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君子当归》 上集说到，董白修令董忠去埋活婴，董忠半路被婴儿的样子吓到，婴儿也没埋就回头了。 6 回到董府的董忠，吓得一直冷汗不止，又记挂着大当家的吩咐今夜要填了西院的井，他连夜领着人把西院的井填好之后，人便病倒了。 身为董济堂神医董白修的管家，病了自然也是不怕的，这董家有医有药，不日便可痊愈。 可事情也怪了。 正值壮年的董家管家董忠却一病不起，就算是大当家董白修亲自把脉看药，又拿来了药房里最精贵的药材给养着治着，董忠病了大半年，人还是没了。 董白修对忠仆倒是很照顾的，风风光光地给他办了丧事，又妥帖安置他的家眷，算是有情有义。 不过董府这样的人家，没了个董忠，也不至于影响什么。 不但没影响什么，董府反而越有名堂了。 董家少爷董瑞泽，身体康健又头脑聪慧，健健康康安安稳稳地长到了十六岁。样貌那是眉目俊雅一派风流，虽然没有继承父亲董白修的本草衣钵，但却是远近闻名的才子。去年才十五，便中了举，那代表了举子之家的旗杆往董家门前一立,董家顿时门楣生辉。 算命的都说过了，董瑞泽是有状元之才的。本朝的圣上十分看重读书人,状元入仕,哪一个不是高官厚禄家族恒昌的? 董府的后院，董夫人苏氏也貌美温柔又持家有道。 董白修的神医名气也越来越响，那董济堂的分号，也在南方几省都遍地开了花，眼看当初搬出了黄北城，这又要把药行的生意往北做回黄北城去了。 董白修这日子过的，真是顺风顺水的美。 直到，那首在董白修看来是诅咒的童谣，再次出现。 没来江南城前，在黄北城流传着一个童谣。 “董济堂，医术高。董大夫，大恩人。忘了恩。要绝后。” 这句话初听没什么，不就是说要感恩医者么。 但董白修却是知道的： 那是一首诅咒董家绝后的童谣。 不过，除了他自己，江南城里知道这条童谣背后的秘密的人，也死干净了。 所以董白修并未在意，只吩咐下人伙计都好好干活别落人话柄便是。 他来了江南城后，潜心经营董济堂几十年，又未犯官事，不至于为了条童谣出什么差错。 这日董白修出门见了几个药行掌柜回家，管家董顺便匆忙来报： “大当家的，少爷出事了。夫人厥过去了，您赶紧瞧瞧去吧。” 董白修走进内院时，脚步也并不急。 他这儿子董瑞泽，素来性情温和有礼，别说是现在，便是七岁八岁最应该惹事的时候，也没出过什么事。 他那夫人，也是温顺恭谨的性子，这母子俩，还能出什么事？ 7 但董白修进了屋，看到董瑞泽光洁俊雅的脸上，竟然有几道伤痕，那身上的衣裳也有些污渍破损，顿时难掩怒意：“成何体统？” 董瑞泽素来是敬仰这父亲的，方才又已闹过一场泄了高涨的情绪，是以赶紧正了正衣领向父亲行礼：“父亲，是孩儿错了。” 董夫人由丫环扶着倚坐床头，还在小声啜泣。 董白修大步过去搂住苏氏的肩，手一挥：“去书房跪着等我。” 董大当家的不纳妾室不收通房对夫人情深，在江南城都是有名的。 这刚直深情的大当家形象，董白修经营得滴水不漏，让他在一众商人中备受注目，在官府那边，也因此多得官家夫人们的尊敬。 董白修宽慰好夫人出来去书房时，那脸都是黑的： 董瑞泽之所以如此狼狈，又气着了母亲，是因为在书院里与人打架，对方言辞确切地说董瑞泽不是董白修亲生，还说是董夫人与他人珠胎暗结才嫁给不能生育的董白修做填房。 董瑞泽打也打不过对方，说也说不过对方，一时气结，便回家质问了母亲。 苏氏当场就气得晕厥过去了。 董白修刚进书房，举起的手还没打下去，管家又来报了： “大当家的，门外来了两位差爷，说要找少爷去堂上问话。” 董瑞泽是少年举人，将来是要入仕的，这要是惹了官非那还得了？ 说是与董瑞泽在书院里交恶的那位少爷，将董瑞泽告上了衙门。 这下董白修顾不得打儿子了，赶紧先好好招呼了官差，又备了银钱赶紧地往衙门堂上打点。 一番折腾之后，对方是不告了，但两位少爷打架的原因，却成了个桃色丑闻传遍了江南城。 苏氏是嫁给董白修一年多之后才生的董瑞泽，这倒还好解释。 但关于董白修身有隐疾中年不举夫纲不振的事，几乎人人皆知。 一位与董白修交好的药行掌柜私下宽慰他： “新到了一批成色很好的虎鞭鹿茸，我给你府上送去了些。您与夫人再生一个，这流言便不攻自破了。” 董白修心里恼极，却还得装做一副感谢对方好心的模样来，心里可谓憋屈至极。 孩子是说生就能生的？苏氏上次生产伤了根本，极难再怀孕。董白修也不想收妾侍通房，后院女人越多，很多事情就更不好保密，想当初在黄北城时便是…… 如此这般，流言当真是越传越盛了。 在董府周围造成的困扰也越来越多。 