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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父和外祖父

 滨州文学馆 2020-10-31

山东省滨州市作家协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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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父和外祖父在我们村里的口碑都很好,但这两位老人性格却不太一样——虽然他们对外人都很大方,人缘都很好。

祖父很豪爽,为了朋友或相交不错的人花钱、出力,从不吝啬。我上小学前的那几年,祖父养花,还在院子里修了个花窖。我经常在一个人无聊或者感觉冷的时候,就抱着枕头和小褥子,去花窖里睡觉,既暖和又惬意。

当时,祖父种了很多种海棠花,每一盆都开得非常漂亮。可是,他养花从来不是为了卖钱,只要乡邻、亲戚、朋友来了说喜欢,就直接让人家搬走。

后来,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不喜欢养花了,于是就主动把花送给他那些喜欢花的朋友。当时,家里还有好几十个空花盆,卖掉也是可以的,毕竟是自己花了钱买的,可祖父却一并送了出去。这件事,让三叔感慨了好久。

祖父开了几年的小卖部,小卖部里屋就做了几年的茶室。每天都有村里的几个和祖父年纪相仿的老人来这里喝茶、聊天。有时候,天不好就直接留下吃饭。

而且有些庄乡来买东西的时候,祖父从来都是多给,好像那些货物是自己地里种的一样。我院中的另外一个外祖父,经常拿一个能盛二斤半的大瓶子来买二斤酱油,每次祖父都给他打得满满的。那次,我放假在店里帮忙,没给他打满。祖父看见了,马上说:"你这孩子,太不懂事了,快给你姥爷打满。"

那时候,卖的饼干是散装的。大都是一箱箱地提货,店主自己称好,再包起来。我记得祖父包饼干的时候都是先称好,然后再包两层包装纸。这样的话,饼干就是纯粹的一斤,而不像别家加上包装纸和红纸笺,才够分量。

最有趣的事情是关于卫生纸的。当时在农村,卫生纸还是稀罕物,只有年轻女孩才舍得买。但那些女孩就算是红着脸来祖父的店里买,也不去别家,因为祖父店里的量足。当时,一捆卫生纸是50张。有的店里会解开重新包装,每捆里拿出5张。这样,九捆纸就变成了十捆。因为这东西当时算奢侈品,有心的女孩儿买回家会数数,应该是得到验证后,她们才结伴地到祖父店里来买的。

还有一年,祖父夏天卖西瓜,忙了好多天,算了算才挣了10块钱,人们都觉得不可思议。三婶说:“不管谁来,都开西瓜,不赔就不错了。”父亲说的好:“开个小卖部就是让我不寂寞,不赔本就行啊。”

现在想起这些事情,我一边写还一边笑。

虽然祖父对外人大方、仗义,还有耐心,但对自己家人却很严厉,甚至可以说脾气是暴躁的。

记得二姑说过,她们小时候,祖父是村里的医生,经常出诊不在家。到了吃饭的时候,他们就得满村子去找祖父。若找不到,饭是不能吃的。我们那个村,是一个由很多姓的人家组成的大村,现在直接就是一个办事处。可以想象,当年姑姑和叔叔们为了能吃饭,在那么大的村子里是怎样辛苦地寻找了。

祖父在作者家留影

父亲兄妹六个,没挨过祖父打的,只有父亲和二姑。就算对我们这孙儿辈,祖父也很严厉,给我们立规矩,教训也偶尔有。

应该在我还没出生之前,如果我两个孪生哥哥乖乖坐在大门口,邻居就知道我们家来客人了。院中的一个祖母就会逗小小的他们:“你们家里不是来客了吗?怎么不回家吃好东西啊?”两个哥哥就会异口同声地回答:“我爷爷说了,亲戚来,不准往跟前儿凑;等亲戚走了,爱咋吃咋吃。”

还有一次,我和大姐二姐想去十余里外的二姑家玩,十五六岁的大姐和我们一样也穿着连衣裙,但祖父非要让她回外婆家换(大姐常年住外婆家)。大姐不愿意,就哭。祖父就说:“要么去,回去换衣服;要么不换衣服,就不去。”最后,还是大姐没拗过祖父,换了长裤又带我们去的二姑家。

后来,祖父年纪大了,小卖部也不开了,他就经常来我们家住一段时间。即便是这样,他也不和我们一桌吃饭。他坐在里屋沙发上吃,茶几上总是比我们多一样菜。比如,我们吃炒白菜,就会给他炒几个鸡蛋;我们吃炒豆芽,就会给他多加个肉片炖豆腐。但是,祖父从来不是一个人吃,他每次都喊我进去陪他一起吃。不知道当年两个哥哥是不是也会羡慕、嫉妒我呢!

但祖父的身体不好,心脏不好,还有很严重的气管炎,67岁的时候就早早离开了我们。在我的记忆里,祖父脾气真的挺大,但也真的挺疼我们这些孩子。

外祖父和祖父不一样,他对外人好,对自己家人也非常好脾气。

院中四姥爷家有一个比我哥大不了几岁的舅舅,是外祖父看着长起来的,外祖父对他非常好,经常从自己很少的钱里拿出一些给他买冰棍什么的。外祖父去世后,他哭得特别伤心,村里有些人不理解,但知道的人都说:他二伯对他是真好。

母亲小的时候被蝎子蛰过一次,疼得直哭,外祖父抱着她在村子的场院里走了一夜、哄了一夜。外祖父不是大姨母和母亲的亲生父亲,但他对我母亲和两个孪生哥哥的付出,让母亲至今感激。她经常提起,如果当年没有祖父给两个哥哥往回买药(糖粉),没有外祖父借钱给哥哥们买羊养着挤羊奶喝,她真的不知道怎么把两个哥哥带大。那几年,父亲在部队服役,津贴交给祖父养家,母亲一个人在家带着我们兄妹三人过日子。

外祖父除了地里的收入,自己再没有别的收入,他的零用钱基本上都是我父母给的。他每次来我们家都给我们兄妹买吃的,他穿着旧式的黑色大襟盘扣衣服,大大的口袋里经常装来满满两口袋炒花生。可他坐车,人家都不收他钱,以为他没有钱付车费,就算他拿出钱来,人家还是不要。

他每次来我们家,最多不过住一集时间(五天)。父母留他,他就说:“你们负担重,我在这儿,他们爷爷奶奶就不能来了。”

外祖父很乐观,什么事儿也不放在心上,只要手里有钱就走着去五里外的集镇上赶集,买一些吃的带回来,自己吃,也哄邻居家的孩子们。

他喜欢劳动,在离家很远的地里种了好多的青菜。在能活动的日子,他从来没有停止过劳动。他的身体很好,几乎没有什么病,就是喜欢抽烟。可惜的是,82岁的时候,他被牛拱折了腿,在床上躺了半年后就去世了。

外祖父80岁大寿的时候,父母特意花钱为他放了电影。村里的人都对他说:“闺女没白养啊!”他笑着说:“女婿好!”

作者:孙慧芹,笔名逊珏逸卓,山东阳信人,滨州市作家协会会员、阳信县作家协会会员,爱好写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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