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止园的两帖方药

罗止园这个名字，许多年轻人可能没有听说过。我是在《岳美中医话集》上看到的，至今也有三十多年了。岳老在介绍《止园医话》时，提到该书的四帖方药，其中有两帖使我记忆犹新：一帖是治疗头痛的方，一帖是治疗疝气的方。20世纪80年代初，我到北京西苑医院进修，曾得到岳老的指导，当问及《止园医话》时，岳老因卧床养病，只是简单地给我讲述了这两帖方子的应用指征，真正看到《止园医话》这本书，还是九十年代以后的事。

罗止园，名文杰，山东德州人，生于1879年，卒于1953年。1938年曾任华北国医学院教授，新中国成立后曾参与组织北京市中医学会。著有《止园医话》《止园医话续集》《新伤寒证治庸言》《肺痨病自疗法》等，其中《止园医话》既是对中医学理论的发挥，又是其临床经验之总结，受到后人青睐。

岳美中先生指出：“医案、医话也应当有所泛览，汲取别人经验，才能丰富自己的学识。医案以《王孟英医案》《全国名医验案类编》为好，医话以《冷庐医话》《止园医话》为佳。”

经岳美中前辈的指点，我先前是从网上下载了《止园医话》，后于1998年购买了一套《历代名医医话大观》(上下两册)，才真正看到《止园医话》的原文。

再后于2013年才购买到《止园医话》新书。对其中岳老提到的两帖方药尤多关注。

这两帖方药原文如下，并辅以个人的治疗体验。

1.头痛及眩晕“此指日久头痛或眩晕，或偏头痛而言，若初得之实证，不在此例。”

原方药：连翘、菊花、桑叶、黄芩、薄荷、苦丁茶、夏枯草、藁本、白芷、荷叶边、鲜茅根。此方功效为疏风散热、搜络止痛。

书中还举例以佐证：罗氏少年时，患偏头痛数年，每至午后，不但体温升高，而且偏头痛更甚。急以此方治之。“一剂奇效，病减大半，三剂大效，六剂痊愈。

此方治偏头痛极灵，屡试屡验也。”

另一例张夫人，年50岁。患习惯性头痛，甚而呕吐，遇劳即发，或忿怒即发，左脉弦紧，右小而弱。此为内风上逆，肝肾失其条达滋润，因而上逆也。宜疏肝、滋肾，久服可得平稳。原方：霜桑叶二钱，黄菊花四钱，白蒺藜三钱，鲜生地黄二钱，生白芍三钱，淡竹叶三钱，嫩钩藤一钱，生牡蛎二钱，黑大豆衣三钱，黑芝麻三钱。每隔三五日，不论头晕与否，必连服二三剂，并须注意摄生。

这帖方药岳老名为“治偏头痛验方”，并谓“主治急性偏头痛和三叉神经痛，发作时一侧头痛剧烈，或午后体温升高，舌质红，脉浮数。证属肝经风火上攻诸阳之会，用之可获平肝火、散风热之效。头痛严重者，于方中加防风6克，金银花15克以治之。”

此方对风热上攻之偏头痛，或肝经风热上犯之头痛，均具有较快的止痛之效。

我用此方的临床指征为：以偏头痛为主症，但必须兼有脉象弦细而数，舌质红赤，苔少偏干。我还用于治疗酒后头痛者，加入葛根、玉米须、车前子，以疏通经络，利尿清热。只是此方中有苦丁茶一味，极苦，但清热解毒、消炎通便、清解头风的作用非常明显，不宜于风寒型感冒和虚寒性胃炎，患有慢性肠炎及胃下垂者，亦不适宜本方治疗。

2.疝皆内疝也。

原方药：附子、大黄、川楝子、小茴香、橘核、荔枝核、木香、青皮。

“四十年中，凡遇他人不能治之睾丸肿痛，或缩入少腹，不论如何危笃，一用此方，无不立效。从无一例失败者，故特定为治此证之标准也。”

书中特举例以佐证。薛某，年二十余岁。患疝气，右侧睾丸肿痛特甚。余诊为外疝也。予下方，一剂见效，五剂肿痛全消。方药为：熟附子二钱，川楝子四钱，荔枝核二钱，山楂核一钱，小青皮二钱，熟大黄二钱，小茴香二钱，橘核一钱，炒延胡索一钱，姜引煎服。

罗止园云：“此余经验多年之特效方也，凡痛引少腹，睾丸缩入腹内，痛不欲生，或睾丸肿大，痛不可忍等极剧烈之疝气，无不立奏奇效。”

这帖方药岳老名为“治外疝病方”，并修订药物与剂量为：木香6克，延胡索9克，乌药9克，荔枝核(炒，捣碎)12克，橘核(炒)9克，小茴香(炒)9克，桂枝9克，川楝子12克，附子6克，生大黄6克，水煎服。主治睾丸受寒，气滞作痛，局部肿硬发冷，舌苔白腻，脉象弦紧者。

我自20世纪80年代学得此方后，用之于临床，每获良效。最初得益于此方的是我院一位退休炊事员左师傅，当年62岁。他患疝气3年，因拒绝手术而求治于中医。我按照岳老修订的处方，并加以对证加味，方药为：大黄5克，炮附子5克，炒山楂15克，川楝子10克，干姜10克，木香10克，延胡索10克，青皮10克，橘核15克，炒乌药10克，小茴香5克，甘草10克。服用6剂后，未闻其果。半年后来诊，言服用6剂药后，疝气从未发作。近又感睾丸坠痛，照上方嘱咐6剂，又半年未发作。可叹该方功效之奇，后每遇睾丸疼痛之“疝气”，用此方治之，无不获效。

《止园医话》云：“以附子、大黄，加入普通治疝气之药中(指上文‘治外疝病方')，速收特效，不可思议，此治外疝之经验谈也。”岳老在其书中也谈到：“本方主药为附子、大黄，大寒药与大热药相配伍，可起激化作用，攻邪之力凶猛，舍此，止痛效力当即逊色。”

考大黄与附子配伍，乃《金匮要略》大黄附子汤是也。原方有细辛一味，主治“腹满宿食”。这是大寒药与大热药配伍之滥觞，也是张仲景相反相成配伍之典范。我在临床上使用时，常视证候之寒热而修正分量，若热结凸显者，大黄量大于附子量；若寒结凸显者，则附子量大于大黄量。另外，此方用于子宫肌瘤及月经不调所引起的少腹胀痛，久久不能缓解者，亦有很好的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