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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全军故事 甜葡萄 酸葡萄

 新用户06174j8E 2020-10-23

   
老乡长高明在月湾乡工作几十年,已经是五十九岁的人了。眼看再有几个月就要退休,高乡长总觉得心里堵得慌,又说不出个原因。老伴放心不下,拽他去医院查,医生说您连个高血压都没有,就这体格爬山都行。这么一说激起了高乡长的豪情,他年轻时可是爬山爱好者,隔几天就是国庆节,他想干脆到邻县的山岔乡爬山去吧,秋高气爽,登山远眺,正是散心的好去处。

国庆七天假,高明在山岔乡足足呆了七天才回来。山岔乡没别的,就是山多,这一趟爬山下来,果然心情舒畅,和前几天比像换了一个人。一进家门他就给儿子高大立打电话,让他找几个人来,把买回来的的东西卸到他们公司的仓库里。

高大立在本乡可是数得着的人物,经营着一家蔬菜水果公司,手底下有几十号人。不大功夫他就开着轻型小汽车来了,随车的小伙子们一通忙活,把五十个纸箱子装到汽车上。



活计干完,高大立打开其中一个纸箱子,发现里面是一串串葡萄,随意揪了一颗一咬,马上又吐了出来,酸得咧了半天嘴。对水果他可是行家,联想到老爸的山岔乡一行,马上明白了****。这种葡萄正是山岔乡的出产,但是口味不好,价格也低。他觉得奇怪,家里要吃葡萄给自己打个电话就是了,干吗买来这种次货?还这么多?

高大立问高明:“爸,葡萄是您自己吃的?”高明摇头:“我眼看就要退休了,打算给乡里干部们一份临别纪念,就买了这些土特产。”“就这种酸葡萄,分下去还不被人说?”“酸吗?”高明揪了一颗也放嘴里:“我倒觉得酸的才好吃。”高大立心想老爸的味觉够奇怪的,说:“这种货我也卖过,四五毛钱吧。”高明一摇头:“三块一斤。”看见儿子不信,从兜里拿出一张收据来,白纸黑字,可不是单价三块嘛,一千斤,三千元整。高大立眼睛尖,一眼看到票上的公章,利民批发部,他和这一家打过交道,暗想这事得问问他们,坑人咋坑到他老爸头上了。

 第二天一大早,高明打电话,让高大立派车把五十箱葡萄运到乡政府大院里。等干部们进了院子,他开始分发葡萄,一人一箱。人们搬起箱子要走,被高明叫住,要大家现场尝尝,给个评价。这么一说,大家都打开箱子吃起来。吃过几颗后纷纷挑起了大拇指:“甜!”

“啊?”高明吓了一跳,他明明记得是酸的啊,飞快地拿一颗葡萄放嘴里,登时一股甜丝丝的味道在口腔里荡漾开来。过了好半天,他才反应过来,一定是儿子那里出错了。忙一叠声的朝大家道歉:“实在对不住,葡萄发错了,这个大家先还过来,要发的葡萄马上运到。”又一阵小跑,跑到办公室里给高大立打电话:“你把葡萄弄错了吧?快把我的葡萄运过来!”那头的高大立说:“没错,这就是三元一斤的,您就发这个吧。”

高明一听这话音就明白了,敢情儿子给故意换甜的了。不由火气大起来:“你坏了我大事,快把我的酸葡萄运过来!”高大立一阵沉默,然后慢慢地说:“昨天我打电话问了利民批发部,人家说收据是应您要求代开的,您从农户手里直接买了葡萄。至于价格,这种葡萄在当地都堆成了山,明码标价,五角。我明白您的意思,五毛的葡萄开三块的票,能赚两千五的好处。可是您廉洁了一辈子啊,难道说都五十九了还要抹上一笔黑?葡萄是我换了三块一斤的,两千五的差价我给您!”

