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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爷子 ▏成都,临近解放的记忆

 新用户7771xieo 2020-10-23

成都,临近解放的记忆

作者 ▏老爷子

天气一天天暖和起来,社会上也逐渐发生了很大的变化。晴朗的天空中,经常阵阵传来欢庆地敲打腰鼓和跳秧歌的音乐声振奋着人们。

1949年12月27日,是成都解放日,离现在已经七十年了。随着时光岁月无情的流失,记忆中的人生往事犹如云烟,渺渺茫茫地远去,被淡漠,被遗忘。

如今,虽然世间已是变化天翻地覆,但回忆起小时候在成都近郊躲战火之事,却至今依然清晰难忘。

那时,成都还没有解放。突然一天,大街小巷有了许多穿着军装的士兵,尤其是在外南真诚小学堂(解放后改名桓侯巷小学)里,驻扎了不少当兵的。后来听说是溃败入川的胡宗南士兵。

小时我非常怕枪,特别是上有刺刀的长步枪。一天,我正和小伙伴正在外面坝坝上耍,突然听到砰砰两声枪响,瞬间大家惊吓万分,不知发生什么事。不多时,看见几个军人匆匆地向枪声响起的地方跑过去。

原来是在皇坟边树林里,有一个军人用枪打死了一只在树上的老鸹。他正得意地提着老鸹,却被跑来的那几个军人拦下质问。

最后听说他被脱下裤子、屁股挨了板子。

听老人们摆,当时国民党为了控制、维持旧伪政权的统治,防止社会上出现混乱状况,成都防卫总司令盛文发出布告《十不准》,否则格杀勿论。其中两条记得很清楚,一是不准抢劫,二是不准鸣枪。

记得当时每个院子里都有不少士兵穿进穿出。几天后的一个早上,听到小学堂里多处吹哨子声,不多时,只见士兵扛着枪,有的背着黑黢黢的、黄色的包袱,集队向大街走去。后听说是部分胡宗南兵出南门,走了。

当时真诚小学驻地遍地都是垃圾,还有其它被抛弃的杂物,许多人都去捡了些能用的物品回家。

家中二哥也捡到一个大的深绿色玻璃酒瓶,和一个装米用过的小方型铁皮汽油桶。后来的多年里,家里打酱油就用的是这个酒瓶子,瓶底下有USA字样,装米也用的是小汽油桶装。都一直用了很久。

天气越来越冷了,社会上传出各种流言也越来越多,搞得个个人心惶惶更使人们深感不安。家中老人们操起了娃儿们的心,特别是听说南门上的武侯祠内驻有刘文辉的二十四军,随时都会有战事发生时,他们更迫不及待地赶紧联系住在石羊百家场的三孃,准备将家中五六个小孩送至三孃家去躲避一下。

那天早上,我们一行就坐上了鸡公车,过了南门衣冠庙,顺着田坝中的小道向百家场一路驶去。

出了城,郊外是一片茫茫的白雾,雾中田野四周非常地寂静,两旁田地里栽的稀少很矮的麦苗。

不久便看到一条大河和一座拱石桥,河水湍急滚滚地向远处流去。河堤边上长了一棵高大,很粗茁又茂盛的大树,二哥说这里叫神仙树。

又不知走了多长时间,只见到了一矮围墙的院子门时,二哥说到了,这就是三孃的家。

三孃个子较高,丈夫是中医师但却早离世,现她靠祖上产业几畝农田租赁出去才勉强度曰,家中俩儿均都安家,和小儿住在一起。

三孃家是一个方院子,中间栽了几棵柚子树上面还挂了几个小青柚子,四周街沿堆了不少杂物,房屋显得十分陈旧。正堂屋是方桌一张,两边各有一把黑色木椅。靠墙壁面是一祭祀长柜桌,上放一个青色花瓶和腊烛台,瓷帽筒及物品。壁上贴一幅上写着天地君亲师供奉位。

