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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读中国古典小说，你会发现，“儒将+莽汉”式的人物形象组合，很为中国古代作家喜欢，处处可见。如《三国演义》中的刘备与张飞，《水浒传》中的宋江与李逵，《说岳全传》中的岳飞与牛皋，《说唐全传》中的秦琼与程咬金，《杨家将》中的杨六郎与焦赞、孟良。 毫无疑问，在这个组合中，儒将是主，莽汉是从。从是为主服务的，儒将才是整个小说的核心。 那么，儒将一般有什么禀赋呢？ 儒将一般长相风流倜傥，英俊潇洒，都是潘安、宋玉一流人品，标准的美男子，如秦叔宝，杨六郎，岳飞，刘备，只有宋江长的猥琐点。自古道，美女爱英雄。既然是美男子嘛，身边自然少不了美女。如杨六郎有柴郡主，刘备有孙夫人，岳飞有麒麟村县长家的千金大小姐，秦叔宝就更不用说了，英雄少年，风流俊俏，身边美女如云。就连猥琐的宋江，屋里也藏个被李逵骂为 “小样” 的阎婆惜，还去东京跟被李逵骂为“大样”的李师师勾搭。 儒将一般都是亦文亦武。宋江本是小吏出身，但也曾点拨过孔明孔亮兄弟棒法，手里也时常提把朴刀，他自诩“自幼曾攻经史”，于酒酣兴起之际，每每信笔涂鸦，填写雅调，“他时若遂凌云志，敢笑黄巢不丈夫”，诗写得很有些蛮霸之气。 岳飞就不用说了，他以武将起家，人称岳元帅，但一曲《满江红》，光耀词坛，名垂千古。刘备的武艺是有目共睹的，虽然没有做过诗，但是他很会说话，他于某些关键时刻说的话，如兄弟如手足之类，举大事必以人为本等等，都成为《三国演义》中的经典语录。杨六郎与秦琼都是武艺超群的大将，虽然也不做诗，但是他们大仁大义，大智大勇，很有儒将风范。 儒将的最大特点是行事谨慎，理性，大仁大义，是中国式的榜样、楷模。如刘备简直就是一个完美的仁君形象，是大汉王朝的正统后裔。秦琼，杨六郎，岳飞都是完美的将帅形象，他们坚忍，能干，关键时刻出来挑大梁，是他们各自所处的那个时代的中流砥柱。宋江虽然很为金圣叹之辈们所诟病，但他毕竟是梁山好汉中别无二选的领袖人才，他从容谨慎，深谋远虑，很有忧患意识和理性精神。 但是可以想象一下，如果作品中的人物，都是被奸臣勒死风波亭而不敢反抗的岳飞，不惜付出血的代价一心只想招安的宋江，屡屡受奸臣陷害而无怨无悔的杨六郎，明知道兄弟罗成是给人害死而不敢为之昭雪的秦叔宝，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辛苦得了的城池被吕布夺去而仍然与之虚与委蛇的刘备，如果作品中全是这类忍气吞声的样板式人物，那么这作品不就太沉闷太压抑了吗？那怎么办？ 这时就需要张飞，李逵，牛皋这类的莽汉人物了。 岳飞不敢反抗昏君，但牛皋可以造反。宋江心里明明想做皇帝却又好意思说，就让李逵来喊出“杀去东京，夺了鸟位”。杨六郎受了奸臣的窝囊气而不好发作，那就让孟良连夜去杀了那奸臣。秦叔宝不敢骂皇帝忘恩负义，但是“混世魔王”程咬金敢，而且骂得还很过瘾！刘备丢了城池而不愿意与吕布撕破脸皮，那就让张飞来痛骂吕布这个三姓家奴！ 可见，莽汉有时可以代儒将立言，起到儒将无法承担却又必须表达的作用。那么，莽汉又有些什么特质呢？ 莽汉一般相貌丑陋，身材高大魁梧，如牛皋浑身都是疙瘩，面目狰狞可怖。张飞豹头环眼，一脸刚须，李逵简直就是森罗殿里的判官，长得凶神恶煞。程咬金、孟良、焦赞们生得也如猪八戒一般，爹娘不疼，舅舅不爱。 但是，正应了那句古话，“人有古怪的相貌，必有古怪的能耐”。莽汉们各个武功高强，作战勇猛，善打硬仗，而且性子直，脾气暴。如程咬金的三板斧，李逵的双斧，让人一见便望而生畏，牛皋是一根直肠子，李逵心里更是藏不住话，张飞的豪爽直率，甚至让人觉得很可爱。 莽汉们最大的艺术价值是作者在他们身上所赋予的喜剧色彩。由于他们总是风风火火、一根筋，总是爱头脑发热，容易冲动，总是无端地惹麻烦，要么是闹一场误会，要么是好心办坏事，这样就为作品平添了不少波澜，使故事情节一波三折，摇曳生姿。 但是他们所闹的乱子一般都不是太大，轻而易举地就被主将一一化解，有惊无险，从而造成一种滑稽幽默的艺术效果。如李逵简直就是个顽童，几乎浑身都是笑料。程咬金和牛皋则好比一个活宝，总能给人以轻松活泼的享受。 莽汉一般都是福将，总是死不了。总能逢凶化吉，遇难成祥。牛皋是福将，岳飞每每把最艰难的任务交给他去完成。他一直活到小说中所有的主要人物都死光了，他却在那里暴打金兀术，将之活活气死，自己才狂笑数声，喜极而终。 李逵也是福将，他莽陷众人，梦闹天池，每次战斗都赤膊上阵，冲在队伍的最前面，多少个梁山好汉一不小心就挂了，而他却一直安然无恙。 程咬金是福将，他历经百战而不死，《说唐全传》中说他活了一百多岁，历经唐初六朝，熬死了人家几代人，这当然有些夸张，但历史上真实的程咬金也活了七十六岁，这在唐代，亦属长寿。 总之，一部作品，单有儒将，则不够诙谐幽默，失之呆板，单有莽汉，则又不够庄严，失之不经。只有二者巧妙组合，才能起到珠联璧合，相得益彰的艺术效果。 因而，“儒将+莽汉”式的组合也就成为小说塑造人物形象的黄金组合，被一代又一代作家传用不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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