高明差点气乐了:“好儿子,这件事以后我跟你解释,干部们都等着领葡萄呢,先把葡萄运过来!”语调一高,震得电话都嗡嗡响,那头的高大立好像有点怕了,说了一个字:“好。”

十几分钟后,又一车葡萄运了过来,高明边发边让人们打开来尝尝。这一尝人们就叫开了苦:

“高乡长啊,这葡萄怎么这么酸?”高明一笑:“酸就对啦。我今天发葡萄是为了开个现场会,不然我退得不踏实啊。”原来他这趟山岔乡之行,发现这个乡大部分是山地,土壤贫瘠,根本不宜种植葡萄,可是那里的乡政府为了虚报政绩,讨好上级,建什么万亩葡萄园。结果农户们种出来的东西又酸又涩,卖五毛钱一斤还是卖不动。高明本来心里就有块病,就是生怕退下来后乡里的工作搞不好,说不定也搞个什么政绩工程呢,所以才买来五十箱酸葡萄发给大家,最后敲一敲警钟。

 一番话讲完,高明环顾四周,看到大家都一脸郑重,议论纷纷,不由松了口气。眼角一扫,发现不知什么时候院子里多了一辆小轿车,车窗开着,露出两个人的脸来。不是别人,一个是儿子高大立,另一个居然是老伴。原来高大立见劝老爸不下,就把老妈搬来了,她最痛恨的就是这档子事。刚才那一幕,母子俩在后面静静地瞧着,看了个一清二楚。老伴喊过高明来,绷着脸说:“你这个临别纪念倒新鲜,用意也不错,我要问你的是那张发票,三千元啊。”高明是个轻度妻管严,听完一点脾气没发,还笑嘻嘻的:“我一定跟组织坦白,但是有个条件,你得在上面签字。”说着把那张收据拿出来:“请审查。”

还是那张收据,不过上面多了一行高明的字迹:“用于临别纪念,请老伴核准报销。”高大立母子俩都愣了,看着他们疑惑的样子,高明面对儿子哈哈一笑:“这票是跟你老妈报销的啊。报纸上说,做领导的五十九岁是一关,我心里也害怕,怕自己栽在这个年龄段上。所以我想从今天开始,我每一张报销收据都要她过目,单位用的单位报,个人用的她给我报,这不,这一张可是请她报销的,怎么样老伴,做我的纪检书记吧?

 高大立的一脸乌云终于散去了。但他老妈的脸色依然难看:“找我报销?那你就开个大头票,来吃我的回扣啦?”

这么一说,高明的脸色突然沉下来:“我没有吃回扣,确确实实是付了人家三千元。卖葡萄的这一家,丈夫有病在身,做不得重活,全靠妻子和八岁的女儿种地为生,还要供养读大学的儿子。这一年他们也种了葡萄,但堆在集市上卖不动,眼瞅着就要烂掉。我爬山时路过集市,正好看见这个八岁的小女孩守着山头一样的葡萄掉眼泪。我有意帮帮他们,提出按甜葡萄的价格,一斤三元买进一千斤。开收据时,我说自己单位是乡政府,男主人一听无论如何也不收那三千块,说按市价只收五百,不然国家要吃亏。无奈之下,我只好把其余的两千五偷偷塞在这家柜子里,又找利民批发部代开了发票。”

“面对这样的老百姓,我们这些当干部的,是不是该扪心自问一下,所作所为都对得起他们吗?”高乡长这句话说得高,院子里所有人都听到了,有几个干部过来,纷纷说:“高乡长,我们经党教育了这么久,又由您领导了这么多年,早就形成了钢铁长城,您就是不说,全乡五十个干部也不会有一个掉队的。”高明一笑:“照你说,我这番忙活倒是没必要啦,不过我的心病算好了,以后退了休就踏踏实实爬山去。”

 这时候,刘副乡长从大门外走了进来,他今天有点事,所以最后一个来领葡萄,刚才的事一点没看见。他过来搬起装酸葡萄的纸箱就往外走,高乡长拦住他:“别急嘛,尝尝我买的葡萄怎么样。”心里同时盘算着,老刘很可能接我的班,得好好跟他讲讲。

 刘副乡长停了脚步,依言拿出一串葡萄来,塞嘴里一咬,两道眉毛忽然皱到一块,扑地把核吐出老远去,然后露出一副笑脸来:“高乡长您这葡萄可真——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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