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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群章//随笔:颖源珍珠泉

 百荷书房 2020-10-28


颖源珍珠泉
文/王群章


八五年暑假,我从开封第三师范学校毕业回原籍登封任教,根据自身的情况,我有几个不错的选择:少林寺沿线学校;县城初中,或县城四关的学校。总之,只要是城关镇地面的都可以。但是,我毅然去了河南省特困乡镇——石道乡教书。因为我早听人说石道民风朴实、人杰地灵,且坐落在郑洛中点线上,是我国大水系黄河与淮河的分水岭。特别是颖河登封段的四大源头之一——颖源珍珠泉就座落在石道乡境内。我从小到大酷爱水,并且对水的源头独有情钟,每见一细流经过非要问一问它的来龙去脉不可。所以,我的选择就非偶然了。


那年暑假开学后我就职于石道乡小教支部所辖的中小学,教初一语文课兼做班主任工作。稍稍安顿后,我便沿着曲曲折折的河畔小径向心仪的目的地进发了。一路上,我沿溪涉川、临水观鱼,追花问柳,乐不一处。高兴的心情象灌满水的海绵,喜悦在里面无限地膨胀开去……不知不觉中我已走了二三里的河涧小路。前边不远处,一片浓郁的栎树林密密地罩着一个小山坡,山坡向北延伸,下扎的坡头就像一个巨大的象鼻向涧中探寻着什么,那鼻子的下端该不是颖河的四源头之一的珍珠泉了吧!我想妙泉总是藏在那上风上水景色旖旎的地方。这样想着我不由得加快了脚步。一会儿功夫我便真的见到了珍珠泉。那时,我既没有被喜得膛目结舌而惊羡啧叹,也没有被乐得眉飞色舞而喜形于色。视力所及的就是象鼻子下边的一块平坦田地,田中央有一座房子大小的水潭、潭底沙细如米,一股股水流急不可耐地从地下向上翻涌,匆忙的水流搅得潭底的沙米绕着泉眼疯狂地跳舞,泉眼里大如鹅卵的水泡汩汩而出,气泡联成串珠直向水面逼近。一串一串,千串百串明净轻灵、五彩缤纷、光亮璨炫。它们在潭里沸沸扬扬,肆无忌惮,把跳舞的沙子弄得人仰马翻,盎然出无限生趣。阳光把赤澄黄绿青篮紫的妙极光谱嵌进气泡,串串的珍珠油然而生,维妙维肖、美奂美伦。天工人巧的感慨象水底的珠玑从我的心底涌出。潭泉的水们闹够了,疲倦了,向北边的出口处涌聚,形成了湍急的水流轰呜着向河岸迭落,然后和河道里的水流融为一处,呼啸着向东狂奔而去,形成了一道靓丽的“颖源奇观”。凝视着、沉思着,我的眼前便幻化出“颖水春耕”、“颖河人家”、“颖河香茶”“珍珠闹源”等等一幅幅优美的图画来。


不知是何时何地何人所说“登封少水”!我听后就很有异议。除了眼前这颖源丽水以外,君不见“瀑布崖前墨浪流”的壮观之水;“玉石台上可垂钩”的休闲之水;“白沙秋波开景远”的壮阔之水,同时还有嵩山之巅的西流泉、太室东麓的九潭十瀑、黑龙潭、白龙潭、八龙潭、九龙潭;大熊山情人谷幽幽湖水等等等等,不一而足的百态之水吗?“颖水似诗,嵩溪似诗,水水似诗,一城半卧诗意中”不就是嵩山之水美丽镌永的写照吗?嵩山之水高、阔、细、柔、清,五形兼备,还乏何美之有?



回过神来,我的目光向象鼻东南望去,那个小山峰向右回旋形成了一处回龙洼地,葱郁的林木中一座小庙掩映其中。远处眺望:高岗、洼地、绿荫、红墙、桑田、美池高高下下,曲曲回回,相映成趣。据说那红墙里边的小庙是清末石道乡乡民为颖考叔所建的。信步走来,这里没有山门,没有大殿,没有阁楼厢房,半间屋子大小的建筑,就象农家的小厨屋。靠后墙一个小台子上有一尊神象,彩绘早已斑驳,一只旧碗算是香炉了。不知什么时候点燃的三根劣质香燃烧了一半业已熄灭。从留下不多的灰烬来看香火不是很旺。信徒们并不神往这个地方,以至于境况如是的清凉!至于原先的规模建制、香火淡旺就不可而知了。


从小庙出来,庙门口西边的弯腰槐树下不知是哪阵子来了两个老者。他们衣衫简朴,神情恬淡,分别半躺在残旧的石碑旁,正窃窃地谈论着什么。听了一会儿,我渐渐弄明白他们说的是“颖考叔不下黄泉不见母”的故事:


