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点上方↑“河南文苑”即可免费订阅本刊 大兴屋兄弟 作者：双虹（洛杉矶） 27 抽完骨髓后赵子如就一直生病，感冒发烧个不停。张文华又要保证自己的功课，又要打两份工，还要帮赵子如补课，还要时不时过去关照一下佳佳，真有三头六臂应接不暇的感觉。 这日，他在校园里遇见了小孙。小孙把他拉到一边，问他：“你知道小赵最近是怎么回事？” 文华说：“他为了赵佳佳而去抽骨髓，你知道的啊。” 小孙：“我知道，我问的不是这个。” “那还有什么？”文华问。 小孙：“你不知道啊，小赵他问小哈借钱，一开口就是三千元。” 文华有些意外：“有这事？” 小孙点头：“骗你干嘛。他跟小哈借不到，就想跟我借。我说我们都是穷学生，交学费还不够，哪来三千元。他就使性子说，不信借不到。” 文华听了，心头很不是滋味，“小孙，小赵他近来事情不顺心，脾气是会怪一些。还请你多包涵。” 小孙说：“我知道的，你们刚来不久，本来就不容易。小赵的女朋友还碰到这种事，我明白。我只是听他说还想找他老乡那边借，就想请你带个话给他，在美国不比在国内，这里是不大兴跟个人借钱的。这点可要多长个心眼。” 文华自己也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话，就说：“我懂了，小孙，谢谢你提醒。我会告诉他的。” 28 回到大兴屋房间里后，见赵子如正在拨电话，张文华马上问：“你电话打给谁？” 赵子如做个手势要他别出声。 张文华不理，走到跟前跟他道了一声：“你别跟人借钱！” 铃声响了几次没有回应，赵子如放下电话，问：“你刚才说什么？” “我说，不要跟人借钱，在美国不兴这个。” “谁告诉你的？” “一个美国人告诉我的，够权威了吧？” 赵子如不声不响，从柜子里的乱衣堆里找出来一件，闻了闻，扔回去，又扒出来另一件。他穿好了衣服，整整头发，就要出门。 “上哪儿去？”文华追问一句。 赵子如没好气地：“我找我女朋友，有问题吗？” 这话，张文华听起来刺耳，痛心，话语忍不住冲口，音调却竭力压沉：“你总是一口一个女朋友，就只有你爱她吗？她心中有谁，你就真的那么了如指掌？” 赵子如脸颊开始发红，挖苦道：“人么，贵在知己知彼，我去找我七百年的情人，不需要跟你请示吧？那么好奇干吗？” 张文华咽不下这一激，提高了音调：“你别总是把那什么崖山江门的挂嘴边，说眼前实在的，佳佳难道不是我的好朋友吗？你去捐骨髓，我没闲着。我打两份工，为的什么？这些天来，你吃的用的，也是我在照料。就问一句，有那么过分吗？至于那么激动吗？” 这屋里话音高，屋外小白夫妇和小哈正躲着偷听。“嘿，”白香原说：“这对同志终于吵架了！” 白香原的妻子苏媛媛说：“你别胡说了，人家有女朋友！” 白香原啧了一声：“你懂什么，这年头双面人多了去了！” 屋里，张文华降低了嗓门：“好了，算我多嘴，你昨天不是已经去过了？” 赵子如烦躁地：“就是因为去过了，今天才要再去。” 张文华搞不清赵子如这话的逻辑，便问：“你什么意思？是不是又发生了什么事了？” 赵子如欲言又止。 张文华坐了下来，“难道我不值得信任吗？有什么难处说出来，我们一起解决。佳佳要真爱你，我也不会赖着不走。” 赵子如摆了一下手：“别的先不扯了，现在说帮助的事。账单是还没到，但是佳佳自己初步估算，大概要还医院两万美元。这还不够，医生跟她说，术后还有一些跟进的治疗，能做最好。但是佳佳的健保计划里对这种治疗付费更少。我觉得她实在应该接受这种预防复发的治疗。我来美国时带的一点钱，付完学费就没了。