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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李临雅 2020年一开始，就有忙碌之感，因为春节在一月。聚会、团年接二连三，把这些过场都走了，好多人要出门。到时候，将是神州大地四面八方交通拥挤，人头攒动，吃喝玩乐，十几亿人的集体狂欢。什么东西可以让一个纷繁、多元的社会暂时脱离正轨，那就是节日，春节最甚。 很快就到了1月19号（腊月25。中国人一到春节期间，就要按农历计算日子）。离24日大年三十还有5天。凌晨时分，半睡半醒，意识在流，做清洁的阿姨今天要来，要去一趟菜市场……突然发现，先生坐在床边。你怎么了？他声音含糊，痛，痛得睡不着。一个激灵，翻身起来。他右下腹隐痛已经两天，类似情况有过两次，都是因为水喝少了，尿道结石，小便不畅。多喝水，动一动，就解决了，这次不是？！突然一个念头，阑尾炎！想起他父亲当年就是阑尾炎，因为拖延，穿孔溃烂，活活疼死。 马上去医院，看急诊。验血、CT，急诊医生直接从电脑上看到结果，阑尾炎，已经有点严重了，马上住院动手术！去办手续，窗口里的小姐说，系统出问题了，等一下哈。还能等吗？！里里外外跑了两趟，总算入了院，又检查，又验血，又作CT。刚才作了。刚才作的腹部，现在要作胸部，这是术前准备。先生已经痛得直不起腰，护工用轮椅推着他，从住院部到门诊部，急诊单子，不排队，一圈回来，开始输液。医生说，上午就作手术。这时候已经11点了。 娃娃喃？在外地。哪个签字？我。啥关系？老婆。因为医闹的大多是子女，所以老婆都排第二位了？同病房两位作疝气手术的大爷都是把子女叫来签的字。 医生告知，小手术，且微创，但仍有风险。从最轻的讲到最大的，他作过的，只有一例结果不好。签字、等待。上午早就过去，一次次催问，终于弄懂，全院的手术都在那几个手术室排队，出一个进一个。煎熬，似乎看到那个阑尾在继续发炎，走向穿孔，上午输的消炎止痛药仅能让那个过程延缓。 下午3点半，终于进了手术室。两个多小时过去，医生叫我去办公室，心头一紧。还好，手术顺利，只是麻烦了点儿，阑尾位置异常，本来只需三个洞，打了四个。 第二天，1月20日，国家卫健委高级别专家组组长钟南山院士在央视接受采访时说，新型冠状病毒肺炎是要人传人的。啊？！先生叫我去买口罩。幸亏那天买了，后来就再也买不到了。 隔床的大爷是个老年痴呆患者，手术后一直不安宁，说不清楚话，不停地掀被子。家人一晚上都在给他量体温，一直在38度左右徘徊。晚上只有一个护士值班，请示了医生，给他服了退烧药，还是不行。早上，护士来，把体温表从大爷的被窝里取出来，甩了甩，看着表量了五分钟，37度。那家人说，哦，要甩一下索？我们都是看了又塞进去了。医院里是中央空调，病房里热得穿不住外套，一直塞在被窝里的温度计的读数可想而知。如果那时候知道体温在37.3度以上就被视为不正常，都要吓得逃跑。 关于武汉新冠病毒肺炎的消息越来越多。在电梯里听说楼上正在改造隔离病房（后来知道那是我省领导部署的提前动作）。看来再呆在医院不是什么好事。问哪天可以出院，回答是还没有拆线，还得观察。到23号，武汉封城。看到四川、浙江都启动了重大突发公共卫生事件一级响应（武汉居然是二级，24号才升为一级）。又查了一次血后，医生宣布，可以出院，初四到门诊拆线。赶快逃离。 大年三十，更多的时候在看手机，偶然抬头瞄一眼屏幕，恍惚是隔着一个世界的喧嚣。 大年初一，看到侄女发的朋友圈，在省医院急诊室工作的侄女婿邓磊参加了四川援鄂医疗队，已经出发去武汉。邓磊还写了援鄂医生手记：等待我们凯旋！ 关于新型冠状病毒的消息已是铺天盖地。已经不只是中国的事情。落实到个人就是不要出门，不要到人多的地方去，不要和病人密切接触，要洗手，要戴口罩…… 想到我们有曾经有五天的时间混迹于医院的病人堆堆、人挨人的电梯、拥挤的楼道，天天处处都是密切接触，都不晓得自己还是不是好人了。按医生们强调的，起码隔离14天，方知是否染病。