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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案·传奇:断舌奇案

 Vlasd寒风 2020-10-25

拐卖悬案

这天,嘉定县令陆稼书正在书房埋头披览以前的卷宗。不久前,苏州知府把一起悬挂了三年的宿案,叫他审度一番,看看该从何处入手破案。

这案子发生在苏州鹦鹉弄,有位举人姓方,他有个七岁的女儿,名叫芸儿。三年前在元宵节晚上观灯时失踪。

要找回失踪三年的女孩是困难的,陆公研究了自汉以来失踪孩童的去向:一,拐卖给富家为子女,也有作童养媳的;二,拐卖给戏班子或妓院作为艺人或艺妓栽培;三,拐卖给杂耍行伍作杂耍人;四,某种歪门邪道作为童男童女活祭。

陆公回禀府台,请他速派公差向四周县衙的捕快与地保打听:二三年前,可曾发现过有人将一个眉心有颗红痣的七岁女孩卖给什么人,或什么地方死了贵人活佛,开过大丧,用童男童女作殉葬。

不久就得了禀报:青浦朱家角,三年前二月初头,有人将自己的小女以十五两纹银卖给一个耍猴把戏的小班子。因耍猴的没女儿,买下当女儿或童媳,但这班子已不知去向。而卖女儿的人说的是一口苏州话,三十来岁,是个路过青浦的丝绸小贩。

经捕快侦查,不久便抓获了那个丝绸小贩。他叫尤阿生,家住山塘街。确实是他在元宵夜拾得失散的一名童女,眉心有颗红痣。他当时把女孩带上小船,在青浦朱家角,以十五两银子卖给了杂耍班子的掌柜。这班子好像叫“天涯神奇”,掌柜的叫铁公鸡。丝绸小贩的家中还藏有卖女孩的一半凭据。

陆公叫人把他家中的凭据搜来一看,果然与他所供相符。然而,这“天涯神奇”杂耍班子,荡南闯北,到哪儿去寻找呢?

一天,陆公正在苏州向府台禀报案情,突然公堂外奔来了嘉定县的当差,说嘉定城内发生了命案,请他速回嘉定审理。陆公只得把尤阿生收监候审,告辞了苏州府台径回嘉定而来。

断舌人

嘉定城内塔前,有家裁缝铺子,老裁缝叫何不为。他有个独生女儿,叫何小姑,不但针线灵活,还绣得一手好花。经常给一些大家闺秀送新衣,因她的人品手艺很得一些小姐赏识,故常被她们留下来伴叙一番。

在十几位大家闺秀中,何小姑与朱百万家的朱小姐最谈得来,有时还被挽留在小姐闺房中过夜。这朱小姐闺名朱紫燕,已许配给嘉定望族陶可法的三儿,只待陶三公子金榜题名,即可完婚。

最近,嘉定城来了个叫“三仙姑”的人,扬言善观未婚女士之相。即使看出败相也不妨,三仙姑自有补相之法。由于古代女子没有社交权利,能有个仙姑模样的人同她们谈谈过去未来,当然大受欢迎,尤其是深居闺房的小姐,更想知道自己未来的命运。

朱小姐虽出身巨富之门,但由于她老外婆曾有过神奇的命运,所以她更想见见三仙姑。这天,她叫裁缝女何小姑把三仙姑请上闺楼,与她直言谈相。三仙姑乍见朱小姐,表现得十分惊讶,随即双手合十,念了声阿弥陀佛。

朱小姐见这位三仙姑果然不同凡人:高挑个儿,身材婀娜,一举一动都十分潇洒,话未出口,一双俊目已撩人欢喜。

三仙姑先给朱小姐观面相,说她有大富大贵的福分,可惜子息孤零。便说,待明日卯时再来给小姐观手相,手相只有卯时才准。待次日观看手相后,三仙姑叹了口气道:“不知小姐要否贫尼直言?”朱小姐当然要仙姑直言,不必隐讳。三仙姑道:“从手相上看,小姐不只无后,还兼克夫。贫尼真不解,小姐好端端的人品,何以会有此厄运!”

