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享

又是玉米收获时

 滨州文学馆 2020-10-31
秋风一吹,玉米就熟了。
仿佛抽穗吐缨还是昨天的事,一转眼就到了收获的时节。看吧,一株株,一排排,一片片,它们整齐倔强地挺立在北方的田野上,怀里揣着一穗穗饱满的玉米棒子。玉米棒子的外皮已经由绿变白,继而变成枯黄,有的从外皮里探出头来,露出一点儿金黄色的脸。宽大碧绿的玉米叶子开始从下面一层层向上枯萎。这时候,在外打工的农民就会放下手里的活计,陆续赶回家来收玉米。 
田野上,开始了忙碌。无论白天还是晚上,都能听到远远近近传来收割机的轰鸣、三轮车的“哒哒”响和拖拉机的“突突”声。收割机把直立的玉米秸秆切断,把玉米棒子脱了外皮输送到收割机后面的翻斗车厢里,最后倒进停在一旁的三轮车或者拖拉机里。收割机将那一片片玉米夷为平地,细碎的玉米秸、玉米叶、玉米皮,覆盖在收割过的田地上。 
联合收割机省工省力,给人们带来极大的方便。而我家因为喂牛羊需要棒子秸做草料,所以仍然保持着传统的收割方式。先是把玉米秆挝(读zhua,方言)倒,整齐地平放在地里。然后,把玉米棒子掰下来,装到车上运回院里,再剥皮,晾晒。有时候,也会在玉米被挝倒后,在田里剥玉米皮,拉回家就可以直接摊晒,或用扁担和篮子递到房顶上。
还记得小时候,玉米熟了,父亲天不亮就起床,提着镢头(我们的方言称其为小镐)下地,母亲做好饭,会让我们去地里喊父亲。父亲就带着那一身冰凉的露湿,跟我们回家。上午,或者下午的时候,我们偶尔也会跟着下地。父亲在前面挝,他抡着那把磨得铮亮的镢头,一棵棵玉米随着镢头的起落,应声而倒。我们则半蹲在被挝倒的平铺在田里的玉米秸上,扒拉着玉米棒子,一个一个地掰下来,再把它们堆成堆,便于装车。半蹲着,时间久了,腰酸腿疼。母亲腿关节不好,蹲不了,只能伸开腿坐在玉米秸上,向前挪动。半天下来,手指甲周围起满肉刺,手指头生疼。
那个时候,家里没有拖拉机三轮车,只有一辆平板车。每每玉米掰好了,父亲就套上那头老黄牛,用平板车往家运,为了能多装玉米,平板车的前头和后头都加上半圆形的围栏,我们管它叫夹圈。夹圈大多是枝条编的,而我家的是父亲用旧柴油桶做的,把铁柴油桶豁开,再把锋利的边儿用钳子别进去,这比枝条编的那种耐用,一直用到有了三轮车。玉米运回来,就卸在门前。因为我家的大门口很窄,平板车进不去,只能卸在门口,而小巷又很狭长,为了不影响邻里走路,就必须赶快收进院子里。母亲在地里掰,父亲得再去运,这活儿就交给我们姐弟。每次我们都是匆忙将地上的玉米装进化肥袋子或者条形的夹篓,费力地抬进小院里,忙忙活活刚收完,父亲又赶着车来了。那时候特别羡慕人家有宽宽的大门口。
小院里的枣树底下堆满了玉米,踩在上面都可以够到树上没打净的红枣。这些像小山一样高的带皮的玉米,剥起来不见减少似的。如果不赶快剥出来,堆得久了,下面的玉米棒子就会因为潮湿生芽儿,有时还会捂得发霉。父母白天还得忙地里,而我们这些孩子们一天也剥不了多少。所以到了晚上,父母是顾不得多休息会儿的,吃过晚饭就忙着剥玉米。昏黄的灯光里,一家人坐在枣树底下,说说笑笑,听母亲给我们猜谜语、讲故事,我们也剥得特别起劲儿。父亲不善言谈,只顾埋头干他的活儿,偶尔跟着笑笑。
玉米秸秆在地里晾晒几天,就可以捆扎了。母亲用铁三齿把玉米秸搂成一堆堆的,父亲从中抽出一根比较粗壮的玉米秸用来当绳子,在那一搂玉米秸底下穿过去,两手分别抓住它的两端,使劲往里拧,腿跪在上面用力,把那根玉米秸两端紧紧拧在一起,像是给整捆玉米秸扎了一条腰带,再把硬硬的根部一头别进“腰带”里面,这样捆好的玉米秸就不会散开。捆完,装到牛车上,然后运到院子西面的大场院里,再一个个码好,做老黄牛和山羊过冬的饲料。把地里空出来,就算完成秋收了。
收玉米很累,但收获的幸福和喜悦总会洋溢在父亲布满沟壑的脸上。当父亲在阳光下摊晒着满院金黄的玉米棒子,母亲细心地打扫周围散落的玉米粒时,我就会想起那首诗:“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 
此刻,我在自家的玉米田里,踏着父辈的足迹。玉米叶子上,蜗牛在暖暖的阳光下缓缓爬行。一只只蛐蛐儿跳来跳去,发出悉索的声响。沟坡上的荻花白白的,柔软的,在风里轻轻地舞着。秋天的玉米地,是孩子们的乐园。他们用玉米秸搭起小屋,钻来钻去,逮蛐蛐儿,捉蚂蚱,欢笑声不断。他们还会在地头上挖个坑,烧嫩玉米,烧蚂蚱,寻找着属于自己的乐趣。
随着农业机械化、规模化的到来,昔日秋收的场景都将和我的童年时光一样,无法再拥有,只能在回忆里触摸了。
摄影:王宁
作者:王宁,女,八十年代初生于阳信洋湖,现任教于一所小学校。自幼喜爱文学,有诗歌文字散见报刊杂志。

    转藏 分享 献花(0

    0条评论

    发表

    请遵守用户 评论公约

    类似文章 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