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做人谷的博客 · 仕途虽赫奕,常思林下的风味,则权且之念自轻。 · 世途虽纷华,常思泉下的光景,则利欲之心自淡。 · 风息时休起浪,岸到处便离船,才是了手工夫。 · 从热闹场中出几句清冷言语,便扫除无限杀机。 · 向寒微路上用一点赤热心肠,自培植许多生意。 不责人小过,不发人阴私,不念人旧恶,三者可以养德,可以远害 遇欺诈之人,以诚心感动之;遇暴戾之人,以和气薰蒸之。出自:明·洪自诚《菜根谭》遇到欺骗狡诈的人,用真诚之心感动他,遇到粗暴、乖张的人,用和蔼的态度感化他。 心体光明,暗室中有青天;念头暗昧,白日下有厉鬼。明·洪自诚《菜根谭》 暗昧:不光明。厉鬼:凶恶的魔鬼。情操不同,对客观环境事物的体验迥异。 ◦此心常看得圆满,天下自无缺陷之世界;此心常放得宽平,天下自无险测之人情。明·洪自诚《菜根谭》眼光要长远,心胸要宽阔。 ◦君子之心,似青天白日,不可使人不知。明·洪自诚《菜根谭》 君子之心坦荡可解。 ◦心地上无风涛,随在皆青山绿树。明·洪自诚《菜根谭》 心地:心里。随在:处处。喻处处以正直平和之心对待别人,将会处处得到别人以同样的态度对待自己。 ◦遇欺诈之人,以诚心感动之;遇暴戾之人,以和气薰蒸之。明·洪自诚《菜根谭》 遇到欺骗狡诈的人,用真诚之心感动他,遇到粗暴、乖张的人,用和蔼的态度感化他。 风来疏竹,风过而竹不留声;雁渡寒潭,雁去而潭不留影。故君子事来而心始现,事去而心随空”。 一勺水便具四海水味,世法不必尽尝;千江月总是一轮月光,心珠宜当自朗。 风恬浪静中,见人生之真境;味淡声稀处,识心体之本然。 一代哲人智慧凝聚,万世众生处世大全。溶释、道、儒于一身,别具只眼,道人生之幽微,体人情于至细。可与《呻吟语》《增广贤文(重订增广)》对照着读,用心体会。如此,则可在如履薄冰的社会处世应物中永远立于不败之地! 菜根谭 余过古刹,于残经败纸中拾得《菜根谭》一录。翻视之,虽属禅宗,然于身心性命之学,实有隐隐相 发明者,亟携归,重加校雠,缮写成帙。旧有序。文不雅训,且于是书无关涉语,故芟之。著是书者为洪 应明。究不知其为何许人也。乾隆五十九年二月二日,遂初堂主人识。 菜根谭题词 逐客孤踪,屏居蓬舍。乐与方以内人游,不乐与方以外人游也。妄与二三小子浪迹于云山变幻之麓也。 日与渔父、田夫朗吟唱和于五湖之滨、绿野之坳,不日与竞刀锥、荣升斗者交臂抒情于冷热之场、腥膻之 窟也。间有习濂、洛之说者牧之,习竺、乾之业者辟之,为潭天、雕龙之辩者远之,此足以毕予山中会俩 矣。 适有友人洪自诚者,持《菜根谭》示予,且丐予序,予始视之耳。既而乇几上之陈编,屏胸中杂虑,手 读之则觉:其谭性命直入玄微,道人情曲尽岩险。俯仰天地,见胸次之夷犹,;尘芥功名,知识趣之高远 。笔底陶铸,无非绿树青山;口吻化工,尽是鸢鱼跃。此其自得何如,固未能深信,百据所擒词,悉砭世 醒空之吃紧,非入耳出口之浮华也。谭以“菜根”名,固自清苦历练中来,亦自栽培灌溉里得,其颠风波 ,备尝险阴可想矣。洪子曰:“天劳我以形,吾逸吾心以补天;天厄我以遇,吾高吾道以通之。”其所自 警自力者,又可思张。由是以数语弁之,俾公诸葛亮人人知菜根中有真味也。 (此序为洪自诚好友于孔兼所作。于氏明金坛人,字元时,万历年间进士,官至礼部仪制郎 中。后因直言 极谏而遭贬迁。晚年自号“三峰主人”。罢官田里后隐居二十年)) ●修省 一念错,便觉百行皆非。防之当如渡海浮囊,勿容一针之罅漏;万善全,始得一生无愧。修之当如凌云 宝树,须假众木以支撑。 忙处事为,常向闲中先检点,过举自稀;动时念想,预从静里密操持,非心自息。 为善而欲自高胜人,施恩而欲要名结好,修业而欲惊世骇俗,植节而欲标异见奇,此皆善念中戈矛,理 路上荆棘,最易夹带,最难拔除者也。须是涤尽渣滓,斩绝萌芽,才见本来真体。 能轻富贵,不能轻一轻富贵之心;能重名义,又复重一重生名义之念。是事境之尘氛未扫,而心境之芥 蒂未忘。此处拔除不净,恐石去而草复生矣。 纷扰固溺志之场,而枯寂亦槁心之地。故学者当栖心元默以宁吾真体。亦当适志恬愉,以养吾圆机。 昨日之非不可留,留之则根烬复萌,而尘情终累乎理趣;今日之是不可执,执之则渣滓未化,而理趣反 转为欲根。 无事便思有闲杂念想否。有事便思有粗浮意气否。得意便思有骄矜矜辞色否。失意便思有怨望情怀否。时 时检点,到得从多入少、从有入无,才是学问的真消息。 士人有百折不回之真心,才有万变不穷之妙用。立业建功,事事要从实地着脚,若少慕声闻,便成伪果; 讲道修德,念念要从虚处立基,若稍计功效,便落尘情。 身不宜忙,而忙于闲暇之时,亦可儆惕惰气;心不可放,而放于收摄之后,亦可鼓畅天机。 钟鼓体虚,为声闻而招击撞;麋鹿性逸,因豢养而受羁縻。可见名为招祸之本,欲乃散志之媒。学者不可 力为扫除也。 一念常惺,才避去神弓鬼矢;纤尘不染,方解开地网天罗。 一点不忍的念头,是年民年物之根芽;一段不为的气节,是撑天撑地的柱石。故君子于一虫一蚁不忍伤残 ,一缕一丝勿容贪冒,便可为万物立命、天地立心矣。 拨开世上尘氛,胸中自无火焰冰竞;消却心中鄙吝,眼前时有月到风来。 学者动静殊操,喧寂异趣,还是煅炼未熟、心神混淆故耳,须操存涵养。定云止水中,有茑飞鱼跃的景象 ;风狂雨骤处,有波恬浪静的风光,才见处一化齐之妙。 穷理尽妙,钩深出重渊之鱼;进道忘劳,致远乘千里之马。 心是一颗明珠,以物欲障蔽之,犹明珠而混以泥沙,其洗涤犹易;以情识衬贴之,犹明珠而饰以银黄,其 涤除最难。故学者不患垢病,而患洁病之难治;不畏事障,而畏理障之难除。 躯壳的我要看得破,则万有皆空而其心常虚,虚则义理来居;性命的我要认得真,则万理皆备而其心常实 ,实则物欲不入。 面上扫开十层甲,眉目才无可憎;胸中涤去数斗尘,语言方觉有味。 完得心上之本来,方可言了心;尽得世间之常道,才堪论出世。 我果为洪沪大冶,何患顽金钝铁不可陶熔;我果为巨海长江,何患横流污渎之不能容纳。 白日欺人,难逃清夜之鬼报;红颜失志,空贻皓首之悲伤。 以积货财之心积学问,以求功名之念求道德,以爱妻子之心爱父母,以保爵们之策保国家,出此入彼,念 虑只差亳未,而超凡入圣,人品且判星渊。人胡不猛然转念哉! 立百福之基,只在一念慈祥;开万善之门,无如寸挹损。 恣口体极耳目,与物矍烁,人谓乐而苦莫大焉。隳形骸,泯心智,不与物伍,人谓苦而乐莫至焉。是以乐 苦者苦日深,苦乐者乐日化。 塞得物欲之路,才堪辟道义入门;弛得尘俗之肩,方可挑圣贤之担。 融得性情上偏私,便是一大学问;消得家庭内嫌雪,才为火内栽莲。