朱小姐听后当然惊慌,问仙姑可有补救之法。三仙姑道:“根据小姐面相上大富大贵,贫尼想来一定有补相之处的,如果小姐一定要贫尼看个彻底,找个补数之法,那只有在亥时,贫尼给小姐观一下全相,就有法儿了。”

所谓观全相,就是观看全身之相。朱小姐想,自己最是未婚的千金之躯,但不观看全相,怎么可解补自己的败相呢?反正三仙姑也是女身,又是仙姑,给她看看也不妨。于是答应了下来。

从此以后,三仙姑便成了朱府的常客,经常出入小姐的闺楼。可是自从朱小姐与三仙姑亲密起来后,却疏玩了何小姑。以前何小姑三天两头来朱小姐处,谈谈社会新闻,讲讲衣料首饰,五六天不来,朱小姐便要叫小丫头去请她过来。如今去了,只要三仙姑一来,朱小姐就会催何小姑快快回去。何小始感到甚是奇怪。

一天午后,何小姑去朱小姐那儿。丫环在外房告诉她说,小姐正在午睡,不要去打扰她。但何小姑正手捧新制的绣衣,要交到小姐手里。为讨她个欢喜,便径自走进内房。内房实际上是小姐的书房,却不见小姐在湘妃椅上小睡。

这时,小姐的闺房内响起了小姐的嘻笑声。既然小姐没睡着,何小姑便想推开房门进去,但房门紧闭着。小姐的笑声又响了,少女的好奇心使何小姑从门缝中窥到了朱小姐的秘密。次日一早,何小姑老父发现女儿在家悬梁自尽了。奇怪的是,她的嘴角有血,口中竟咬有半截人舌,要弄清何小姑何以悬桌自尽,只有捉拿这个被咬去半截舌头的人。

朱府命案

待陆公由苏州赶回嘉定县衙,刑房师爷已派捕设把那断舌之人捉拿归案了。陆公并不急于坐堂审案,却问那女尸入殓否?师爷道:因如今已是入夏季节,死者之父昨天已把女儿埋葬了。

陆公又问刑房师爷,现场可有什么疑点?师爷回说:最大疑点是死者口中居然有一截人舌。此外窗户洞开,窗下是条城河,而窗框上却系有一条软索,显然有人从窗户进出。但奇怪的是,死者老父说。房门是虚掩着的,是他早晨推门进去发现女儿自尽的。更奇怪的是,房门槛上有几滴血迹由房内向外滴去。一直滴至天井那架竹梯旁,竹梯上也有血迹。捕役就是依着这血迹与梯子抓获到断舌之人的。从尸体迹象看,死者不是自缢,而是扼死后挂尸。因为喉管处留有指痕,舌头也没有吐出。那小段人舌是死后塞进死者口中造成的假象。

陆公一边翻看记录,一边又问道:“你们审问过断舌人没有?”

师爷道:“小人在签押房问过那断舌人,他说不清言语,又不会写字。他的手势表情是否认他杀害死者,又说他与死者有儿女私情,他不知为何要咬断他的舌头,但他感觉到房中还有一个人。由于对方都是点头、摇头与手势,所以无法作供录。”

陆公又差人把塔前的地保叫来,要他谈谈老裁缝何不为家情况。地保说:这两年何小姑与隔壁的李三郎十分要好,老裁缝也同意他们来往。但有一个条件,非要李三郎入赘何家。可李三郎父母不答应。所以他们间的来往,从白日公开转入夜间秘密约会。这次何小姑何以要咬断李三郎舌头,自己又上吊寻死,就不得而知了。

陆公问说:“李三郎近年来外边可另有相好?或者何小姑可另有新欢?”

地保说:“李三郎父母曾托媒说亲,但都被三郎拒绝,表示非何小姑不娶。何小姑这,半年来常往城西朱百万府中进出,但她自己说是朱府小姐与她相好,常约她去玩玩。”

“可曾见有人到何家找过何小姑?”