我们自觉居家隔离，从19号进医院，到2月1号才14天。初四（1月28）去医院拆了线，又得从头算吧。一天一天地过去，已经不知道哪天是初几，只知道是我们从医院出来的第几天，是武汉封城后第几天……再后来，随着医务工作者苦口婆心的告诫、各路媒体的频繁呼吁，已经没有14天的概念了，就是不要出门！不要出门！！不要出门！！！除非家里没有吃的了，冒险出去买点。哪里还有过年的概念和感觉。 尽管除了武汉，没有说还要封哪个城市，但是，因为关闭公园、影院、图书馆、博物馆等等各种公共娱乐体育场所，所有的地方都差不多了。从网上看到了空空的武汉和同样空空的北京、上海、重庆、成都、广州、杭州、深圳……什么时候，有过如此空旷的城市，平时深夜里才可能出现的情景，科幻电影里地球上没有了人类的情景，如今在光天化日之下显现。大年十五都过了，小区已经实行进门要通行证了，还没到那个能让人松一口气的“拐点”。 之前曾想过什么可以让一个社会停摆，现在知道了，一个小小的病毒，看不见、摸不着，无踪无影，却真实地存在着，蔓延着，侵害着人类。 闭门思过的日子里，其实还是有一丝隐隐的担忧。有一天下午，我觉得有点发冷，加了衣服，戴上帽子，调高了空调，还是冷。是不是有点发烧哦？赶紧量体温，36.3度，量了几次。自己量，别人帮着量，都差不多。然后又去看冠状病毒肺炎的征兆，第一是乏力，第二是发热，第三是干咳。对照，都没有。真的没有。一场虚惊。 即使如此，还是难免胡思乱想。万一得了，怎么办？首先，必须马上去医院，然后就是家里人被真正的隔离，他们是密切接触者，我们这个单元的另外21家邻居，一定要骂死我了。小区也会进入成都市那个有确诊者的名单……然后，我是不是应该写个遗嘱，我是我们家管钱的，银行卡、折子的密码早就写好放在了一个地方，并且告知了女儿。我的那些书可以捐给哪个地方，其他的，似乎都不重要了。我和先生开玩笑说，记得电视剧《白鹿原》中，白嘉轩的老婆感染瘟疫后对他说“你就要没有我了”吗？我要得了病，也要这样对你说。先生说，胡说！过度反应！ 又量了几次体温，都是36度多，想想是干活热了，脱了衣服没及时穿上，受了凉，吃了两次速效伤风胶囊，恢复正常。皆大欢喜。 如今，我们自己设定的几个14天都过去了，一切皆好。和一个朋友通话，说起这些天的情况，她说，幸亏你们先生阑尾炎发作得早，要是这几天才去住医院，还不晓得是个啥子情况哦！ 其实对我而言，不出门不是大问题，平时就基本是个宅婆，家务事之余读书、码字。只是自己不想出门和不要你出门，感觉是不一样的。有人顿悟，古代皇帝对犯错的妃子“禁足”确实是一种惩罚。还好现在有电视，有网咯，人在家中坐，能知天下事。 平时院子里没有声音，觉得那是环境优雅，岁月静好，这个时候的寂静让人有一种不安，甚至恐怖，窗户里望出去，怀疑外面的那些楼里真的有人吗？ 今天早餐时把“喜马拉雅”打开，随便点了一个讲《内经》的，本来用意是想转移一下注意力，结果越听越有兴趣。听得出来，她讲的时候，新冠病毒肺炎疫情还没有成为第一话题，但是她以天干地支和阴阳风水为依据对庚子年所作的分析却和今天的现实那么契合。她说：出乎意料和惊心动魄将是今年的主题词；庚子年是转换之年，变化之年；去年是暖冬，所以即将到来的春天反而是场倒春寒，寒气有些逼人，我们要好好保护自己；《内经》里所说的“年运”无非是告诉我们，有个比政治、经济等等更大、更重要的因素在影响着我们每一个人；庚子年的主题词是“痛”，痛苦的痛。可以是真痛，也可以是观念上的痛，或隐痛、伤痛等等；庚子年肃杀之气太过，就容易见灾和伤，所以这一年可以说是多事之秋。上半年要防肺病和心病，下半年要防心病和肝病…… 是不是有点神奇，明天接着听。反正“禁足”在家，就学学《内经》吧。 怀念平常的日子，过不过年无所谓。从来没有如此强烈地盼望春暖花开，阳光灿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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