不得已我才动了借钱的念头。哪用什么美国权威的提示！” 张文华想了想，说：“我明白了。你也别急。离付款不还有些日子吗。我近来餐馆收入还不错，攒了一些。其他的，我们再想办法。” 29 张文华说再想办法的话，此时的赵子如听起来简直轻如鸿毛：能有什么别的办法？ 大兴屋五号的日子在一种特别的压抑气氛中忙碌地过着。有一天，赵子如从外头回来，意外地看到文华的自行车已经停在了屋外。进到房间里一看，只见文华蒙头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子如感觉不对，过去叫了一声：“文华，怎么了？” 张文华没有动静。赵子如伸手摸摸他的额头，滚烫！ 赵子如慌了，连忙走出房门去。屋里只有小哈一人在做功课。赵子如走过去问：“小哈，你那儿有没有退烧药？小张他发高烧！” “发高烧应该赶紧去看医生啊。”小哈说。 “我知道。不过还是先让他退退烧，问问情况再说。” 小哈走到自己房间里，出来时，递了两粒退烧丸给子如，吩咐说：“退了烧，让他一定去诊所看看。” 子如谢过小哈，捏着那两粒退烧丸，走回了房间。桌子上有一杯水，不知道是谁喝剩的。子如也顾不了那么多了，拿过来，走到文华床边坐了下来。“文华，赶紧起来吃退烧药！” “我睡睡就好了。”张文华在被窝里嘟噜道。 “不行，小哈都说了，等退了烧能走动了，你得去趟诊所！” 张文华眼看拗不过，只好起身，吞下了那两粒药丸。 第二天，赵子如取了邮件回屋里。一看，里面有一封是红十字会寄给张文华的信。这红十字会跟文华有什么关系？赵子如心里疑惑。 文华还在睡，赵子如眼光忧郁地看着他，轻叹一气，走出屋来。 他开始洗米，准备熬点米粥给文华喝。苏媛媛一看，眼睛就亮了，“哟，小赵做饭哪，奇迹哦！” 赵子如说：“不怕你笑话，我就只会做稀粥煮鸡蛋。小张病了，我得弄点东西给他吃。” 苏媛媛同情地看了他一眼，说：“小张他太玩命了，我就知道他迟早会躺下。我熬点红枣姜汤吧。我看他肯定是抵抗力降低，着了风寒了。” 赵子如满含感激地说：“媛媛，你真好，谢谢啦！” 30 赵子如回到房间里，见文华坐了起来，就把桌上的红十字会信件递给他，“你是不是去卖血了？” 张文华满脸倦色，沉默不语。 赵子如心里明白了大半。想着前些天还在挖苦他，跟他吵架，赵子如此时心头五味杂糅，眼圈红了起来，竟说不出别的话。这时，媛媛在外头喊话了：“小赵，红枣姜汤好了！” 赵子如几步赶到屋外，双手接过了媛媛递过来的那碗热腾腾的姜汤。“哎，汤匙！”媛媛说着追过来把勺放在了碗里。 赵子如在床边坐了下来，“文华，趁热喝吧，驱驱寒。记得小时候我妈说过，红枣补血，姜杀菌补气。媛媛想得真周到。” 张文华接过了那碗汤，用沙哑的声音说：“谢谢你，也代我谢谢媛媛！” “喝吧，不用想太多。要不要我喂你？”子如说着略微伸了伸手。 文华摇摇头，自己喝了起来。隔着那红枣姜汤的香气热烟，赵子如默视着他的好友，一直到他喝尽了那碗汤为止。 第二天，张文华便说要照常去上课。赵子如怎么拦都拦不住，只能站在门口看着他的背影发愁。苏媛媛走过来，安慰他：“你别把自己也担心病了。我都看出来了，他是牛脾气。晚上我帮你再给他熬点汤，会没事的。” 赵子如第一次端详着媛媛，她方脸型，线条却非常柔和优美，怎么看，都是个体贴人心的女人。“媛媛，我替文华也替我自己谢谢你了！” 媛媛扑哧，以手掩嘴，“你们兄弟俩还真逗，跟我，你们不用客气。” 31 一个月以后，赵、张两人清点资产，一共整出了三千元美金。他们把钱装进一个大信封里，小心翼翼带上它，正要出门，电话响了。赵子如一接电话，竟是佳佳打来的。