客堂两边是黑色木椅和茶几,房中吊一盞神灯,两旁侧门各是一厢房。我们小孩分开住在院里一小间房里安宿。

房后面有一片空坝及竹林和一排桤木树,并栽了一些蔬菜。地面上稻草渣,树枝及竹残叶满地,有时我们便在这里捉迷藏耍。

那时,不知什么叫战火危险,每日都很兴奋,感觉这里清静又好玩,有时跑到田里去刨红苕,有收获时便拿着红苕到宽大的厨房里的大柴火灶去烤红苕吃。

记得几天后的一个晚上,大家睡得正香,突然听到外面大人们的惊呼声,和远处传来阵阵犹如放火炮声音。我们急忙起床,披上棉袄出门去看究竟。

外面大地一片黢黑,只见黑色夜空的天际边一片红色火光和煙雾交炽,阵阵炮声和凌乱的枪声不断地传来。在这寒冷寂静,北风飕飕的冬夜里,四处狗吠声也随之不停。

被大人说的战火现在终于眼前出现,我们看到心里感到非常地惊恐,周身仿佛在颤抖。

激烈的枪炮声不断,在黑暗中的远处火光闪烁,弥漫的烟雾更大。

我们不知看了多久,不断地被大人喊回房去。那晚又冷,又想看,又紧张,最后没法只好转回到房内但外面枪炮声仍未减弱。最后不知过了多时,大家才眯糊地睡去。

次曰早上,在蒙眬的睡眠中被叫醒,去吃红苕稀饭。这时听大人们说天快亮时,枪炮声才逐渐停息,这里才又恢复了平静。

在成都家里的老人也不知当时动乱今后何时才有结局,为了不给三孃添麻烦,没过多久,便让人接我们回去。

我们谢过三孃,进城返回家中。

回家没几天,市面上各种耸人听闻的消息又多了起来,说枪战那晚被打死的人都收尸埋在槽云坝田头,还说将要派军队前来报复。

家中老人又开始焦急起来,回想起那天晚上武侯祠激烈的战火,还有人在家中都不幸遭流弹,现在想起心有余悸,更是惊慌焦虑万分。

这时幸好大哥出了主意,说让家中娃儿都到外西土桥一亲戚家去,再暂躲一段时间。

这样,我们几个小娃儿又不得不启程离家到外西士桥去躲战火。

那天,记不得在鸡公车上坐了有多久,反正屁股都坐痛了,好不容易在中午时分终于到了土桥亲戚家中。

亲戚姓李,我们叫李伯伯,他老伴称呼叫李姆姆。他们家也是一个方型,青砖围墙的一个大院子,并也栽了柚子和橘子树,院中三方都是厢房和高的台阶过道。正客堂房两侧小门,和三孃房屋结构相似,但李伯伯的房子,傢俱成色都比三孃要好得多。

院子右边小侧门内还养了两根猪,侧门外小坝子圈养有鸡和鸭。从各方面都看得出他家比三孃家有钱。

这里要摆一下李伯伯解放后的龙门阵。土改时,他家成分划成富农。因此,家庭及生活都发生了根本变化,李姆姆在自然灾害中去世,李伯伯也更是饱经折腾。但我大哥一直对他都很好,经常悄悄地给一些帮助。

记得1964年的一天,我到大哥家去,正巧碰到李伯伯在吃中午饭,他看着我却认不出我了,但我一眼便认出他并称呼李伯伯。

当时,他有点茫然看着我。

李伯伯苍老了,脸上布满了皱纹,眼神有点滞疑,精神上看来压力太大,他始终没有多余的语言。后来,大哥出门在食品厂门市部买了两斤鱼皮花生还有杂糖,又拿出伍元钱给他。

是我送李伯伯上公交车回家的。

龙门阵又摆回来,那时在土桥我们感觉得很冷,风也要大一些。院子周围都是一大片农田。一条坭埂路通到李伯伯家门囗道路被中断,不远便是一条流水清澈,刺骨的小河,两岸边是树杂林和竹林,

院子后面是一大晒场,它是我们常在此地耍的地方,它周边有几垛谷草,有时爬上去听二哥摆岳飞等故事。

记得一个严寒的早上,我们正在吃早饭,突然一阵吹唢呐的音乐声传过来,我们立即放下碗筷,跑出院外去看闹热,不远处有一抬花轿走过,前头是吹唢呐,花轿后一群接亲的队伍,在这凛冽的冬天,浩浩荡荡的走在这四处空旷的田间小道上。我们觉得好看,依依不舍的看到他们人影消失,才又返回房內吃早饭。