“上何家去的人可说天天有,不过都为做衣裳而去。但在这半月中,有个叫三仙姑的半僧半尼,也曾来找过何小姑。据说这三仙姑如今是嘉定城内的大红人,专给女人看相,灵验极了。”

陆公听了笑笑,说江湖上行骗之人很多,要地保注意这三仙姑行踪。经过这番询问,陆公想坐堂审断舌人了。然而,“升堂”二字刚传出,外边却有人击鼓鸣冤来了。前来击鼓呼冤的竟是城西的朱百万——朱介甫!

原来,他的宝贝女儿在房中自缢身亡,而她的首饰财宝,已给人席卷一空。陆公马上到城西朱府查看。现场勘察说明,这盗贼是小姐熟人,因为所盗走的东西盗贼十分熟悉存放在何处,所以没有乱翻胡找的迹象。

令陆公吃惊的是,朱小姐的喉间,居然也有指头捏伤痕迹。显然,自缢不过是做的障眼法。与何小姑的不同之处是,朱小姐口张着,口中无人舌。事情十分清楚,这二案是一人所干。当然不可能是断舌人李三郎,因为他已关押在大牢,那么空贼凶犯又是谁呢?难道是那个三仙姑?

由于朱小姐案已定为谋财害命盗案,所以陆公命人对她尸体进行全面检验。谁知又验出了意想不到的事情。原来朱小姐已不是处女,而且在临死前还曾有过一段巫山云雨。这般看来,凶手不可能是三仙姑了,而是与朱小姐有过私情的男子。那他又是谁呢?

陆公把朱小姐的四名贴身丫环逐个进行盘问,回答完全相同。朱小姐从来足不出户,根本没有男人进过她的绣房,就是老父朱介甫上楼,也只是在外房与女儿相见。

这倒怪了,难道真有狐仙、蛇郎君一类鬼怪不成!但陆公最后断定,事情出在三仙姑身上。她一定是贼人团伙中的暗探眼线,以给富家良女观相为名,进行卧底摸线,最后由伙内飞贼行窃。但朱小姐早已不是处女,这又作何解释?总不见得会与飞贼通奸呀!

陆公心中一团乱麻,唯一要做的,第一,关照在场丫环与公门中人,千万为朱小姐隐私包涵。第二,命四名得力捕快,速去捉拿三仙姑。可是,搜遍嘉定城,不见三仙姑影子。陆公只好先审问李三郎,看看有无蛛丝马迹可寻踪。

审讯断舌人真比审向哑巴还难,花了足足一个时辰。才知他舌被咬的具体经过。原来,那晚正是五月半!是他与何小姑幽会的日期。

待起更后,他便从梯子上翻墙过来,闪到何小姑房门口。推推房门关着,便用手指在门上弹出他们联络的暗号。这时听得房内一阵杂乱之声,同时把烛火也吹灭了。他又弹了遍联络信号,一会房门轻轻打开了,李三郎就闪进房门。

这时,开门人就投入了李三郎怀抱,李三郎只觉得何小姑比平时高多了。可他还没来得及思索,对方在与他亲嘴时,突然把他的舌头咬去一截,之后对他当胸一拳,直把他打昏在地。待他五更时醒来,发现有个人影吊在二梁上。因为房内仅有天窗中射进的月光,看不清上吊的是何人。他想自己在这是非之地,又这般模样,还是速速离开为妙。第二天,在他惊魂未定时就给公差抓进衙门,真是有口无舌,有冤难辩!

陆公宽慰了他几句,把他收监侯审。退堂后,陆公想道,这三仙姑一定有个贼帮,何小姑也必然为这帮贼人所害。但是何处去搜捕这帮贼子呢?

巡抚差官

正当陆公一心扑在破案上时,却来了巡抚大院的一位差官与两名旗牌公差。他们是奉江苏巡抚大人之命,到松江去叫一个昆曲班子给二江总督贺寿的。因为六月初三是金陵二江总督的寿诞之日。但到了松江才发现,这个昆曲班的娃儿生得并不标致。

松江知府说,嘉定附近有个“天涯神奇”班十分新奇。有条美人鱼会唱歌,有只神猴会识字写字,如果这个班子送往南京总督府,一定会获得满堂喝彩,差官临走,知府又塞上三百两纹银。如今这差官要来动陆稼书念头了,他们素知嘉定是鱼米之乡,少不了也有三百两银子。

然而,陆公听说差官为总督大人寿诞而来,算不得官方公事,既不来迎接,安置住处也十分简便,送上来吃的也是府衙中的家常便饭。

差官终于忍不住了,直闯公衙来责问陆公:把他们当什么人看特?竟如此怠慢!

