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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奶奶叫若秋

 滨州文学馆 2020-10-31

2015年7月5日,一个裹着小脚的女子走了。下午4点,阳光依然普照,清风依然吹拂。这个女子,像一片落地的树叶,走得悄无声息。

这个一辈子活在一个“王门韩氏”符号里的女子,她走后我才知道她的名字。

这个名叫若秋的女子,是我的奶奶。

作者的奶奶

我不知道,在那个极度重男轻女的年代,奶奶的父亲给她起了这个诗意的名字,是不是希望她的一生像秋天一样丰盈美好?我也不知道,我不识字的奶奶是否明了这名字里的诗意?

其实,奶奶的一辈子是极其简单的。小时候,她无忧无虑地生活在一个叫柳白的村子里。家里有不少地,有马车,有爹娘。12岁,她嫁到离家8里地的湾头村,成了姓王的媳妇,还成了一个30多岁就守寡的女人的儿媳妇。此后的几十年里,奶奶生了11个孩子,活下来的只有我的父亲、小叔和3个姑姑,其余的6个孩子都夭折了。我柔弱的奶奶,到底承受了多少痛楚?她从未说过。

几十年过去了,一个小姑娘变成了老太婆。从我有记忆起,奶奶就白发苍苍。

奶奶老了,并没有过上好日子,她还要和她的妯娌一起照顾婆婆——我那80多岁的老奶奶。六十多岁的奶奶,再去照顾八十多岁的老奶奶。她是怎样迈着小脚,颤巍巍地给老奶奶送饭的,谁能知道?这时,我的爷爷,那个三岁没了爹,年轻时跟着军阀打过日本人,在村里干过会计股长,一辈子风流潇洒的我的爷爷,却在从乡卫生院退休后中风,在床上一躺就是十几年。一边是婆婆,一边是丈夫,全靠奶奶寸步不离地照顾。但奶奶从没表现出不高兴,从来没有,仿佛她天生就该做这些一样。

后来,爷爷走了。过了几年,老奶奶也走了。奶奶,也真的老了。

2015年过年,奶奶92岁。她对来给她拜年的邻居说:“我没活头了,今年我就死了。”奶奶没病没灾,身体康健,大家都以为她说着玩儿,也没当真。或许,这是冥冥注定的,是天意?

这年春天,奶奶一直在几个姑姑家轮流住着。5月30日,天气晴好。我用三轮车载着奶奶,沿着新城二路向南,一直到支脉河桥。在桥上,奶奶扶着栏杆,看河水静静东流,还一直往南看。“那里就是咱家啊!”奶奶说。是啊,过了小清河就是湾头,就是她的那个小院,就是她一辈子生儿育女的家。我知道,奶奶想家了。但她却没要我送她回去,她怕耽误我的时间。奶奶就是这样,总是怕麻烦别人,总是这样随遇而安。

作者(右)与奶奶(左)

过了一个多月,奶奶就走了。

她过世后,需要到派出所注销户口。我在这时才看到了她的身份证,知道了她的名字。她出生于1924年12月30日,姓韩,名若秋。

直到她去世后,我才知道她有一个如此诗意的名字。愿这个诗意的名字陪伴她在另一个世界里,诗意地栖居。

奶奶走了,这世上少了一个名叫若秋的女子。

奶奶走了,她像秋天一样丰盈美好的一生,却还未淡出我的记忆。我看见她踮着小脚,走来走去;我听见她唤我的名字,一声一声……

(本文图片由作者提供)

作者:王晓振,山东博兴人,博兴一中教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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