在土桥躲战火多日,一直没有听到枪炮声也没听到更吓人的消息传来,又不知过了多长的时间,家中老人叫大哥前来接我们回去。大哥说现在解放军已经进城了,成都解放了,不会再打仗了。那时学堂里都驻扎得有解放军队伍。

当我们听到这消息时心里充满疑问,解放军?不打仗了?这是我小时第一次在土桥听大哥说的这句话。不管怎样能回家大伙都非常高兴,我们也想家了。

确实,在这里呆那么长的时间,每到晚上,四周黢黑一片,晚上更冷清吓人,何况听大人们说快要过年啰。

听到进城回家大家立即就想走,李伯伯,李姆姆又送粽子和花生并在柴灶火门上取了兩节烟熏的腊肉给我们带上。

记得最清楚是,当我们坐的鸡公车走到石灰街口时,我就看到一位身穿黄色衣服、脚下绷带裹腿、腰上挂的手抢的解放军,他站在一个土台子上执勤,这印象很深至今难忘。

城里街上商店铺面仍然开门在做生意,但行人不多,街上相当清静。

中午左右,大家终于回家,坐在桌子上津津有味吃饭,都很兴奋有说有笑。当时,对家,院子我都有一种即陌生又有亲切感受,但还是想的是,吃完饭到学堂里去看那里驻的解放军。

真诚小学堂,原是清代中期民间人士为缅怀汉蜀大将张飞所建的桓侯庙,也就张爷庙。由于年辰太长庙內逐渐衰旧破残,二,三十年代社会有识之士将它改建成为真诚小学堂,解放后便改名桓侯巷小学。

吃完午饭,我便跑到真诚小学堂里去,想去看解放军,但门口有战士站岗,告诉现在不能进去,要下午才行。我没走开,继续在门边徘徊,不多时,看见后坝的解放军列队一行走了出来,听一人讲话。后坝阵阵传来口哨声。站在一旁的一人说,解放军在练操。

快到黄昏时候,突然听到吹军号声,我们立即向学堂跑去看是发生什么事。当时,进学堂看的人还不少。只见解放军战士围住一圈.在前坝的地上蹲着吃饭,原来,吹号是晚饭开饭。只见战士们围的中间地面上,是用面盆装的白菜,莲花白,耙萝卜,回锅肉。在一旁是一小木桶米汤和热气騰腾一桶大米饭。

记得回家后二天早上,没有能听到吹军号的声音了,我问母亲,母亲回答说,解放军昨晚已经全部走了。

走了?我感到吃惊。

你爸和我看到他们队伍走完了我们才进屋,母亲又说道。

哎呀,咋个不喊我一声?

你睡得象猪一样香,母亲笑着对我说道。

吃完早饭,我急忙朝学堂跑去。只见大门掩住,用双手推开门,空旷的前操坝一人都没有,地面扫得非常干净。这时,学堂伙房的王师傅从传达室走了出来说,这么早跑做啥子!走了,解放军都走了!王师傅最后提高嗓音说道。

一种突然的失落感在心中骤然而起,我没有回话也未理睬他,默默地离开了学堂。

解放后第一个春节终于过完了,但远处仍然时而传来一阵阵鞭炮声,我们还沉浸在过年欢乐的留恋中。

天气一天天暖和起来,社会上也逐渐发生了很大的变化。晴朗的天空中,经常阵阵传来欢庆地敲打腰鼓和跳秧歌的音乐声振奋着人们。

那时在人民政府号召下,街道上不少困难户开展了生产自救工作。人们并积极主动参加开会学习新政策,听实事报告。教育人们加强防火防特等宣传活动。有关方面还办起了群众文化学习速成班,普及文化知识并经常放映幻灯片给群众看。

记得其中一次在浆洗街菜市场坝子里演的是预防日本鼠疫细菌传播的幻灯片。虽然每张片下有文字但放映人员还要画外讲述内容,教育人们爱清洁,预防病菌传染,场景至今仍然印象深刻。

当时的社会,到处都呈现出从未有的新景象。

这正是,岁月悠悠七十载,世间亦求太平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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