(便是一大经纶) 功夫自难处做去者,如逆风鼓棹,才是一段真精神;学问自苦中得来者,似披沙获金,才是一个真消息。 执拗者福轻,而圆融之人其禄必厚;操切者寿天,而宽厚之士其年必长。故君子不言命,养性即所以立命 ;亦不言天,尽人自可以回天。 才智英敏者,宜以问学摄其操;气节激昂者,当以德德融其偏。 云烟影里现真身,始司形骸为桎梏;禽鸟声中闻自性,方知情识是戈矛。 人欲从初起处剪除,便似新刍遽斩,其工夫极易;天理自乍明时充拓,便如尘镜复磨其光彩更新。 一勺水便具四海水味,世法不必尽尝;千江月总是一轮月光,心珠宜当独朗。 得意处论地谈天,俱是水底捞月;拂意时吞冰啮雪,才为火内栽莲。 事理因人言而悟者,有悟还不迷,总不如自悟之了了;意兴从处境面得者,有得还有失,总不如自得之休 休。 情之同处即为性,舍情则性不可见;欲之公处即为理,舍欲则理不可明。故君子不能灭情,惟事平情而已 ;不能灭欲,惟期寡欲而已。 言行相顾,心迹相符,终始不十,幽明无间。易世欲所难,缓时流之急,置身于古圣贤之列,不屑为随波 逐流之人。欲遇变而无仓忙,须向常时念念守得定;欲临死而无贪恋,须向年时事事看得轻。 尘许梅檀彻底香,勿以微善而起略退之念;毫端鸩血同体毒,莫以细恶而萌无伤之芽。 一念过差,足丧年平之善;终身检饬,难盖一事之愆。 从五更枕席上参勘心体,掘未动,情未萌,才见本来面目;向三进饮食中谙练世味,浓不欣,淡不厌,方 为切实工夫。 ●应酬 旋乾转坤之经纶? 士君子之涉世,于人不可轻为喜怒,喜怒轻则心腹肝胆皆为人所窥;于物不可重为爱憎,爱憎重则意气精 神悉为物所制。 倚高才而玩世,背后须防射影之虫;饰厚貌以欺人,面前恐有照胆之镜。心体澄澈,常在明镜止水中,则 天下自无可厌之事;意气和平,常在丽日光风之内,则天下自无可恶之人。 当是非邪正之交,不可少迁就,少迁就则失从违之正;值利害得失之会,不可太分明。太分明则起趋避私 。 苍蝇附骥,捷则捷矣,难避处后之羞;萝茑依松,高则高矣,未免仰攀之耻。所以,君子宁以风霜自挟, 毋为鱼鸟亲人。 好丑心太明,则物不契;贤愚心太明,则人不亲。士君子须是内精明而外浑厚,使好丑两得其平,贤愚共 受其益,才是生成的德量。 伺察以为明者,常因明而年暗,故君子以恬养智;奋迅以为速者,多因速而致迟,故君子以重持轻。 士君子济人利物,宜居其实,不宜居其名,居其名则德损;士大夫忧国为民,当有其心,不当有其语,有 其语则毁来。 平居息欲调身,临大节则达生委命;齐家量入为出,徇大义则芥视千金。 遇大事矜持者,小事必纵弛;处明庭检饬者,暗室必放逸。君子则一个念头持到底,自然临小事如临大敌 ,坐密室若坐通衢。 使人有面前之誉,不若使其无背后之毁;使人有乍交之欢,不若使其无久处之厌。 善启迪人心者,当因其所明而渐通之。毋强开其所闭;善移易风化者,当因其所易而渐及之。毋轻矫其所 难。 彩笔描空,笔不落色,而空亦不受染;利刀割水,刀不损锷,而水亦不留痕。得此意以持身涉世,感与应 俱适,心与境两忘矣。 长袖鄯舞,多钱能贾,漫炫附魂之伎俩;孤槎济川,只骑解围,才是出格之奇伟。 已之情欲不可纵,当用逆之之法以制之,其道只在一忍字;人之情欲不可拂,当用顺之之法以调之,只道 只在一“恕”字。