董白修终于忍不住了，费了银钱派了人去查，是谁把这童谣传到了江南。 8 不几日，还真查出来了。 传出这话的，是江南城的乞丐。 有人拿着一袋铜钱去了城西一处破宅的乞丐窝，撒了钱，让他们把这句童谣传遍整个江南城。 乞丐么，甭说得了银钱，便是一口吃的，也是愿意为之做事的。更何况，传谣言这事儿，最易做。 乞丐说了那人的身高，长相，说是个少年郎。 但董白修叫来画师画了像，周围也没有哪个少年人长这模样的。再说了，也不能贴官榜去查，董白修自己倒是养了些人的，自己摸着在江南城里一个一个地查，也极费事儿。 这事儿，让董府幸福和乐的日子瞬间就过得别扭起来。 那日，是十五。 董白修正坐在药堂正中进行义诊。 他正把脉的是一位老者。老者一看就是一生生活困顿，小病无钱医治一直生生扛着，从而数疾积压，此时已是病疴入骨之势。 董白修这几日实在是心意乱，略一把脉，便撤手开了方子，强忍着内心的鄙夷，做出和谐可亲的样子： “老爷子您身体可以，就是积年累月操劳，又上了年纪，所以体内沉疴颇重，我这方子，您去抓了药，一日两次，连服七日，好好养着身体即可。” “哦？堂堂的董神医，开方竟如此草率么？” 董白修本来说的没什么毛病，对于把脉，他是有自信的，毕竟也是从小跟着父亲学来的医术，父亲只有他这么一个儿子，倾囊相授不说，也从天下搜罗医书为他所用。 董白修自己也学得用心，这样多年来，极少出错。 他也是靠着这医术，才攒了这神医的名号。 他没想到会有人来当面砸他的招牌，更没想到，这要砸他招牌的，竟然是一个年轻得嘴上都没长毛的少年人。 少年一身月白色束身长袍，衣饰的纹饰都极不显，但袍子在阳光下却莹彩流动。董白修看得出来，那是有金银丝的料子。穿得起这等料子的人家，非富即贵。 少年长得极俊,不过是与董家少爷瑞泽一般的年纪,但浑身气度不凡,那皎如玉树临风前的姿容额外引人注目. 特别是那眉目,明明是十分俊俏的杏目黛眉薄唇微粉,却高鼻英挺,无由地带着一股男子的风流俊美。 9 第一眼看到那少年面目的瞬间，董白修愣了一下，因为觉得有些熟悉，似乎在什么地方见过。 再仔细一看，少年英挺的左眉中，有一颗不易觉察的红痣。 这一辈子，董白修见过不少人，但在一模一样的眉毛中长着一模一样的红痣的人，他在此前，也就见过一个。 董白修是医生。他知道，这样的情况不多。 更何况那眉目……不会是…… 那个人，说来，也没了四十多年了。 再说了，看这少年的年纪，也不应该是那个人的孩子。 莫不是…… 想到了一个可能，董白修心中惊诧震动，一时竟抬眉瞪目，失了平时镇定威严的大当家风度。 不会不会。 断不会。 当年董忠说，深埋了。 当日产房里的稳婆，不等回到家便因好酒落了水。 当时苏氏身边近身服侍的丫头，早没了。 而且，他是给那婴儿施了针才交给董忠的，断不可能活到现在，还活得这样好。 董白修定下心神，面上也恢复了他平时的淡定模样。 这是个陌生人――他真的从未见过他。 身为医者，有医术更高者臆来挑衅的事，也是时有发生的。 关于医术之事，董白修并不慌张：“阁下何以见得？” 何以见得，便是以你要说出个所以然，说不出来，可是要受罚的。 “在下不懂医术，也就随口问一句。”少年的态度彬彬有礼，言语却十分无赖，说完又凑到老者面前，用不大不小大家都听到的声音说： “爷爷，您早年操劳体内沉疴颇重，小心虚不受补呀。” 近日针对董家的流言，也影响了药房的生意，所以这轮义诊，董白修命人拿出了不少好药免费分发，此刻他知道少年所说的有道理，但当着如此多人的面，他是断不会承认的： “黄口小儿，一派胡言。” “多有得罪。” 少年嘴上说着多有得罪，人却坐到了诊凳上，一只皓白手腕放到了脉枕上： “近日我心烦意乱寝食不香，董神医可否帮我看看，我得了何病？可有药方可治？” 来义诊的人围于药堂，门里门外都不少，这是董白修为了挽回声誉特意造的势，如果此时强行赶这明显便是来捣乱的少年人走…… “求先生请脉。”这话说着，他身后上来一个一袭灰衣的少年小厮，那小厮从怀里掏出一方湛白的丝帕，恭恭敬敬地覆在少年那皓白的手腕上，似那少年多金贵，谁都不配碰着一般。 令董白修惊讶的倒不是这少年的金贵，而是那灰衣小厮的模样，不就是画师根据乞丐们的描述所画的那个传谣的年轻人么？！  未完待我明天来续  小跑回来写个小剧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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