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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泽文 ▏我的小学岁月(中)

 新用户7771xieo 2020-10-23

我的小学岁月(中)

作者 ▏黄泽文

光阴似箭,很快就过了1957年。1957年在新中国的历史上是必须要记住的一年,这一年在中国全面展开了反右运动。

我父亲此时正在宜西路(宜宾至西昌的公路)的工地上,后来又调到甘孜州主持公路养护工作。父亲为人谨小慎微,工作认真刻苦,待人温和客气。在鸣放时,不管领导如何鼓励,他不发一言,也不写大字报,成天就是忙于与工程施工相关的工作。因此,在反右期间他没有出现任何问题,轻松过关。

由于父亲常年在边远地区主持公路施工,很少回家。母亲要求我们单独给父亲写信,无论短长,也无论写什么。因此,父亲寄回家中的信也往往是厚厚的一封,除了给母亲的信外,父亲也给我们单独回信。他曾经在一封给我们的信中说:“我一生以技术报国,对业务精益求精,对工作兢兢业业,平时则谨言慎行,如履薄冰。”这是我父亲一生的写照,也是我少年时心中的榜样。那时的我,在作文中写“我的理想”这样的篇目时,会经常写到:“我的理想是像我父亲那样,当一名工程师。”

作为初进学堂的一个小学生,虽然对当时中国开展的各种政治运动尚无感觉,但也亲身参与了不少上世纪五十年代末期的席卷华夏大地的群众运动。其中最有印象的当数“除四害”和“大炼钢铁”。

四害是指苍蝇、蚊子、老鼠和麻雀。小孩子能力有限,打老鼠和捉麻雀似乎技术难度过高,而拍蚊子虽然简单易行,但那家伙太小,难以记数。老师给我们的任务是拍苍蝇,而且要交到学校里来统计数量。于是,放学后,做完家庭作业,我就专心打苍蝇,用火柴盒子装打死的苍蝇,每天交到学校,有班干部负责点数,用本子记录。

四害中本无钉螺,但毛主席号召消灭血吸虫,还因此写了《送瘟神》两首七律,有句叹之:“绿水青山枉自多,华佗无奈小虫何。”于是,我们也被动员起来,去屋前屋后的阳沟中捉钉螺。钉螺个头不大,长约十来毫米,一头大,一头尖,得用筷子夹。钉螺是血吸虫的中间寄主,老师说:“把房子给血吸虫毁掉,血吸虫无家可归,就死掉了。”

而动静搞得最大,气氛最热烈,孩子们觉得最好玩的是消灭麻雀的运动。记得某一天的周末,成都的各条街道全体总动员:须眉、妇姑、老者、童稚一齐上阵,手持晾衣服的竹竿,高可丈许,夹道立于街巷两边,行列密集,蔚为壮观。青壮男人,则上房坐于房脊之上,手持铜锣、洗脸盆以及擀面杖、锅铲之类的敲打物,严阵以待。突然一声令下,顿时群情沸腾,上有打锣敲盆,声震屋宇;下有竹竿晃动,响彻云天。那种阵势,那般声浪,直吓得天上的飞鸟魂飞魄散,疲于奔命。不过,我当时未见一只麻雀掉落,据说小生灵多飞到郊外落地毙命。

1958年是大跃进开始的一年。那时提出了“超英赶美”的口号,钢铁元帅就升帐了,制定了当年生产1070万吨钢的宏伟目标,比1957年的535万吨增加一倍。

全国都动员起来大炼钢铁,梓潼街所属的忠烈祠辖区就在鼓楼洞处修了几座土高炉。

此处原有一座鼓楼,1953年鼓楼被拆除,留下了城门洞和部分墙土,此时正好完全拆去,清除后修小高炉。炼钢铁是大人的事,浓烟滚滚中的辛劳与我们小学生无干。我们的任务是收集废钢废铁,并响应号召,捐献家中的不用的钢铁物件。我们在老师带领下,远足到郊外厂区,去寻觅废钢烂铁,检回来一些铁丝、螺母、铁钉之类,拿回来交给学校。

当年的我颇为积极,把家中母亲缝衣服用的顶针、皮箱上的角铁、小刀都拿去交给了学校。至于最后成果如何,我等娃儿不得而知。

初上小学,我就迷上了养蚕。已经记不得这种爱好的缘起,也许是同学的影响,也许是邻居的带动。当年的孩子除了养兔、养猫,也养一些极小的生物,如绵虫(亦称洋虫)和桑蚕。

上世纪50年代,在春熙路口以东,有条街叫棉花街,此处有蚕种出售,也卖桑叶。初春伊始,我们弟兄去买来蚕种。蚕种是一张小纸,上面有密密麻麻的小黑点,保暖数日,蚕宝宝就孵出来了。

