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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志方 | 难忘东山岛

 丁中广祥 2020-10-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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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忘东山岛

丁志方

丁志方先生:中国散文家协会理事、江苏省作协会员、江苏省散文学会会员。上世纪八十年代初,曾在海军某部任宣传干事,转业后先后在江都多个部门任职,业余时间投入创作,有几百篇杂感、散文见诸各级各类报刊。有散文作品集《暮色炊烟》。


认识东山岛已经有40多年了,虽然后来再没有机会去过,但岛上那迷人的风光和悲壮的故事,却始终储存在我的记忆深处。

这是东南沿海的一个小岛,位于厦门和汕头之间。岛上芳草萋萋,绿树成荫,满眼尽是南国风光。1976年夏天,我随部队在那里参加了三个多月的三军合成登陆演练。那时候,我还是部队机关的一名战士,随艇南下,主要任务是负责训练中的文书工作。到了东山,我跟指挥部的首长们一道,住在码头边上的几间民房里。每天晚饭后,同去的参谋、干事都喜欢带我到海边散步。那时候没有电视,没有手机,除了看书,散步是军人最好的休闲方式。夕阳斜照,微风习习,漫步在海边,看看大海,吹吹海风,我感到十分惬意。去了没有多久,有一次在不经意间,我们走进了一处迷人的景区,当初那第一印象,至今还记忆犹新。

这是一个看起来很原始而又充满野性的地方。月牙似的海湾拱着一方汹涌的海水,白色的浪花,一波接着一波亲吻着沙滩,风一吹,岸边的沙子打着转儿在飞舞。海面上朦朦胧胧,锚泊的渔船,零零散散,依稀可见。陡峭的悬崖边上,馒头状的怪石,层层叠叠,错落有致,从水边一直堆到岸上。遍地的灌木,郁郁葱葱,葳蕤峥嵘,好像在石头上生了根。峭壁之上,悬卧着一块光秃秃的巨石,看上去随时都有可能坠入大海。如此景象,令人发怵。当我们小心翼翼地走到巨石跟前时,却看见两个小男孩,光着身子仰卧在石头下面,嘻嘻哈哈地逗着玩。见到我们后,他们迅速地翘起双脚,轻轻松松地把巨石蹬得颤颤悠悠。看到这一幕,我们都惊呆了,而那两个孩子却若无其事,一个劲儿地说,“轰动石,轰动石”。后来我们再看看上面的石刻,才晓得他们说的是“风动石”。

这块石头很神奇,足足有一间房子大小,上尖下圆,悬空斜立,巍然地“搁”在一块倾斜的磐石上,像玉兔一样守望着大海。它看上去很玄乎,与磐石的接触点只有巴掌大小,难怪这两个孩子能把它蹬得晃晃悠悠。后来听当地人说,它之所以叫“风动石”,是因为狂风都能够把它吹得动。奇怪的是,就这么一块看起来摇摇欲坠的巨石,多少年来却安然无恙。据说,1918年这里发生了7.5级地震,山石滚落,屋毁人亡,风动石却毫发无损。七七事变后,日本人曾出动军舰,套上钢索,企图拉走风动石,结果,多条钢索被拉断,风动石依然纹丝不动。

自从发现了这一块神奇的风动石,后来我们就经常去那里散步。那个地方离我们驻地很近,出门左转,穿过古镇向东不远就到。每次到那里,都有孩子热情地为我们做蹬石表演。时至今日,那神奇的风动石以及石头下面孩子们那高高竖起的双腿,依然像黑白剪影,清晰的定格在我记忆的底片上。