佳佳在电话上问他和文华现在有没有时间，她想请他们过去一下。 “佳佳，怎么这么巧，”赵子如兴奋地说：“我和文华正要出门去找你呢。我们给你带来好东西！” 佳佳说：“不要带东西，你们人来了就好！” 两人会意一笑，迈着急急而轻盈的步子，出门去了。 赵佳佳住的房子外有一个围起来的小园子，里面花丛成荫。佳佳房间的窗户就临这个园子。赵子如和张文华一前一后走进园子时，听里面有说笑声。更让他们感到诧异的，是有一个男子的声音。 两人进了佳佳的房间，赫然看见一个西装革履的年轻男子坐在离佳佳的床不远的地方。见他们来，男子便微笑着站了起来。 赵佳佳站在男子和两兄弟之间，说：“我来介绍一下，这就是我说的好同学赵子如和张文华；这是我堂哥徐竟则。他知道我的情况后，特意从中国赶来看我。” 徐竟则彬彬有礼地和赵、张两人握手，说：“佳佳都跟我说了，感谢你们在她最困难的时候无私地帮助她！” 赵、张两人都感到突兀，进而几分尴尬，只能硬着头皮应酬。 赵子如：“不要客气，佳佳她也帮助过我们。” 张文华：“佳佳她很坚强，我们为她骄傲！” 徐竟则说：“你们同学做到这份上很不容易，我很感动。现在我来了，把我表妹需要的医疗费用都解决了……” 赵子如一听连忙问：“佳佳她还需要进一步的治疗。” 徐竟则：“我知道，都包了。另外，我打算专门请一个人来照看佳佳，直到她完全康复为止。” 赵、张二人对视了一下，张文华说：“这样真是太好了，我们也就放心了。” 32 赵子如和张文华两人在佳佳处只呆了二十来分钟，便起身告辞。佳佳送他们出来，见两人的神色都有些彷徨，便说：“子如，文华，我打心底感谢你们，一辈子都记着你们的好……” 赵子如淡淡地：“佳佳言重了。” 佳佳目光殷殷：“一点都没有。我想我们是一辈子都可以互相信赖和倚靠的朋友。”说着把手分别伸给了子如和文华。握手时刻，赵、张两人心中翻滚，却没有多言语，只道多保重和祝福的话。 刚从大兴屋出来时，还是晴空万里，此时太阳却钻进了云层。一个小时之间，张文华的心境又一次经历了天翻地覆，只是这一次，他是和赵子如一同经历，一起承担。张文华本能地伸出手去，拍了拍子如的肩。 “文华，你事先知道徐竟则这个人吗？”子如问。张文华摇了摇头。 “这个徐竟则究竟是佳佳的什么人呢？她介绍说是堂哥，可堂哥怎么不姓赵呢？”赵子如心头一堆疑问。 张文华应道：“你没注意他后来称佳佳表妹？” 赵子如：“是啊，一会儿堂哥，一会儿表妹，这两人之间关系不寻常。只是，佳佳怎么从来没跟我们提起过呢？” 张文华沉思道：“我想，这是因为我们和佳佳接触的程度还是不够深吧，所以她无从提起。” 33 徐竟则的出现给大兴屋五号的生活带来了空前的地震。这位“表哥”已经完全承担了照顾佳佳的所有职责事务。在两人关系的谜团中，更让赵、张二人惊讶的是他的财力。他一定是在做实业，或者生意，否则不可能有雇保姆这样的活法。赵、张两人感概自己的美国梦八字还没有一撇，那头的中国梦却已经是旭日东升。 “我就在想，这梦的事情，其实和志有关。人各有志。”赵子如回忆起有一回，他问佳佳：“你读历史系，将来能有饭吃吗？” 佳佳说：“将来我可以当教师，也可以再转行。至少现在，我一定要学习中国和世界的历史和文化。有人说崖山海战后无中华。我不同意，也不信。但是如果我们都不再去学习和传承，那还真是危险了呢。” “佳佳是一个有志气、不随流的姑娘，”文华说，“不论从哪个方面讲，我们的付出都是应该并且值得的。” 子如看着文华，深深同意这位好友的观点。几个月来，他们的友谊无疑经过了一场非常特殊的洗礼。 “文华，我现在有一个想法。” “说来听听。” “我想搬出大兴屋。” “真是英雄所见略同！” 