下联是:“天祥寺内,状元(街)学道(街)抚琴(台)”。

额子(横联)是“忠孝(巷)人家(任家巷)”。


公馆进门左手半边修的是洋式(羊市街)过街楼,当中三间五世同堂,右手半边有个双桂堂。

穿院坝是小天竺大花园,花园里头栽的是丹桂(胡同)、青莲(巷)、翠柏(胡同)、甘棠(胡同)、芙蓉(街)、梨花(街)、青果(街)、荔枝(巷)、柿子(巷)、枣子(巷),皂角(巷)还有双槐树、冬青树、拐枣树、泡桐树、倒桑树,可惜天干无雨,统统成了干槐树。

里头转弯磨角,弯弯拐拐的,大树拐,汪家拐,毛家拐,一共三倒拐;宽巷子,窄巷子,井巷子……噫!那多少年跑警报,把不穿巷子修成一条穿巷子!又打垮了一堵缺缺墙,修了一道咔咔(狭小)门。

出得此门,地下修道一洞桥,把板桥子当成安全桥,皆因河坎修得不坚固,垮河坎,最后二心桥变成半边桥。

走过这道桥,人要发呕又发窘,咋个?几爷子不讲卫生哟!只要笆笆(上声,大便)巷一胀,脱开裤裆(巷),露出股破绽(鼓楼洞街),布――布――布后(街),屙成东猪屎(珠市巷)啊西猪屎(珠市巷),生拉活扯搞成一条屙屎(鹅市)巷儿、猪屎(珠市)巷儿!

……


上面括号内是省略的“街、巷、路”等字,或是成都街道名称。

许多街巷是旧称,如“刀子巷“就是“多子巷”。

如今许多街巷早已不复存在了,我等只能在记忆里才能寻找。

相书名家曾炳昆,生于1898年,故于1952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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