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顾文显小小说||俩乖

俩乖

顾文显

都说病魔病魔，这话半点不假。就说梁三奶吧，当年是多响快、多慈善的一个女人，哪想到瘫在病床上5年，记不清楚打哪天开始，她人就变得胡搅蛮缠了。

梁三奶的二儿子二乖，读完高中，去了老远的南方做生意，长年不见个影儿，病床前就靠长子大乖和媳妇俩跑前跑后。这大乖虽是捡来的，可对待病床上的老娘，那是啥说道没有。无奈这山沟日子本来穷，这几年大乖又总走背运，养牛牛被偷，养鸡又摊上禽流感，手里就捏不来钱。没钱，在老娘面前说话就少了底气。

三奶亲生的二乖虽然远在南方，可他一刻也没敢忘记娘哩，每到月底，准汇来200元钱。大乖总是悄悄给娘送过去：“娘，俺弟又汇钱来了。您可得藏好了，前屋小敏见天跑集镇给她的店里进货，您想吃啥，就托她买。别叫您孙女瞧见了，那丫头也不知怎么惯的，那才叫馋。” 

多出这200元，三奶在山沟里的老人堆里，就是最奢侈的啦。

三奶心里就不平衡。当年她冰天雪地里捡回大乖，小人儿冻得茄紫，拉的屎冻沾在身上，弄不掉。她哪顾得这些，赶紧解开怀，贴肉给揣回来，那身上造的，眉头都没皱啊。她还特意租回一头母羊，挤羊奶把孩子喂大。喂大后整天“大乖”、“大乖”不离嘴，亲生的还能怎么样。邻居们都笑她傻，说养人家孩子种人家田哩，说鸡抱鸭子干费力哩。三奶撇嘴，甚话哩，俺就是疼大乖，谁有气就气吧。后来，三奶生了二乖，她左手牵一个，右手抱一个，整天满村子炫耀：“瞧俺这俩乖，给金山也不换！”

现在比出来了，还得是亲骨肉。眼前这个，光知道说空话，从来没见啥真格的。你一天问候800遍，它能当肉吃当蜜喝？梁三奶心里烦闷，不管大乖在不在眼前，总冲人说：“再亲不是娇生子，再煽不是自来风哟。”大乖心里肯定也不高兴，但谁让他穷呢，又怕娘生气，每回都陪着笑脸：“娘，儿子穷。那心思肯定是有，不就差没那能耐啊。”

“我想二乖。你爽快到乡里打个电话，把他给我叫回来。哪怕看一眼，我死了就再没心事。你没钱不要紧，这话费我出。”

 “没他电话号码呢。弟弟肯定是忙。娘，改天赚了大钱，我弟他自己就回来了，现在我找不到他呀。”

山沟偏僻落后，连个电话都没有，三奶身子又瘫痪，再急，也是干急。

梁三奶定时享受着二乖的一片孝心，思儿之情更切，常常当着大乖的面哭，说二乖真是孝顺啊，她想她亲生的儿子。大乖听着，心如刀绞，可谁让自己没钱呢，比不得二乖受宠活该，只能好话说着，笑脸陪着：“娘，您别上火。您老人家一高兴，咱全家就有了盼头哩。待有信儿了，我定叫弟弟回来。”

梁三奶临死时，是一声声唤着二乖的名字走的。

三奶走了。大乖哭倒过去，整个人都瘦脱了相。出殡时，摔丧盆都举不动了。邻居们说，捡的儿子，还能当亲生的，这已经算尽心尽力，老太太应当知足。大伙都清楚大乖因为没给娘买什么好吃的，是心里有愧，对不住娘。唉，人穷了，就不是人啦……

转过年．二乖回来了。全村人这才知道，混小子在南方做生意时，犯了诈骗罪，刚刚刑满获释。他哪的钱孝敬老娘？都是大乖假托弟弟名义，每次忍辱负重地送到娘的病榻前……

二乖一头跪在哥哥面前：“哥呀，咱娘可真是冤枉死您啦，您才是孝子哪。您怎么就不肯为自己辩解一句呢？”

大乖嘴唇咬出了血：“你这明明是混帐话嘛。我再冤枉几十、几百回，就可以抵掉老人家活命、养育之恩了吗？说谁是孝子难道就为个名声？当初若让娘知道你进去了，她老人家怎么可能活到去年！”

小编：好的文字总是峰回路转，结局让人意想不到。顾老师的文字，学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