陆公说:“近日公务繁忙,你奉巡抚大人之命来找什么戏班的,就自个去找。我今日供你住宿,都是我月俸三十六两银子中开销的。因为朝廷没有规定官家私事可从国库中开销。”

差官想不到竟会碰到这样的迂腐盲史,便气势汹汹道:“你为何不来参见本官,眼中还有巡抚大人吗?”

陆公冷笑一声道:“陆某出任皇家,只知为国为民办公事,巡抚大人去贺寿纯属官家私事,与本官何干!难道巡抚大人派出一名家奴来本县买嘉定草编之物,也要常堂朝廷命官趋奉不成?”

差官被陆公说得哑口无言。

说来也巧,陆公派出的捕快,这时在刘家港天妃宫发现了三仙姑的影子。而三仙姑正是那在天妃宫演出的“天涯神奇”班中的人物。如今这“天涯神奇”杂戏班已被巡抚的差官看中,即日就要跟差官去金陵。要抓三仙姑,必须在这两天中。

但是证据不足,只能作嫌疑传审。若把这班子扣留审问,巡抚差官一定会出面干涉。怎么办?这就务必要在这两日之中查获证据。陆公便亲自去刘家港,以一般香客身份,摸清这杂戏班的底细。

猴孩、美人鱼

这一天,陆公着一身青衣小帽,坐了牛头独轮车,后边远远跟着刑房师爷与四名捕快,当然他们也更换了百姓衣衫。不到一个时辰,就到了刘家港天妃宫。

嘉定到刘家港仅三十里地,中间隔条河,刘家港地辖太仓州镇洋县。陆公等人进入天妃宫山门,只见香火旺盛,正是开春后渔汛归帆之期,山门内外挤满渔夫渔妇。这半个多月时间,是渔民们烧香还愿大花汗水钱的日子,大殿前,高架戏台上演的是昆腔传奇剧。

这是渔行顾的大戏班子,起码要演一旬,感恩天妃娘娘的照拂。坐在底下品茶看戏的大多是镇上有身份之辈。三名巡抚派来的差官,也坐在正中,有几名渔娘服侍着。

然而,大殿前这片十来顷地俗称庙场的大院子,除了台上演正宗戏外,两边都圈了地在演跳神,变戏法,甚至还有卖拳卖膏药,每处都围了一大堆渔民。

捕快告知陆公:神奇杂戏班租了后院一个偏殿,正在那里演出。陆公等人便来到后院偏殿。只见这偏殿只开两扇落地长窗,门口站着两名彪形汉子,付了一百大钱方能到里边观看。

可在这偏殿的东檐下,一些渔家女子正在请一个束发道姑观看手相。捕投便对陆公暗语道:那个看手相的即是三仙姑。

陆公关照捕役在此等候,自己便带了师爷上前去看个明白。果然是个生得十分清秀的高个道姑。挂着一块五尺见方黄布,中间绣着品字形三朵白莲;頂头绣着“善观气色”四个红字,两边绣着“欲知祸福事,但观生相中”兩行黑字,下端绣一行小字:神眼三仙姑大慈大悲。

陆公对这种不伦不类的江湖伎俩,确实不知出自何门何派。但陆公是善观人相的学士,他一眼就看出这三仙姑的眉目间有一股阳性春色,又看到她偶尔伸出的手指尽管白嫩,而在关节活动处却十分有力度,难道这三仙姑是个妖人?陆公便拉了师爷回到原来的地方,轻声问师爷有何看法。

