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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徽州.村落】茶绿菊白绕竦坑

 左语右文 2020-10-24

茶绿菊白绕竦坑



 
徽州的山村,都是依山傍水的,群山环绕,也就是一个“坑”!古人依着山势地形来给村庄取名,也就见过不怪。每次要介绍我的老家——竦坑,总是借《观沧海》中“山岛竦峙……洪波涌起”来起兴,我“洪波”是“竦”里的人,“坑”里的人。

竦坑,是歙县的深山更深处,万历乙巳年(1605年),桂林牌头的明季儒生积员公,就是过了扬之河,沿着双竦河去绩溪八都择树下,路过还是叫余家村的竦坑时,已经正午生火烤干粮,略作歇息而去。次日返回,发现火堆余烬未熄,留心细察,见其地山环水绕,认定是旺发之地,而举家迁居,以来龙缘于竦岭,名其地曰“竦源”,后来叫成如今的“竦坑”。


时间的流转,等到我这一代时,根据排行字“积老玄文永,宗天志正良,禄受成功大,基开喜得祥”,我属“成”字辈的竦坑人。竦坑环村皆山,群山都是茶园,层层叠叠。人间四月芳菲尽,茶园绿意自盎然。采茶,是山村少年熟习的一门技艺,是为劳累的亲人减负创收的唯一。更多时候,家人总是期盼着子女多看书能读出头,千叮万嘱考大学,离开山里。唯独茶季不放过子女,茶叶是当时唯有的收入,一家人的全部花销。学校更懂家长心,每年半个月茶季,遂了家长心意,既培养村童吃苦,更激发学习的激情。

两米多高的老茶棵地,人站里面隔着几棵,就看不见人,只听见“啪啪”的声音。听到鸟啼,可以躲开父母的眼睛去找鸟窝,或有一两枚绿色的卵,喜欢。等到外出读书三年后回家,茶园不认识了,几十年的老茶园被改造修剪,都是一尺多高的细嫩茶枝。春天一到,这新修剪的茶园,齐齐的茶叶嫩芽,产量和质量竟然都上去了。


曾经遮天蔽日的茶棵地,是没法种庄稼的,只有七八月间冒着酷暑挖茶棵地。摇身一变成整齐的新茶园时,肥沃的土地露出来,看着都是有滋有味。插山芋,种玉米,点黄豆,还有羊角、丝瓜等,想种啥就种点啥,只要种子落地了,也就有收获。

老家是一个普通的山村,在四百余年的历史里,没有名人出没,只有普通的村民,一如很多的徽州的小小村庄,在沉默安静中,以茶为业,繁衍生息至今。时代在不断的演绎,当年的毛孩子都长大外出读书了,当年的少年郎成家立业盖房子了,分到各农户的茶园、自留地却没有变,茶棵的收入开始让村民捉襟见肘。生活在尘世,总是要有各种各样的花销,各种的付出,有人开始外出打工,有人开始经商另做打算。


土地在那里,玉米、山芋,只能是喂猪,一年两个猪,吃一个卖一个,又能有多少钱?菊花,在曾经的岁月里,似乎是种在花盆中的几朵,看看而已。或是田间地头小径外,那些黄色的野菊,瘦瘦的,自生自灭,孤零零的,不会被谁多看一眼。秋天的时候,偶有人摘些回家,晾在竹匾里晒干,泡茶喝,很多人不喜欢那苦味,哪有茶好喝?

菊花,似乎就是在那时开始听说的。不甘心的村民,不是谁都适合背井离乡去打工,生活富裕人人想。时代的变迁,“贡菊”一词,开始成为村民的谈资。有人到歙南亲朋家,挖来贡菊的根,开始试种,开始传播,收花的贩子也慢慢在村里有了固定落脚点。

菊花,在茶棵地里开始滋生繁衍;希望,在村民的心中开始绽放。做毛峰茶用的烤箱,还可以用来烤菊花;抑或是菊花烘干机,可以用来烤出焙好的毛峰。原本一季茶的收入,如今也就开始增加了一季菊花。



在菊花盛开的时节回老家,这些年来我还是经常的。我曾是一个山里的少年,有幸读书到县城安身立命。虽然不再以茶叶菊花为谋生的手段,但是它们却滋养着我的父母亲人。我一定去拜会它们,走近它们。过了小河,沿着仄仄的一尺来宽的水泥路山上。转过巷弄的房子,一丛黄色的菊花直跳入我的眼前,我忍不住的拿出手机来,拍下它的靓影。

继续爬山,站在将军山的自家地里,大片的菊花,白如雪,熙熙攘攘的,厚实而丰盈。村庄在山脚下,静谧而淡然。茶园的世界,如今是菊花的天下,密密挨挨,喧喧闹闹,把茶棵挤到了边上。村中的河流,缓缓淌过卵石,在阳光下晃动着缕缕刺眼的光芒。



秋菊似乎是一群“咿咿呀呀”的女子,得理不饶人一样,自顾笑靥开花,惹来蜂蝶的飞舞,惹来村民的目光。秋天是它们的,它们也有理由快乐。它们在春天里,趴在地上,绽放一点点的新绿时,那时是嫩茶的天空,它们也仰望过。在仰望历经寒冬的绿茶受到村民的敬意时,它不卑不亢地努力,自己经历了酷暑,成为村民的最爱。这是一个菊花盛开的时节,茶棵只是需要一点阳光而已,委屈一下也淡定。不同的时节,不同的精彩,各有各地生活,各有各的绚丽。

在徽州的大地上,深信有着很多朴实如我故乡——竦坑一样的村庄。春来茶绿盎然,秋来菊白飘香,在这茶绿菊白中,平和的山村岁月,也就过得充实、富足、安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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