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历八月初七的清晨,天刚亮,东方的鱼肚白慢慢地驱赶着卧室的黑,清新的空气带着一丝丝秋意从窗缝里钻了进来。懒懒的我实在是不愿意睁开那惺忪的睡眼,赖在床上双手摊开、腹部向下脸朝墙面假装熟睡的样子。 朦胧中感觉身边有人,猛睁开眼时却看到爱人笑眯眯地坐在床沿上瞅着我。我知道,她每天都在五点就起床,稍作梳洗就去送女儿上学,回来后做早饭、叫儿子起床,饭后便再送儿子到学校,日复一日从不间歇。我一般是在七点左右起床,她心疼我熬夜累,也从来没喊过我起床。 今天是怎么了?我身上哪儿不对?还是我做错了什么?是因昨晚多喝了一瓶啤酒?还是和女顾客多聊了几句让她看到了?还是……”我正胡思乱想呢,只见她顺手从床边的桌子上拿起了一个新买的剃须刀,笑眯眯地说:“今天是你的生日,我给你买了这个,快起床吧,等会儿去给孩子他奶奶买点好吃的,我给她送去,孩儿生日娘苦日嘛!”“啊?嗯!呵呵,哈哈哈!”我语无伦次地打着哈哈,双手接过剃须刀的时侯还真有点不好意思的感觉呢!定睛细看,刀身长约十厘米,黑色的手柄,握在手中不粗不细正合适。三个银白色圆形刀头罩儿凸在顶端,手指轻按开关,瞬间发出低低的“嗡嗡”声,凑在下巴上小试牛刀,嘿!既柔又快,那个舒服劲儿就甭提了。 在我印象中,结婚后的二十年里,生日倒是庆祝过,但生日礼物还是第一次。犹记得处对象时的第一年里,我生日那天晚上,我们漫步在湖畔,一边赏着夜色下的麻大湖,一边没话找话地谈论着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月亮好像明白我们的心事,悄悄地躲在云层后边,偷偷地露出半张脸儿窥探着。朦胧的月光下,她更显得娇美动人。我们来到湖边的一棵垂柳树下,她背靠着树干站定,把那支长长的马尾辫儿拢到胸前,昂起脸儿含羞地说:“哎!今天是你的生日,我给你绣了双鞋垫儿,你看合适不。”说完就魔术般地从身后拿出了一双早已准备好的鞋垫儿。“啊!你是怎么知道我生日的?”我有些惊讶地问,同时又有些窃喜的意味,赶忙双手接了过来,看也没看就爱不释手地将它贴在胸前。我第一次感觉到恋爱的甜蜜,第一次嗅到了爱的味道。“傻瓜!”她回了我一句,既而微笑着低下了头,双手不规则地摆弄着自己的辫梢。我却被她“骂”得手挠着自己的后脑勺,站在那儿傻傻地笑……那晚,我们竟忘记了时间,反正回去时已经很晚了,还因此惹怒了岳父大人,扬言以后不允许我们晚上出去玩。那双绣着荷花鸳鸯的鞋垫直到结婚那天我才舍得放进鞋里穿上。 婚后的日子平淡无奇,和很多小夫妻一样吵过、闹过,哭过、笑过,却从没说分过。十年间我们相继有了一双儿女,这也给我们平添了生活的色彩和无穷的乐趣,体验着为人父母的艰辛,同时也增添了一份责任和担当。 2013年3月21日上午八点零五分,是我一生中刻骨铭心的时刻。工作中,在五片锯上误伤了我的右手:食指开放性挫裂伤,中指开放性骨折,无名指直接性断开。由于伤势严重,不得不赶往100公里外的潍坊89医院救治。在去医院的途中,我不止一次地拿起手机又放下,此时的心情犹如五味杂陈,不知道怎样向在家中的父母、爱人交待。 动完手术后需要二十四小时不间断地滴液,并且七天七夜不能起床或翻身。风尘仆仆赶来的爱人更是寸步不离,喂汤喂饭,端屎端尿,几天几夜不合眼,几天下来,人也消瘦了不少。看到她那踉跄的身影,我的心中就萌生出一种说不出的滋味。住院治疗的十一个日夜,她无微不至地悉心照料,我也没有因伤痛呻吟过半声。她问我:“你疼吗?”我说:“疼!”“那你为什么不呻吟出来?那样会分散一下注意力,缓解一下疼痛的。”她皱着眉头,心疼中略带几分生气。我举起打了石膏裹满纱布的右手说:“这是父母的手,儿女的手,也是你的手,就因为一时失误,被我无情地弄残了,我还有什么脸面在你面前呻吟?”那一刻她沉默了,四目相对时,她红红的眼眶里不自觉地流出了两行热泪。出院后,我在家休养,她却又做了一件让我意想不到的事情:背着我到我工作的厂子里报名当了一名学徒工,从此可以每天都守护着我,而这一干就是五年。 七年前八月十四的晚上,奶奶的突然离世,让没有任何思想准备的我们手足无措,在无比悲痛中慌乱地筹办着丧事。给奶奶穿好寿衣后的第一件事是“指路”(丧俗的一项,一般由长子完成),可就在这节骨眼上,身为长子的父亲却因特殊原因不能担当此任。按我们当地风俗,叔叔们是没有资格代劳的。此时的叔叔、姑姑们着了急,红着脸七嘴八舌地指责我父亲。身为长子不为仙逝的母亲“指路”“顶瓦”(丧俗的一项,也是由长子完成)视为“为子不孝”,父亲自觉理亏,低头不语。无论大家怎样劝说,父亲就是不改变自己的意愿,最后升级到大吵大闹起来。一边是生气的亲人们,一边是为难的父亲,一时间我干着急却也无可奈何。 正在大家争执不下的当口,我爱人急中生智,冲着长辈们说:“叔们,姑们!既然俺爹有难言之隐,不愿指路、顶瓦,你们也不要再难为他了,就让贝贝(我的女儿)的爸爸代为行事吧。贝贝她爸是长孙,自古也有代父行孝的事例,我来‘抱罐子′(丧俗的一项,由长媳完成),大家看行不行?″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大家都投来惊异的目光,因为这样的事情甭说在我们柳家,就是十里八村也是极少见的事。最后,丧礼的主事一锤定音:“你小两口替父母行孝,不愿看着你爹为难,实属是一种孝道,就依你说的这样办吧。”一句话犹如拨云见日,大家各守其职,丧礼顺利进行…… 自那件事后,我对爱人刮目相看,感激之情虽不常挂在嘴上,但早已默记于心。回想往事,感慨万千,风雨中有她真心相守相爱,是我一生的福气!真爱是永远的,此时,我只想对她说那藏在心底二十多年又羞于出囗的那三个字:“我爱你……” 作者:柳桂兵,博兴县老湖滨毛园村人。文学爱好者。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