师爷与陆公所见略同。于是,陆公命一名捕快守在这儿,切莫让这妖人再溜了。他们五人付了五百大钱,进偏殿看看到底有何可疑的地方。

进入殿内,陆公一眼就看出,所谓神猴与美人鱼都是骗人的江湖把戏。三尺高矮的神猴是假的,是用猴皮活贴在人皮上。这神猴原是个三尺童子,四肢所以弄成猴样,是因为吃了一种佝偻药物所致。要一个十岁童子认辨“百家姓”,写出“百家姓”,当然容易极了。可怜这童子已吃了哑药,再不能言语了。

再看那蹲在大水缸中的美人鱼。长发披肩,脐部以下是鱼身鱼尾,陆公知道这也是假的。因为陆公曾在《东夷记异》中了解到制作美人鱼过程:先把女子双腿用人筋缝成合拢,然后用羔羊皮依次贴下。需刺血趁热敷贴,狗仔皮也可,皮上再贴大青鱼鳞或刺花。三个月后,贴皮复活,美人鱼成矣。所以这美人鱼肯定也是制作的,估计也是个十岁女娃。仔细一看,眉心间似乎有颗红痣。

怎么办?即刻拘审这班贼人,凭眼前手下四名捕快显然不行。陆公便拉了师爷等人,回到偏殿外老地方。命一名捕役带了自己名帖速去向宝山卫搬借守卫兵五十名,前来协助缉拿盗贼。之后,陆公与师爷带了两名捕役也来戏台下看戏。

这时,三名巡抚差官见陆公青衣小帽前来看戏,便上前来请他坐到正中位子。这三名巡抚的差官,无非想取笑一下陆公。所以待陆公坐定后,一名差官便说:“想必陆县令公务太忙,搞得头昏脑胀,出来散散心吧?”

另一名差官则说:“陆县令在这儿尽管吃喝玩乐,绝不要你掏一分腰包。有我们这位铁老板包了!”接着指指旁边坐着的一位铁塔般汉子,向陆公介绍说:“这位铁老板,名叫铁公鸡。就是天涯神奇班子的大老板,十分豪爽好客,讲义气够朋友。我们宁可交这样的江湖好汉,不想轧一个当官朋友,兄弟们说对不对?”

另两个差官附和说:“不错,当官的大都是读书人,读书人就喜欢酸溜溜的,倒足胃口了。”

陆公却不去计较这些,反而转身向铁老板拱手道:“久仰大名,只是铁老板愈加时运亨通,大发特发了。记得三年前,铁老板还是个小班子,对么?”

铁老板道:“这就叫时也命也,好运来推不开。在三年前。我铁公鸡不过是几个人的小班子,高家大户看都看不上我一眼。如今,巡抚大人都要来请我的班子,为总督大人贺寿,真是想不到鸿运当头,后福无穷!”

陆公听了暗中好笑,只怕你铁公鸡如今是华盖当头,晦气无穷。但嘴里还是与他敷衍,但等五十名士兵来到,即可把你们这伙盗贼缉拿归案了。

铁证如山

不一会,一队海口卫兵飞马来到天妃宫。先由十名守住山门口,腰刀出鞘,任何人不得进出。另十名堵住后院边门,同样不准任何人进出。三十名跟了捕快很快地把偏殿包围起来。

那个三仙姑一见苗头不对,想溜之大吉。守在那里监视她的捕快,岂是等闲之辈。早就上前拦住去路,几个招式就把她擒拿了。

这时,偏殿里有七八名歹徒,一见冲进来的不是衙门中公差,而是满身杀气的卫兵,知进稍一反抗,顿成肉酱,便一个个乖乖地束手就擒。

这事当然也惊动了正在观戏文的三位差官与铁公鸡。差官对铁老板说:“这儿发生什么事啦?你去看一下。”

陆公却说道:“不必去看了,这儿正在捉拿一伙盗贼!”

铁公鸡一听,做贼心虚,马上黑脸转青,站起身来想去看个明白。陆公厉声喝道:“还不给我拿下!”跟在陆公身后的两名捕快,窜过来各人抓性铁公鸡的一条臂膀,猛力一个反拉,只听得格一声,二臂顿时脱臼,一条铁链已锁住了铁公鸡的脖子。

那巡抚派遣的差官不由勃然大怒,心想这分明是陆稼书冲着他来的,而冲着他来也就是冲着巡抚大人来的,便厉色道:“好个陆稼书!你说铁老板的人是一伙盗贼。可有凭证?”