34 就在赵、张筹划搬出的时候，大兴屋来了一个新居民，一个叫冷月的姑娘。这个姑娘的性情举止，就如她的名字一般，冷漠而神秘。光头小哈称她为冰山来客，白香原给她起外号叫“神秘谍报员”，因为冷月几乎每次一回大兴屋就一头扎进她自己的四号房间，和外面的世界几近隔绝。 不过，心细的小孙还是有办法获取这位神秘新户的一些内情。据说，这个冷月姑娘不知怎么搞的，已经濒临黑户的边缘。所谓黑户，就是失去在美居住的合法身份。 “难怪总这么神神秘秘、不哼不吭的，有她烦恼的喽！”白香原又发出了他特有的风言凉语。“你能不能积点德，少些幸灾乐祸？”苏媛媛责备自己的丈夫。 白香原哈哈一笑：“要积德不难，你赶紧给她找个好对象，这事儿就结了！” 苏媛媛当真了：“这倒是耶……” 张文华听了这事，告诉赵子如说：“我们真应该知足，没有遇到这样的难关。” 这天深夜里，张文华第一次腾出时间写日记。 “人的缘分奇妙无比，”他写道，“两个人能够从地球上不同的点碰到一起不难得，难得的是碰到一起，还一起走下去。除了子如和佳佳，在大兴屋里我常问的一个问题就是，媛媛这么善良的女人，怎么会和白香原走到了一起。爱和情感，千种百式，可有一点是共同的，它们全都因了缘。” “大文学家怎么还不睡啊？你那笔声大得像老鼠在挖洞。”赵子如在被窝里嘟囔道。 张文华赶紧合起了日记本。 阳春三月里，赵子如和张文华搬出了大兴屋五号。临走时，小孙还给他们押金五百美金。 “怎么多了两百？”子如问。 小孙笑道：“那两百，是友谊和祝福。祝你们好运！” 赵、张二人心头感动，齐声道谢，“感谢这些日子以来大家的帮助，祝大家都好运！”赵子如说。“大家多保重！”张文华补充。 小孙指着五号房里的单人床垫问：“这个床垫是小张捡来的，要不要带走？” 张文华凝视了那床垫一会儿，说：“还是留给下一任吧。” 苏媛媛站在一旁说道：“真有点舍不得你们走呢。你们兄弟俩都不要太好强，身体最重要。有机会回来玩儿！” 赵子如连连点头：“谢谢媛媛姐，我们会注意的。现在有车了，会回来和大家聚会的。” 大兴屋门口，停着一辆小小的“丰田”二手车，这是张文华用原来准备献给佳佳的那两千多元加上一点新储蓄买来的，赵子如称它为“小梦甜”，因为这部车子，标志着他们美国梦的第一笔。 小梦甜车身湛蓝，除了后车厢上掉了点漆外，整个看起来还是满新的。文华说小梦甜原来的主人将她保养得非常好，车开起来很顺溜，没毛病，还特别省油。子如说等有了钱，就去车行将车后箱那块重新漆一下，小梦甜就完美了。 张、赵二人将四个大箱子，就是他们来美国时带的行李箱，放进了他们的小梦甜里。 张文华坐到了驾驶位置上。车开了，徐徐开出了他们和大兴屋伙伴们互相的视线…… (完) 作者简介 笔名虔谦，双虹，现居美国洛杉矶。中、短篇作品发表于海内外报刊数百万字。小说获汉新文学金奖，搬上银幕并收入多种选集。2016年度北美华人图书馆协会最佳图书奖, 第四届郁达夫小说奖提名，小说被英译并列入《东方文学》杂志2017亚洲最佳名单，2018华文著述小说佳作奖。散文、诗歌多次获奖，编入教材，收入多种诗群和诗集。出版长篇小说，中短篇小说，散文集，诗集及英文作品集。 阅读是一种修行，分享是一种美德，你所看到的，也许正是别人所需要的，感恩分享! 投稿邮箱3182529240@qq.com 695 扫描关注免费订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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