初孵化出的蚕宝宝是黑的,极小,在纸上蠕动。我们用大纸盒装它们,放上新鲜桑叶。从初蚕到吐丝的成蚕,要经历四次蜕皮,五龄生长。每次蜕皮后就长粗大一些,颜色也逐渐变白。我们极有兴趣地看着白色的蚕啃啮着桑叶的边缘,听得见“唰唰唰”的声响。有时,蚕宝宝会昂起头来看你,软软的身躯,俯仰之间,别有趣味。

时不时的,我们还要给蚕宝宝打扫卫生,去掉残桑和蚕屎。进入五龄的蚕长得极快,体长可达6-7厘米。最后,蚕宝宝身体开始变亮,这是要吐丝做茧的症兆。我们弄些麦草秸,放在盒里,供它们“上山”做茧。茧有白、粉红、淡黄等不同颜色,挂在山上,煞是好看。妈妈告诉我们,茧子就是缫丝的原料,缫出了丝,就能制成绸缎了。我们对绸缎没有兴趣,却很想知道蚕茧里面的变化。几天后,蚕卷缩成蛹;又过些时日,蛹就破茧成蛾;蛾能飞,但似乎飞不高,我们跟着跑。母亲说:“把它放在纸上,蚕蛾要下蛋了,这就是它的一生。”

有了养蚕的经历,稍大后,学到成语“作茧自缚”、“化蛹为蝶”和读到诗句“春蚕到死丝方尽”,对其涵意的体会就直观了许多,也深刻了许多。

我的小学从三年级到六年级都是在母亲“下放劳改”,父亲远在甘孜州工作的独立环境中度过的。小学的学习尚属懵懂阶段,但我却不曾因此荒废学业。我在这里并不是说我不贪玩,但我一般能在上课时集中注意力听,下课后第一时间把作业做完,只有完成作业后,方才嬉戏玩耍。

小小年纪,何以能如此醒事自律?如果要问原由,我也说不清楚。估计有天份的原因,也有父母的言传身教,还有老师和学校的良性刺激。总之,六年小学学习,我没有费太大的力气,年年都是全班第一。从此,养成了喜欢学习,看书,思考的习惯;而且还养成了自尊心强,做事仔细,有恒心,好胜的特质。

我其实很贪玩,玩的花样也很多。上世纪五、六十年代的孩子,课外玩耍的东西和今天的孩子大不一样。男孩子除了玩玻璃球,拍香烟盒,滚铁环,抽陀螺,拉响簧(空竹)等等之外,还喜欢斗鸡,跳拱等群体游戏。

所谓斗鸡,是指右腿抬起,盘曲成三角状,左手扶住脚踝,右手扶住大腿,用左腿单跳着和对方碰撞格斗。不但有力量的抗衡,也是技巧的争斗,可撞、可挑、可压、可闪,以一方右腿落地为输。我们一般在冬天下课时,在校园里分两组进行集体对抗,但见群“鸡”起舞,耳闻笑语满园,不亦乐乎。

而所谓跳拱,很像体操中的跳马,由一人低头拱身为“马”,其余孩子手触其背,叉腿一跳而过,全体跳过,则增加拱身高度,由矮至高,失败者则为马,供大家跳,此乃弹跳力,速度和决断力的综合竞争,时有摔跌,但不严重。

除了喜欢群体游戏,我还迷上了集“洋画”。洋画其实是国画,套色彩印,大版联张,一版可多达60张。图案多是“三国演义”、“水浒传”、“说岳传”、“西游记”、“封神榜”中的人物,其内容、情节均十分吸引人。

我把妈妈给我的零花钱积攒起来,买了不少这类的洋画。我将其工整剪下,时不时摆出来欣赏,把玩。小小年纪,对岳云、狄雷等人的“八大锤”、三国的“五虎上将”、水浒三十六位“天罡星”、“一百单八将”、“哪吒闹海”、“大闹天宫”之类就了如指掌。可惜好景不长,三年级上课时,我偷偷在下面整理我的收藏,被班主任黄加均老师发现,给没收了。不知为什么,黄老师断不退还,我也无可奈何,从此绝了此项爱好。

尔后,我又迷上了集邮。邮票印刷精美,题材广泛,知识丰富,拓展视野,对我极有吸引力。我的邮票来源有二,一是收集家中来信上的邮票,包括我爸爸,亲戚的信件。我有一个小学同学,叫易克三,十分和我要好,他在三年级时随父母工作调动去了北京,我们一直保持通信联系,鱼雁传书,直到文革,这也是我邮票的来源之一。其二是去集邮市场上淘票,我家离暑袜北一街的成都市邮政总局不远,里面是国家的集邮公司,外面有民众的集邮市场。周末,我经常去那里寻找我缺少的邮票,除了购买,还可交换。

几年下来,成绩不俗。我集成了包括“第一届全运会”、“菊花”、“中国古代科学家”、“人民公社”、“汉砖”、“梅兰芳舞台艺术”、“黄山风景”等在内的邮票。但由于当年囊中羞涩,淘来的邮票其品相差强人意。

文革肇始,这项爱好即告中断。如今老了,偶尔还会把它们拿出来欣赏一下,童年意趣,少年心性,皆在眼前。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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