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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载)家之殇(十九)||刘根

 河南文苑 2020-10-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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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感谢一路上有你(12)

在两点一线和“备讲辅批考评”的忙碌中,悲伤暂时消褪了些许;在柴米油盐和“满脑子都是孩子哭了笑了”的平淡中,回忆也黯淡了许多。

时光依然悄然溜走。许久不曾想到父亲了,偶尔他的音容笑貌会在梦中出现。有一次,梦到了他和孙子、孙女们在铺满金色阳光的院子里嬉戏玩乐,醒来心里却难受了很久很久。

忙碌了一辈子,本该含饴弄孙、颐养天年的父亲啊,却没能享受到多少这人间难得的天伦之乐!

追忆父亲,他对孙辈们的疼爱却历历在目,永生难忘。

   2005年的寒冬,儿子呱呱坠地。一纸“缺血缺氧性脑病”加“脐绕颈23周”的诊断书,让他在婴儿监护室待了半个多月。

孩子是凌晨出生的。想到父母年纪大了,老家距离也远,加之夜深人静不想影响他们休息,让他们担心,一直到天亮才打电话告知他们母子平安。

不曾想,第二天一大早,父亲和母亲就从老家坐着车慌慌张张地赶到了医院。

遗憾的是孩子已经被送入婴儿监护室,没能赶上见第一面。最后母亲留了下来,他一个人怏怏不乐地回到了老家。

三天后,父亲再次过来,才赶上了探视时间。

医生嘱托把孩子抱到另一所医院做脑CT。当母亲抱着孩子从监护室出来的那一刻,他终于看到了长得和他特别相似的孙子,笑逐颜开,夸着孩子的个头和眉目。

接着,又慌着回老家打扫房屋,购买鸡蛋面条,迎接月子里的母子,安排米面宴席。

一岁内的儿子,喝着三鹿奶粉,随着父母工作环境的变换而“折腾”。加上养育经验不足,体弱多病,一次次常见的扁桃体发炎不停地折腾着我们的神经。

无论是大雪纷飞,还是烈日炎炎,不管是白天还是黑夜,当我们在附近几个著名的儿科诊所疲于奔波,仍无法控制病情时,才想到了给父亲打电话求助。他强烈建议我们把孩子抱回老家镇上的一家诊所就诊。

当我们坐着12路公交车抱着烧得像木炭一样的孩子赶到镇上时,父亲总是骑着他的二手的老年三轮,早早地在公交终点站等着我们……

当孩子哭着闹着,咬紧牙关不吃药,我的巴掌不停落在他屁股上时,是父亲一边训斥着我,一边连哄带骗地让孩子乖乖地咽下药……

随着儿子年岁渐长,我们带他回老家的次数也经历了一个有少到多的变化。

每次我们到家,他总是先从摩托上抱下孩子,亲了又亲。再抱到村里的小卖部,任其挑拣喜欢的玩具和零食。接着会抱其在邻居或庄稼地里转悠,逮个蚂蚱或蛐蛐逗他一笑。

亲情涌动着的家永远是温馨的。每次回家,父亲总是早早地准备好肉和菜。饺子成了必不可少的午饭。饭好了,父亲亲自盛来,再小心翼翼地喂给孩子吃。

等孩子开始学走路了,父亲又买了个学步车和童车,送到了离家六七十里的我的单位。

待孩子年龄再大一些,看到别的儿童在钓鱼,他非要缠着也要买钓鱼竿。父亲会用竹竿为他做一个连鱼钩都没有的“钓鱼竿”,哄他玩耍。

工作的繁忙是我们回家次数减少的最主要理由。为了减少对孩子的想念,父亲开着三轮,带着母亲和两个孙子来到镇上的相馆里,照了几张珍贵的照片,留作纪念。

一次,接到父亲从市内打来的电话。电话那头的他用严厉的、不容置疑的口气,让我把孩子带到他干活的工地,想看看孩子。

当我匆忙赶到时,父亲从工地里出来,抱起孩子亲了亲,放下后又摸了摸孩子的头,硬塞给我200元钱,说给孩子买点零食和衣服。任我怎么拒绝都无济于事。 

   孩子在长大,父亲却在一天天变老。

当我有一天忽然想起了父亲经常说的“孩子是又一辈人,也是我们家的希望”时,才意识到,从小到大,父亲对我的疼爱其实并没有减少,而是又把这爱延续到了孙子这一辈。

这爱,依然是沉甸甸的。而我却自私地阻断和减少了他们爷孙之间的这份血脉交融。因为我总是找“工作忙”、“家里有个池塘孩子不安全”、“你们老了多歇歇”等各种理由,很少带着他回老家。

