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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记曼德勒|废弃而念念不舍的光阴

 七小姐的四时记 2020-11-01

城记曼德勒:废弃而念念不舍的光阴

文图:七月娃娃


人们对于曼德勒的想象,充满了无数浪漫的色彩,这座许久以来便在很多人心目中代表了亚洲形象的老城,在我的眼中却有点被遗弃的可惜,但这种不过是略微抹过心头的叹息,替那些在岁月中荒废的时光叹息,也替那些在风沙漫天中踟蹰不前的脚步叹息。旅途的记忆总是会被时间美化,如今想起在余晖中的乌本桥,在晨曦中醒来的寺庙,在曼德勒山上听到的清脆且浑厚的钟声,依然如梦境一般在脑海里呈现。恍惚中,那依然是一段让人念念不舍的光阴。

初到曼德勒的印象并不是十分好,机场小而局促,到达厅像极了汽车客运站的候车楼,城市的楼房相对低矮,是没有特色的水泥房,街道规划地有点错乱,坑洼地没有及时修葺……从机场到入住的酒店,沿途似在乡镇行走,车子拐进了一条看起来并不那么让人兴奋的街道,两旁是做木工的店铺,烈日下木屑飞舞,摩托车在酒店门口随意摆放,柏油路横亘在眼前,有车子经过的时候便扬起一片尘土。酒店对面是一家华人开的回族餐厅,有一家不难吃且实惠的中餐厅在附近,对我来说,是旅途的安慰,这个安慰暂时抚平了这始料不及的失落感。我们在这里初尝了美食家笔下那只在缅甸乡下走路的鸡,但这里的老百姓们对鸡肉似乎并不青睐,他们更爱街边可以下酒的炸食,不知是不是跟佛陀曾经伪装成一只鸡来过曼德勒有关。

曼德勒夕阳让无数旅行者痴迷,曼德勒山的夕阳和乌本桥的夕阳确实没有什么可比性。一个是登高望远,一览整个曼德勒城,黄昏把整座城市渲染,人们沉浸在远方磅礴的云彩中;另一个则是坐上小船,看桥上来往的人群,斜阳逐渐在一侧沉落,掩映着桥上的枯木以及路上的行人,那是一种对生活感悟的境界之美。无数人来缅甸,正是来这里朝圣夕阳的,然而那天行走在木桥上,望着有点不堪重负的古柚木桥,人来人往的各色人等,忽然很失落,最美的落日却变得如此喧嚣,旅行的意义变得没有着落,或许只是我的心乱了吧。

最怕是来了一趟遇不上晚霞的失落,太阳被厚厚的云层遮盖,只在远处的寺庙顶上洒出奇妙的耶稣光,湖上是来往的船只,多是游客租了观赏日落的,也有船夫把船靠一边泡在水里钓鱼的,还有调皮的孩童在桥上纵身跃入湖水中……等云层慢慢变薄,我们也不能免俗地租了一艘小船,荡漾在湖水之中,等待着霞光铺满湖面,映照在古桥上,享受这短暂的诗意。待我们都为最后的落日感叹不已,船夫却说要日出的时候来,那时候没有游客,村民和僧人在日照的晨光中走过乌本桥,那才是原本的乌本桥的样子。可是,要我怎么相信没有游客呢?生活已经不再是古时人间清欢的味道,大家迫不及待地趁有生之年去看看不一样的世界,捕捉到的影像,也不过是理想中的样子罢了。还好,我们都学会了用想象去完善不再原始的景致。

曼德勒的街道规划不太好,但无数僧院和佛塔散落在伊洛瓦底岸边,让这座城依然充满了神秘和不可捉摸的魅力,它潜藏在无处不在的信仰之中。大多数佛塔可远观而不可靠近,并不是说它们如此神奇,而是靠近之后它呈现的美不如远观,仿如给人不可亵渎的警示。但僧院里的生活却是生动朴实的,只是去看僧人们吃饭确实有点不太地道。在马哈伽纳扬僧院,挤在游客中看一眼千僧用餐,仿佛自己也用了一次佛祖赠予的餐饭一般神圣。年长的僧人排在前面,年幼的小沙弥排在后面,手上捧着漆黑的钵,忠实的小狗坐在两列僧人之间,左顾右盼。食堂里热火朝天,做饭的僧人搅动着大锅,信徒们亦来帮忙添火加菜,最忙碌的要数站在一旁窥视别人吃饭的看客们了,对他们来说,这是对难得一遇的另一种生活的好奇和探索,对于僧人们来说,这是最普通不过的平常一日,所以不管别人怎么惊扰,他们不动声色,做着自己该做的每一件事。