今人皆恕以适已,而忍以制人,毋乃不可乎? 好察非明,能察能不察之谓明;必胜非勇,能胜不能胜之谓勇。 随时之内善救时,若和风之消酷暑;混俗之中能脱俗,似淡月之映轻云。 思入世而有为者,须先领得世外风光,否则无以脱垢浊之尘缘;思出世而无染者,须先谙尽世中滋味道, 否则无以持空寂之苦趣。 与人者,与其易疏于终,不若难亲于始;御事者,与其巧持于后,不若拙守于前。 酷烈之祸,多起于玩忽之人;盛满之功,常败于细微之事。故语云:“人人道好,须防一人着恼;事事有 功,须防一事不终。” 不虞之誉不必喜,求全之毁何须辞?自反有愧,则无怨于他人,自反无愆,更何嫌手众口? 功名富贵,直从灭处观究竟,则贪恋自轻;横逆困穷,直从起处究由来,则怨艾自息。 宇宙内事,要力担当,又要善摆脱。不担当则无经世事业,不摆涪则无出世之襟期。 待人而留有余,不尽之恩礼,则可以维系无厌之人心;御事而留有余,不尽之才智,则可以提防不测之事 变。 了心自了事,犹根拔而草不生;逃世不逃名,似膻存而蚋仍集。仇边之弩易避,而恩里之戈难防;苦时之 坎易逃,而乐处之阱难脱。 拖泥带水之累,病根在一“恋”字;随方逐圆之妙,便宜在一“耐”字。 膻秽则蝇蚋丛嘬,芳馨则蜂蝶交侵。故君子有作垢业,亦不立芳名;只是元气浑然,主角不露,便是持身 涉世一安乐窝也。 从静中观物动,向闲处看人忙,才得超尘脱俗的趣味;遇忙处什偷闲,处闲中能取静,便是安身立命的工 夫。 邀千百人之欢,不如释一人之怨;希千百事之荣,不如免一事之丑。 落落者难使亦难分;欣欣者,易亲亦易散。是以君子宁以刚方见惮,毋以媚悦取容。 意气与天十相期,如春风之鼓畅庶类,不宜存半点隔阂之形;肝胆与天下相照,似秋月之洞彻群品,不可 作一毫暧昧之状。 仕途虽赫奕,常思林下的风味,则权势之念自轻;仕途虽纷华,常思泉下的光景,则情欲之心自淡。 鸿未至先援弓,兔已亡再呼犬,总非当机作用;风息时休起浪,岸到处便离船,才是了手的工夫。 从热闹场中出几名清冷言语,便归除无限杀机;向寒微路上有一点赤势必肠,自培植许多生意。 师古不师今,舍举世共趋之辙;依法不依人,遵时豪耻问之途。 随缘便是遣缘,似舞蝶与飞花共适;顺事自然无事,若满月偕盂水同圆。淡泊之守,须从浓艳场中试来; 镇定之操,还向纷纭境上勘过。不然操持末定,应用未圆,恐一临机登坛,而上品禅师又成一下品俗士矣 。 求见知于人世易,求真知于自己难;求粉饰于耳目易,求无愧于隐微难。 廉所以戒贪,我果不贪,又何必标一廉名以来贪夫之侧目?让所以戒争,我果不争,又何必立一让的以致 暴客之弯弓? 无事常如有事时提防,才可以弥意外之变;有事常如无事时镇定,方可以消局中之危。处世而欲人感恩, 便为敛怨之道;遇事而为人队长事,即是导利之机。 持身如泰山九鼎,凝然不动,则愆尤自少;应事若流水落花,悠然而逝,则趣味常多。 口里圣贤,心中戈剑,劝人而不劝已,名为挂榜修行。独慎衾影,阴惜分寸,竞处而复竞时,才是有根学 问。 君子严如介石,而畏其难亲,鲜不以明珠为怪物,而起按剑之心;小人滑如脂膏,而喜其易合,鲜不以毒 螫为甘饴,而纵染指之欲。 遇事只一味镇定从容,纵纷若乱丝,终当就绪;待人无半毫矫伪欺隐,是狡如山鬼,亦自献诚。179 肝肠煦若春风,虽囊乏一文,还怜茕独;气骨清如秋水,纵家徒四壁,终傲王公。 