   然而,当我幡然悔悟,在节假日和寒暑假把孩子送到老家住上几天时,疾病和衰老已经慢慢吞噬着他的躯体。

父亲再也抱不动了,也撵不上孩子的步伐了。可他依然会在早晨,开着他的三轮,拉着孩子到镇上去喝胡辣汤、吃油条,依然会带着他去庄稼地里捉个蚂蚱、逮个蛐蛐,依然会陪着他看影碟机里的奥特曼和葫芦娃。

   2011年冬季,父亲受朋友所托在白河南的一个澡堂给人烧锅炉。寂寞无聊时,他打电话让我把孩子领去洗个澡。其实,我知道,他是想孩子了。

2013年6月,在与我单位一墙之隔的独山,父亲跟着一个朋友在糊一些垃圾桶。他给我打电话,让孩子放学了过来,想见见孩子。

我领着放学了的孩子找到他。父亲亲切地摸了摸孩子的头,问了问学习情况,临走时又是硬塞给孩子100元。

2014年的4月,父亲拖着病体,领着一帮人来到七里园(也就是前文提到的父亲最后一次做泥工的地方)干活,期间多次打电话让我把孩子送去玩。每次临走前,父亲总是偷偷地塞给孩子一摞硬币,让孩子买作业本花。

2014年的5月,儿子得了“血小板减少症”,住在了中心医院的儿童血液科。面对突如其来的变故,我们有点手足无措,焦急万分。此时的父亲已经病入膏肓,他和母亲拖着病体,坐车从老家赶到医院,拎着水果和牛奶,步履蹒跚地走到病房,陪了孩子一个下午……

2014年的8月,从重症监护室里住了三天的父亲,转到了普通病房。他拖着虚弱的身体,还在关切地询问孩子的病情是否好转,停药与否……

回忆的碎片一片一片地飘入我的脑海,内心更加的悲伤和痛苦。

儿子上四年级了。在他的一次作文中,我读到了他对爷爷的思念和感恩。

原来,孩子也不曾遗忘。那个慈祥的、疼爱他的、陪伴他度过了10年时光的爷爷依然鲜活如生,不曾远去。

(  感谢一路上有你(13)

最是人间断肠日,定是年年寒食节。

与往年不同的是,今年的清明,空气中少了很多的烟雾和尘埃,也鲜闻鞭炮声了。年底出台的禁止燃放鞭炮的规定,让这个节日一下子静谧了许多。如果不是路旁摆出的成堆的祭祀用品,人们似乎已经忘了一个悲伤日子的来临。

车过师院,路旁的小摊一个接一个地呈现在眼前。与往年不同的是,少了鞭炮和火纸,多了鲜花和果篮。那姹紫嫣红的带着花盆的塑料花盆,除了手感,惟妙惟肖,让人难辨真假。

四岁的女儿看见了,非要拉着妈妈下车,给爷爷买花。

时光倒回到2013年的农历正月十一。春节的欢乐气氛还没有完全消褪,此起彼伏的鞭炮声还在响着。女儿来到了这个世上。这是上苍赐给我们的另一份贵重的礼物。

猛然间有了一个孙女,父亲自然也是欢喜的。关于孙女的满月宴,父亲想让在老家准备,既实惠又方便亲朋好友;而我们则想着天冷、路远,出行不便,就在市里边准备。

父亲听了我们的想法,没说什么,只是小范围地给几个至近的亲戚打了电话,以示邀请。

那时的父亲,刚刚经历从年底开始的心脏病的严重复发,中药西药不断,外加打针和输液,几乎每日都是卧床休息。宴席那天,他没能到场,只是委托大姐一家过来帮助招呼。

 彼时,二胎政策还没放开,计划生育政策正是以征收社会抚养费作为上户口的必要条件。为了给女儿上户口,父亲拖着病体,奔波于老家的计生站和派出所,求亲访友,央人托己,终于给 女儿解决了上户口的一切手续。