陆公道:“没有铁证岂可抓人!”说完,吩咐师爷借此场地当场开审。

陆公这样当场审问,确是担着很大风险。如果搜不出罪证怎么办?丢官革职还是小事,巡抚大人会就此罢休吗?但不当场开审,一不能向受惊的子民交代,二不能截断巡抚差官的干扰。此中瞬息万变,不把人犯带回衙中,路上可能就会出花样。所以非一刀料断不可!

陆公传话先带神猴、美人鱼当场检验。不出陆公所料,是用小孩制成。神猴虽哑不能言,却识得百家姓字,又听得懂人语。经审问,知他是江北海门人,十岁,叫王三毛,三年前被人拐骗卖于铁公鸡,后制成猴孩骗人钱财。

美人鱼这时却只是哭泣,师爷在她面前连声唤道;“芸儿!芸儿!方芸儿!”美人鱼点了点头,哭得更凶了。

陆公命铁公鸡说明此事来龙去脉,铁公鸡只推说猴孩、人鱼都是从别处买来的现成货,并非自己作践小孩,望大人宽恕。

陆公正色道:“有个丝绸贩子名叫尤阿生的苏州人,你可认识?他可认识你呀!还有半张卖儿凭证在他那儿,上面就有你铁公鸡的大名,难道你都忘怀了么?”

铁公鸡闻言,吃惊非同小可,这小女孩确是他三年前从丝绸小贩那儿买来的,后用熬血贴皮法制成了美人鱼骗钱。现见陆县令对此事已了如指掌,只得一一供认。

陆公这时看了眼巡抚派出的差官,只见差官的脸色竟与犯人一样难看,坐在那儿一言不发。陆公随命带三仙姑,谁知那三仙姑见了陆公,并不下跪,反问陆公:“我犯何罪?”

陆公冷笑一声道:“你这人妖,阴阳颠倒。休想在本县眼前蒙混过去。若不老实招来,我教你当众暴露丑态!”

三仙姑想不到陆县令会来这一手!这位县令是出了名说得到做得到的,既然已给他看出机关,为免得皮肉受苦,于是就把自己的事情也推在铁公鸡身上,说什么他原是个孤儿,十五岁那年铁公鸡收养了他,把他进行阉割,扮成女相,还教他学会看面相手相与全相,专门拐卖良家富女财物,或作为富户家眼线,引人盗窃。

陆公就点出朱小姐、何小姑二人之事,问道:“这难道也是铁公鸡叫你杀人的么?”

旁边跪着的铁公鸡忙申辩道:“小人冤枉!我从未叫他杀过人,何姑娘与朱小姐,都是他这畜牲扼死的。大人不知,这畜牲是个阉割未净的妖人,是他强暴了她们,怕她们告发就扼死她们,伪装成上吊现场。这事与我铁公鸡无关,是他犯了强奸杀人大罪。”

真是狗咬狗,死路走。三仙姑见无路可走,只得一—招认了自己罪行:

那日午时,他正在朱府与朱小姐调情,不料被撞上门的何小姑发现秘密,所以那晚他摸进何小姑房间将她扼死。此时,正逢李三郎前去幽会,他便趁黑装作小姑与他亲嘴,咬去他的舌头,将他打昏在地。事后又将三郎的舌头塞进小姑嘴中,造成假象。不久又杀了朱小姐,则是为灭口与盗窃。

审毕,陆公对巡抚的差官拱拱手道:“下官公务在身。恕不奉陪。”说完,就带了这一伙人犯到嘉定县衙去了。

回衙再过堂一遍,录下口供。一面发公文到海门、苏州,请猴孩和人鱼家亲属速来认领;一面又把人犯与猴孩、人鱼送往苏州会审。

事后,猴孩与人鱼都由其亲属领回。人犯刑部批文立决;铁公鸡与三仙姑人妖,所犯十恶不赦,秋后问斩。余下七八人,发配充军,断舌人李三郎当堂开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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