忘不了东山岛的风光,更忘不了东山岛的人。那年演练,东山岛上一下子涌进了大批的部队,岛民们对部队的那种关爱,深深地打动着我们每一个人。拥军的故事,过去只是在文艺作品里见过,而那时候却实实在在地发生在我们身边,就像淮海战役中沂蒙山的老乡们一样,那段日子,东山人民,几乎每天都为我们谱写拥军的新篇章。我们指挥部住的那几间房子,就是一户人家主动让出来的。一切为了训练,处处为军人着想,成了东山人民的自觉行动。有的年轻人刚结婚的就把新房让给部队住;有的祖孙一道,抱着鸡子,拎着鸡蛋,从很远的地方赶到部队表示心意;有的妇女忙里偷闲,起早带晚到部队洗洗涮涮;就连到镇上办任何事情,哪怕是买一点日用品,拍一张照片,乡亲们都主动让解放军优先。那时候,我经常到锚泊点上送文件,不管什么时间,站在道头边上,只要一挥手,船老大们都争着为我当义务交通员。他们满脸沟壑,黝黑的脸庞上堆满了笑意,热情得就像邻居家的大伯。

东山人民对解放军的爱,完全是他们内心深处一种恨的折射。上岛后听了战前动员,我们都知道,东山人几乎家家户户都有一本血泪史。这个岛上有个地方叫“寡妇村”,我们散步曾去过那里。夕阳下的村子显得特别宁静,路边的小草有些芜杂,看不到人,甚至也看不到蹒跚的鸡鸭。就这个村子曾经遭受过国民党军队的掳掠。那是1950年10月,国民党军队从东山岛撤退时,强行“抓壮丁”,带走了几千名青壮年,而这个只有200余户人家的村子,就有147名男子被强行掳走,其中91人已经结婚。一夜之间,妻离子散,悲天动地。后来这一天,人们几乎每年都能看到触目神伤的一幕,上百名在那次兵灾中失去丈夫的女人,成群结队来到海滩,烧香化纸,呜咽唤郎。

忘不了东山岛,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是与皮定均将军有关。那时候他是福州军区司令员。登陆演练时,“大别山”号登陆舰,因吃水太深,靠不了岸边,给登陆部队带来了很大麻烦。指挥部将这一情况报告给皮司令时,他正在福州住院。接到报告的当天晚上,他就坐直升机赶到了漳州机场,准备第二天一早亲自去东山岛视察。听说皮司令要来视察,第二天上午,所有参演部队都在演练点上等候。因为雾大,通讯部门不断与漳州机场联系,询问首长到达的时间。快到11点时,演练部队接到通知,说是取消视察,当时我们还都有一点感到扫兴。谁知,两天以后得到消息,说是那一天皮司令乘坐的直升机失事了。听到这一噩耗,参演部队个个扼腕叹息。

关于这次事故传说的版本很多,比较多的说法是,那一天上午因为雾太大,机场所有的飞机都停飞。到了10点多钟雾散了一些,皮司令要求立即升空。机场首长依然予以劝阻,皮司令却严肃地批评说,“这样的天气都不能飞,打起仗来怎么办?”见劝阻无效,机场首长在认真安排后只好放行。于是,两架直升机相继升空,结伴向东山岛飞去。几分钟后,飞行员就向机场报告,“能见度太低,请求导航。”机场指挥中心立马要求,“降低高度,沿公路飞行。”一会儿,飞行员又报告,“雾太大,看不清公路。”指挥中心当即命令,“返航!”这之后没有多久,其中的一架直升机就与机场失去了联系,而失联的正是皮司令乘坐的直升机。“降低高度,沿公路飞行”,于东山岛等于在山谷中穿行。后来分析,事故的原因,很可能是返航时,螺旋桨刮到了树枝或者崖壁。飞机失联后的当天下午,有老百姓在山中看到了烧毁的残骸。

“皮旅有功,少宜进中。”1955年,毛主席在审批将军授衔名单时,亲自批示,把皮定均由少将改为中将。那年演练,虽然我们没有见到这位骁勇善战的将军,但正是因为他,却加深了我们对东山岛的记忆,从此,这个美丽而又沧桑的地方,就一直深深地印在我的脑海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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