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日
为娘守灵到四点,我觉着彻彻底底的困乏了,整个人似乎摊软了、散架了。上下眼皮也使劲地打起了挛架,刚打算合衣打个盹,隔壁灶房生火砸煤的”叮当"声惊扰的我睡意全无,急忙起身走进厨房,见妻子一人拖着疲惫的身躯烧水灌壶提桶挍面。她说今早无论如何要把御面提前蒸出来明日待客,我便挽起袖子和妻子又忙乎了起来,我双手扶盆她用长勺拌挍,第一盆炼成块状,妻子在面案上揉搓点压,我一手扶盆一手用勺挍拌。待到天大亮,来帮忙的嫂妹相继进门,御面全部入锅烘蒸。
刚吃过早饭,就接二连三不有前来吊丧的亲戚和街坊村邻,娘的灵前几乎没有孝女来接待前来祭奠悲痛哭嚎的女客!我上无姐下无妹,唯一的小妹早年因病夭折,娘疯颠了一年之久,后来认了自己哥弟妹子家的闺女权当亲生,大舅家的表姐年势已高腿脚不便不能下跪。小舅家的表妹跟在娘家人身后充装外家人,接来送去一副居高临下的模样从未守灵,姨家的姨妹远在他乡打工挣钱,根本就没回家奔丧。娘早年给她们追年送节从未间断,可当娘离开人世竟没换来她们灵前守孝上香点蜡搀扶啼哭奔丧女客的职责!呜乎、悲哉!世态炎凉、人情冷薄!我气乎乎冲进家门,将不知都忙乎些啥事的大女二女和小女骂了个狗头喷血一无是处,三个闺女挨骂后如惊弓之鸟,怯生生地和侄女从此守孝到娘入土为安。
午饭后的灵堂、院子、门前、棚下,挤满了亲戚六人、村坊邻居、家门户族,洁白的孝衫孝帽集绣成片片堆堆的白云来,在村巷街道卷起层层叠叠的白色云海,门前乐队帐棚里,唢呐声声哀乐阵阵。九里坡之上冯家岭之下全都沉浸在山哽水咽木哭草泣的悲凄之中,我木纳地抱着三代宗祖的牌位,请遍了河沟两岸知道的不知道的早逝的近故的各位先人。在此间,家里来了不少同学文友相继打来电话,有同学李刚、刘旭、田捉虎、杨永读、杨小军等人,有文友张建华、刘兆华、邹海燕等人,也有好友乔海锋、刘晓宏、黄经利、张景耀等人,我都不能一一顾及,只有在洋鼓洋号和清脆震耳的炮声中,哭嚎着将请回的烈祖烈宗们祀奉在娘灵前的大祭桌上烧香化纸、点表焚币、端吃献饭。最后一趟请回了娘的墓子,我撕心裂肺伤痛万分。人吃地一生、地吃人一口!明天,娘将要长眠在黄土地的心窝与长天一色大地一脉,要与儿天地相隔阴阳两界,看到妻儿老小失声痛哭一片悲凄,我抬泪眼仰问日月星辰,可否再能给娘一次生命,让我陪娘到天长地久地老天荒?苍天无语、哀乐四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