等游客散去,接下来是漫长的不再用餐的一日,这时候的僧院,是静谧而美好的。

一百多年前,坚固的城墙和护城河守卫着曼德勒皇宫,然而懦弱的统治者却让善良的曼德勒原居民处于水深火热之中,他们被英国人赶出自己用柚木搭建的房子,统治者的住处也被用作阅兵场,最后在一场大战中夷为平地。上世纪九十年代重建后的皇宫就像一个被缩小了的景观模型,依然有气势磅礴的宫殿、鼓楼、暸望塔,但却失去了原有的历史厚重,像一座空城,徒留哀叹的回音。当然,我们都已经无法比较,只能在新的建筑里靠自己的想象寻找昔日的辉煌。离开的时候几只小狗在殿前的柱廊散步,据说狗能看到那些离开的人和事物,在它们的眼中,展现的不是空荡的皇城,而是那些来来往往的在这片土地生存过的皇亲贵族,而当它们无缘无故吠声起伏时,是不是在替主人驱逐着那些侵略的敌寇?

走出皇宫的躯壳,前往曼德勒山,站在护城河畔,可以遥望远处的山峰,佛塔散落在山上,闪着光芒。沿途经过寺庙,新建的和旧时保留的各具特色,印象深刻的是金色宫殿僧院,跟那些重建或新建的僧院相比,它明显具有气势,这种气势不是磅礴的,而是内敛的沉静。这座僧院曾是敏东王及其皇后的寝宫,后来被整个从皇宫迁移到外面,遗存下来的建筑结构和精美的传统木雕,诉说着皇宫旧事。

车子绕着山路开到曼德勒山的山腰处,我们赤脚搭上了上山的电梯,带着对这座神圣山峰的敬仰,站在山巅观看夕阳和整座曼德勒城,远处的河流和山峰交映,并不怎么绚丽的彩霞却多了一份庄严和开阔的色彩,下山时已经华灯初上,曼德勒城早已经沉醉在暗夜之中,回首仰望,可以看见佛塔身上闪耀的光芒,渐渐消失在夜空中,变成了一颗明亮的星星。

茵瓦古城属曼德勒皇城的一部分,这里才算是当时首都的中心。只是一河之隔,似乎把整座古城抛到了荒野之外。坐上简单的轮渡过河,有马车迎接,古城里早已经是一片废墟,四周的植物在阳光下肆意生长,由于缺少水分,像是沙漠里突然出现的一个原始的村落。马夫会把游客带到四处不太完整的遗址参观,大多数人找到最佳位置留影,对于这段往事,就如被丢弃在野外的古城一样,渐渐无人问津,慢慢消亡。车子在泥土上翻滚着车轮,尘土弥漫在乡村道路上,时光也穿梭了一般,瞬间让人迷离,进入了那段陌生的历史当中。

我们的向导名字叫迪哈,那日在护城河畔,迎着烈日走向皇城遇见了他,腼腆可爱的小伙子露出吓人的嚼槟榔的牙齿,问要不要载一程,在我犹豫要不要付费的时候,他已经把我们送到了宫殿门口,我很惭愧自己在旅行中的警惕也用在了友善的人们身上。后来又租用了迪哈的车子去了曼德勒城的四处。迪哈年纪不大,穿着带格子的深色笼基,在腰间别了一个大大的结,手机插在裙子的缝隙里,稳稳当当。自从那日他觉得自己漆黑变形的牙齿吓到我们之后,在我们面前再也没有嚼过槟榔。在接待我们的两天里,迪哈从不漫天要价,我们用简单的英语交流竟然无比顺畅,不是英文水平有多好,是他的善解人意和经验,总是能揣测到我要表达的意思。

我跟迪哈说我们不想去那些被定位景点的地方,我们想看更地道的曼德勒的特色,他心领神会,在去往乌本桥的途中把我们领到了一个手工艺品作坊,小作坊不算大,里面有正在劳作的木雕工人,正在给雕刻上漆,闷热的屋子里还盘腿坐着刺绣的女人,我们都被这个场面吸引,虽然只是个小作坊,但曼德勒的手工艺品闻名于世,能在有限的时间里,在不经意的安排下,看到他们劳作的场面,实在是一种惊喜。为了感谢迪哈的介绍,离开时我们给了他小费,他开心地又露出了那排乌黑变形的牙齿,给我递上了他的名片。

只可惜在蒲甘回仰光的途中,夹在书本里的迪哈的名片遗失了,我翻了一下手机,才发现这期间竟然都没有跟迪哈通过任何电话,也没有留下电话号码,我们凭借口头给对方的承诺,准时会晤,谁都没有辜负这一份信任。我相信即便我没有把他的电话推荐给其他朋友,他依然会用他的善意和憨厚,打动更多来缅甸的外地游客。如果哪一天你行走在烈日之下的曼德勒,也会碰到这样一个咧开嘴露出乌黑牙齿的小伙子,他或许叫迪哈,或许不是,但他一定代表了缅甸人民的淳朴善良,你放心地把自己在曼德勒的行程交付于他,就像佛祖许诺了你一份安心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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