乍暖还寒的初春的一天,卧龙岗下面的街头。寒风萧瑟,车流穿梭。

父亲戴着帽子,裹着围巾,把辛苦奔波了一周才办好的手续交到我手里,又递给了我别人送来的一包旧的婴儿衣服。嘱托我天冷,要照顾好孩子。

接着,父亲步履蹒跚地和母亲绕过护栏,走进了卧龙医院……那个背影至今难忘。每每思之,仍觉心痛。

养儿不易,养儿更知父母恩。

两个月大的孩子,开始出现了腹泻、感冒、高烧等常见病。于是,方圆几里的诊所,连同属于三甲医院的中心医院,都被我们跑了个遍。

当孩子高烧不退,诊所医生不敢接诊,非让抱大医院拍片、化验和输液时,又是父亲打来电话,就像儿子小时候看病那样,让我们把孩子抱到老家镇上的那个诊所试试。

春夏之交的某日,当我抱着高烧不退,小脸通红的女儿,坐着12路公交车,匆忙地到达镇上的终点站时,父亲和母亲早已坐在老年三轮上,张望着进站的车辆,守候着我们的到来。

车停了下来。父亲小心翼翼地接过孩子,逗了逗她,又递给母亲。接着,发动机器,缓慢地开着车,把我们带到了那个在儿子身上多次“妙手回春”、出现奇迹的医生那里……

一番检查,医生告知我们,问题不大,不用去大医院,开点药,带回去按时吃即可。

带着一大包西药,父亲发动机器,逗着脸蛋通红的孩子说,“走啰!大孙女,回咱家了!”言语中满是怜爱和牵挂。

开始喂药了,母亲端来开水,父亲抱着女儿,在孩子脖子上围上毛巾,再在调羹里和好药,然后小心翼翼地倒入口中……动作是那么地轻柔,就像当初给幼儿时的我喂药一样。

2013年的春夏之交,父亲又一次地住进了市二院。和往常一样,父亲没有让几个子女知道。得知消息后,我骑着后座安了儿童椅的自行车,带着女儿来到了医院。

父亲刚好输完液,和母亲正坐在病房楼的花坛边前休息。见到孩子的到来,父亲慌忙地伸手从车座上抱下她。

久不曾见面的孩子挣扎着不让他抱。父亲慌着不知干啥好了。他把自己的茶杯盖打开,给孩子倒茶,孩子不喝。又让母亲去买了两个棒棒糖。这时,女儿才破涕为笑,伸手让抱。

临走,父亲一再嘱托我,路上要小心,骑慢点,小心孩子睡着了掉下来……

女儿学走路的时候,父亲专门从老家找来了个二手的学步车,又买了一辆昂贵的能折叠的多功能的童车。大姐骑着摩托带着他,载着两个小车,从老家赶来看孩子。

看着孩子坐在学步车里,磕磕绊绊地在地板上滑来滑去,那一刻,父亲眼中流露出的是满满的疼爱和喜悦……

父亲生命里最后两次住院期间,我带着女儿去看他,父亲喊着孩子的乳名,伸出枯瘦无力的手,摩挲着她的小脸蛋,满含留恋和不舍。让我们拿出牛奶和蛋糕给孩子,并嘱咐我们用开水把牛奶烫一会儿,等热了再让孩子喝。

女儿玩了一会儿,他总是会催促我们早点回去,说医院里环境不好,孩子也小,不宜久留,并嘱咐我们在家照顾好孩子,不要惦念住院的他……

守丧的日子里,女儿不停地问爷爷怎么了,稚嫩的声音让每一个家人都更觉悲痛和心酸。妻子只好告诉她,爷爷太累了,睡着了,不要吵醒了他……

最悲伤的日子在逐渐远去,女儿也在一天天长大。

我不能不惊讶于一个四岁孩子的记忆力:此后的每一次返家,只要路过父亲的墓地,女儿总是会不由自主地说到“爷爷睡着了!”。

童言无忌,亲情却永在,且定会历久而弥浓。

我相信,不管岁月如何变迁,在女儿的情感世界里,肯定也会像我一样,为疼她爱她的亲人永远珍藏着一段无法格式化的回忆!


作者简介: 

刘根,河南南阳人,中学教师。文学爱好者。作品散见于当地媒体及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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