故事描述的是哪朝哪代的一个臣子。因为家国大事弄得和母亲不和。他发誓母亲不下黄泉(去世)不去看望她。过了没有多久这个臣子就后悔了,加上他是个孝子,他十分想念他的母亲。可是大丈夫一言即出,岂能回收?然而,他又割不断母子情缘。这怎么办呢?后来他的朋友给他想出了一个两全之策:让他事先找一处地下有泉水的地方,掘出一条地下暗道直通泉水边,并在那里放上一把椅子,让他的老母座在那里等候。到时他们母子可以在泉水旁见面。这样既不失自己所谓的面子,又可以让思母母情结得以了却。如此这般果然圆了子见亲母的心愿。从此以后,这股黄泉就从地下冒了出来,成了今天的颖河源头之一——珍珠泉。后人为了记念颖考叔的孝道,就在这“黄泉”旁建了一座庙。从此香火便袅娜在这美丽的颖水之湄。


故事我是知道的。大体是出自东周列国志的某一篇,然而述说的是关于郑庄公的故事,而不是老者所言。那黄泉也不一定就是这珍珠泉。我曾听人说黃泉说的是君召乡的黃城。至于这座庙,我想也是人们口头传下来的,象上古神话一样了却人们的一种愿望所云。但是今天从这两位老人的嘴中说出,却是有鼻子有眼睛的考叔爷的故事。这股泉水也给罩上了神密的色彩。我想不管是谁的故事,都不过是寄托人的某种情感或是一种传承罢了。其实,故事本身的教育意义也是很有限的。切不说他们母子因什么事结下了那么深的梁子,即便是母亲的千错万错,自己好不该因为一句话就死要面子,还非得掘泉见母!古人迂腐自欺的一面有什么值得我们学习的呢?封建士大夫还言“百善孝为先”呢!可是,话说回来,这比今天社会上的个别人不守孝道,不顾亲情又死不改悔的残酷无情来比,还是有善可陈的。从这个角度来看问题,难道这长流不息的珍珠泉,千百年流淌的不就是人间冷暖温情吗?


登封虽小,但是名声不蜚。她所处的嵩山地区,作为中华民族的发祥地、远古神话的策源地、特别是天地之中的宇宙观的形成,对人们的思想文化产生极其深远的影响。无疑,石道乡的考叔庙,珍珠泉也为登封的美丽浓墨重彩抹上了一笔。



我择高地而立,俯视着脚下的黄泉红庙,感而慨之的心情使我不能自已。中国五千的文化,我爱到极致的是上古神话。每一则神话都是我心灵深处的一盏明灯。把我引向了中华文明的厚重和深邃。


历史一瞬间,年轮几十回。我在石道乡教书十八年,中岳办教育管理六年,东华镇教育管理十年。虽然没有沧海桑田,但河东却实又转了河西。二零一六年七月我因事到石道乡吕岗村同事家中去。归途中我专门又光顾了颖源的珍珠泉。我把车子泊好就往记忆中象鼻山跑去。我心中的泉啊、庙啊,这些年你们安好?远远的我望见珍珠泉下边的渡槽破败不堪斜跨在河岸,“颖源珍珠泉”的五个朱红大字已残缺不全了。放眼西望,似乎象鼻上的那片树林比过去茂盛了许多。我勒住思绪,不让他信马由缰。我知道这些年由于弄不清的天灾还是人祸,好多记忆中的美好东西已经很难觅见了。我想珍珠泉和她旁边的小神庙总不至于风采不在了吧。


有多大的期望,就有多大的失望。等我气喘嘘嘘地跑到象鼻下的时候我的嗓眼里象塞进了一团棉花:记忆中一方水潭被诺大一座方形池子所替代,那是经济大开发时人工开挖的,从规模上看有半亩地大小,池子的正前方的挡水墙的两端分别嵌入青石雕凿的龙头,但是巨龙张着大口空耗着精力,就是没有喷出琼浆玉液喷出,池子里仅有的汪汪之水也被厚厚的绿澡盖得严严实实的,龙头的进水口高高悬在半空,根本够不着汲水,几只不知名的动物或是飞禽的尸体半浮在池水中,模糊得难以辨认出它们是什么鸟东西,西边靠挡水墙处是何人撂的几床破被子也半飘半浮的卷卧在那里。池中不仅没有珍珠冒出,即便是动态的水也难得一见。往日的天工人巧,串串珍珠哪里去了?失望的情绪让我不想再与象鼻对视,我怕我的怅然若失会再一次给我重重的一击。


一阵叮咚咚的声响介入了耳鼓。什么声音?我寻声望去,象鼻右边的那一片回龙洼地已不见过去的那座红墙小庙,十几个人影在那里忙碌晃动。声音就是从那里传过来的。我挪动了却步。我还想找到当年在那里谈论黄泉见母的那两位老人,想再听他们那一半编造,一半道听途说的故事。可是,就象那珍珠泉一样,失去的东西再也不可能回到现实中来了。经过询问,我知道这里的繁忙是石道的乡民们要在旧制上扩大考叔庙的规模。朴实的民风再度的表现在他们对历史名人的尊重上。我想这是一件好事情。但深层一想,心中便结出了疙瘩:庙可以重建一百回,甚至是一回会比一回更好。这样想着,由泉而生的庙不久就要再面世了,当年黃泉见母的神话还可以继续演绎。但是,那灵光倏忽的泉水呢?那串串缤纷夺目的珍珠呢?那么多的美好,他们会再现吗?


2016年7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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