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18年夏天的雨水特别多。母亲房子后是一块空地，堆满了柴草、碎砖瓦片，积水不能畅通流出，于是水位急剧增高，水顺着墙缝渗到母亲里间屋里来了。父母年迈又加上是晚上，这一切父母浑然不知，等母亲临睡前进里间屋换衣服，一脚踏进水里才发觉。于是， 88 岁的老母亲撑伞，89 岁的老父亲用双手扒拉开乱草乱砖瓦，水才顺畅排泄出来。据母亲说，她一夜未眠，担心雨下个不停，担心屋里不断进水，担心不在家居住的弟弟屋里有刚收的小麦被水浸泡。试想，那么黑的天、那么大的风、那么大的雨、那么老的两个人，想想都有些后怕。他们有六个孩子无一人在跟前，弟弟住的虽近但当晚正值夜班。事后母亲说，如果第二天孩子们不是打电话询问，还不准备将这一切告诉我们。 这就是我们的母亲，不想给子女添任何麻烦的母亲，处处为我们着想的母亲。于是，我决定趁着暑假回到父母亲身边，帮助他们收拾一下进水的里间屋，更帮助他们拆拆晒晒被褥，帮母亲做顿饭。  母亲一直烧柴火做饭,尽管大姐她们给母亲准备了电壶电饭锅等电器，但母亲从没有用过，用母亲的话说有那多柴火去浪费电做什么，再说电是老虎我们老了不会用也不敢用。这是真话，我很能理解年迈的人不愿也不敢去尝试接受新事物而循规蹈矩的做法，就像母亲电视只看山东台，她担心一换台就找不到她经常看的山东台了。没想到今年会遇到这么大的雨，柴火潮湿的点不着火。我在家的这几天母亲才说实话，一辈子按时按顿吃饭的他们有两顿因为点不着火没有做饭。不走近他们又如何了解他们？我们借口忙，借口离家远，侥幸他们身体还健康就很少走近他们、回家陪伴他们。像我一周必回一趟也仅仅是回家吃顿饭的功夫，时间短的仅够吃顿饭，哪有时间去了解他们的所需。在家的这几天，都是我抢着去灶前做饭，尽管母亲那么的不放心我也不让她接手，有次母亲说：我以为你不会烧柴火。是啊，我真的不会，因为小的时候母亲再忙再累也没有使唤我做过饭，最多就是让我先帮她看着柴火别烧出灶堂外，她快速的去忙完了非干不行的活，然后以最快的速度来替我。所以从小到大我没有独立用柴火自始至终做完过一整顿饭。记得刚毕业那会自己在单位做饭，曾经做丝瓜不去皮，做冬瓜不掏瓤。现在想来那时候在家里是多么的享福，母亲从不舍得使唤我们，我还记得刚流行录音机那会儿，母亲在干活，我跟弟弟在唱歌，然后用录音机一遍一遍的录制，正好有个亲戚来串门，很严肃的批评母亲这样的娇惯放纵我们。现在想想我们姐妹这么多，她得多干多少活啊。即使现在年近90岁还是不舍的用我们，我在烧火的时候她也不肯离开，并且絮叨地说：我有闺女替我烧火做饭，你没有闺女老了谁会替你啊！真是俺亲娘，还惦记看我老的时候。我在家的那几天一直在做母亲的思想工作，不能再烧柴火做饭了，冬天灶屋四面透风冷的很，夏天蚊子多母亲怕咬，经过我又哄又吓唬，不敢使用煤气或电饭锅做饭的母亲终于答应明年改烧煤炭炉子做饭。  一天做晚饭的时候有一寡居的邻居老太太来家玩，母亲让我陪着聊天她去下厨房，我的记忆中这个邻居不爱说话，但是那天她一直都在说，说她的房子在村最边上，所以害怕的每天不管自己在不在家门都上锁，说这几天因为下雨电视信号锅都没有信号，没法看电视只能早早躺下睡觉，老来睡觉少的她一觉醒来还不到12点，然后就再也睡不着，然后就吃安眠药，曾经一晚上吃过三粒，并且药效越来越差。还说两月前下雨天在院子里跌了一跤，左脚外侧拉伤，到现在走路都有点瘸。我插不上话只有微笑着听着，因为我知道此时倾听是最好的做法。说了好一会后话后她起身准备走了,我一直把她送出大门口，一直目送她远去，想想她的话语看着她的背影，我深深体会到了她的孤独和寂寞。她也有儿有女，她的儿女是否了解她说的这一切？是否愿意放下手头的工作来陪陪老人，哪怕只是听她说说话！所以不管多忙，不管离家多远，走近他们吧，趁还来得及的时候。 在家第二天正好是镇上有集，我早早起来准备去给母亲买点肉，母亲执意拿出钱来给我，让了一番后我假装生气的说：这样吧，你如果给钱就让别人去买，只要用我去买就赶紧把钱收起来。母亲见我态度坚决，不好意思的说：我一年花你们不少钱的，活这么大年纪干什么净拖累你们。我笑闹着安慰她说：我们吃你奶吃了多少年啊，有空你算算这笔账，看我们什么时候能还上。想想我们姐弟六个,前后差了18岁，也就是说20 多年，母亲没有间断的用奶水喂大了我们六个，奶水是母亲身体里最精华的营养，难怪母亲过早的白了头、弯了腰！20多年她没有睡过一个午觉，直到弟弟下湾儿游泳，母亲亲眼看见他自己能一个猛子扎下去，一会又从别的地方漏出头来，这样她才放心开始中午睡会了，但那一天她已经近 50 岁。 赶集给母亲买了肉、水果、蔬菜。葡葡买回来后四姐都把蒂把揪下来洗干净了，晚饭后我看还剩不少，大热的天我怕晚上坏了，所以就想全吃掉，这时候母亲一反常态说：坏不了，坏不了！我知道不是母亲不舍得让我吃，肯定另有原因，在我追问下他说：我孙子特别喜欢吃葡萄，白天他来吃了不多，这些我准备留给他吃。这就是老人，有好东西他们不舍的吃，以前是留给自己的孩子，现在则是留给自己的孙子，就是从不曾想到留给自己吃，就这样他们把爱又延续到了下一代!  生活中的各种琐事、家庭中的柴米油盐、工作上的利益得失，常常叫我们身心疲惫。在母亲身边的三天，堵在心口的那口气好像顺畅了，也有心情跟母亲开玩笑了，又恢复了往日爽朗的笑声。我知道这都得益于母亲的几句话。这几句话是她的人生信条，或者说是她的座右铭，当然她不知道什么是人生信条，更不懂什么是座右铭。我把这段话录在了手机里，好有机会时时聆听：“忍耐好，忍耐好，忍耐就是那无价宝。不生气，不烦恼，吃亏不和人计较。有人骂，我不回言；有人打，我快快跑。”终于明白了为什么母亲一辈子不跟人争执，也不跟人计较。在陪伴父母的这几天，失眠多日、晚上吃了东西就胃疼的我，竟然吃得好睡得香。 与父母亲共处短短三天的时间，感触颇多。这样的陪伴，不知道下次是什么时候。“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这样的遗憾，希望不要发生在我们身上。  作者：李春梅，博兴县纯化镇中学教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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