计了人事的便宜,必受天道的亏;贪了世味的滋益,必招性分的损。涉世者宜审择之,慎毋贪雀而坠深井 ,舍隋珠而弹飞禽也。费千金而结纳贤豪,孰若倾半瓢之粟以济饥饿之人;构千楹而招来宾客,孰若葺数 椽之茅以庇孤寒之士。 解斗者,助之以威则怒气自平;惩贪者,济之以欲则利心反淡。所谓因其势而利导之。亦救时应变一权法 也。 市恩不如报德之为厚,雪忿 不若忍耻之为高,要誉不如逃名为适,矫情不如直节之为真。 救既败之事者,如驭临崖之马,休轻策一鞭;图垂成之功者,如挽上滩之舟,莫少停一棹。 先达笑弹冠,休向侯轻曳裾;相知犹按剑,莫从世路暗投珠。 杨修之躯见杀于曹操,以露已之长也;韦诞之墓见发于种繇, 以秘已之美也,故哲士多匿采以韬光,至人常逊美而公善。 少看之人,不患其不奋迅,常患以奋迅而成卤莽,故当抑其躁心;故乡成之人,不患其不持重,常患有以 持重成成退缩,故当振其惰气。 望重缙绅,怎似寒微之颂德;朋来海宇,何如骨肉之孚心。 舌存常见齿亡,刚强终不胜柔弱;户朽未疗枢蠹,偏执岂能及圆融? ●评议 物莫大于天地日月,而子美云:“日月笼中鸟,乾刊水上萍。”事莫大于揖逊征诛,而康节云:“唐虞揖 逊三杯洒,汤武征诛一局棋。”人能以此胸襟眼界,吞吐六合,上下千古,事来如沤生大海,事去如影灭 长穿,自以纶万变而不动一尘矣。 尼山以富贵不义,视如浮云;漆园谓真性之外,皆为尘垢,夫如是,则悠悠之事,何足介意? 君子好名,便起欺人之念;小人好名,犹怀畏人心。故人而皆好名,则开诈善之门;使人而不好名,则绝 为善之路。此讥好名者当严责夫君子,不当过求于小人也。 大恶多从柔处伏,哲士须防绵里之;深仇常自爱中来,达人宜远刀头蜜。 持身涉世,不可随境而迁。须是大火流金,而清风穆然;严霜杀物,而和气蔼然;阴霾翳穿,而慧日朗然 ;洪涛倒海,而砥柱屹然,方是宇宙内的真人品。 爱是万缘之根,当知割舍;识是众欲之本,要力扫除。作人要脱俗,不可存一矫俗之心;应事要随时,不 可起一趋时之念。 宁有求全之毁,不可有过情之誉;宁有无妄之灾,不可有晨分之福。 毁人者不美,而受人之毁者遭一番讪谤便加一番修省,可以释回而增美;欺人者非福,而受人欺者遇一番 横逆便长一番器宇,可以转祸而为福。 梦里悬金佩玉,事事逼真,睡去虽真觉后假;闲中演偈谈玄,言言酷似,说来是用时非。 天欲祸人,必先以微福骄之,所以福来不必喜,要看他什受;天欲福人,必先以微祸敬之,所以祸来不必 忧,要看他会救 荣与辱共蒂,厌辱何须求荣?生与死同根,贪生不必畏死。 作人只是一味率真,踪迹虽隐还显;存心若有半毫末净,事为虽公亦私。 鹩占一枝,反秩鹏心奢侈,兔营三窟。转嗤鹤垒高危。智小者不可以谋大,趣卑者不可与谈高。信然矣。 贫贱骄人,虽步虚骄,还有几分侠气;英雄欺世,纵似挥霍,全没半点真心。 糟糠不为彘肥,何事偏贫钩下饵?锦绮岂因牺贵,谁人能解笼中? 大千沙界,尚为空里之空名;巨万金钱,固是未中之未事。百上上智,无了了心。 琴书诗画,达士以养性灵,而庸夫徒赏其迹象;山川云物,高人以之助学识,而俗子徒玩其光华。可见事 物无定品,随人识见以为高下。帮读书穷理要以识趣为先。 美女不尚铅华,似疏梅之映淡月;禅师不落空寂,若碧沼之吐表莲。 廉官多无后,以其太清也;痴心妄想人每多福,以其近厚也,故君子虽重廉介,不可无垢纳污之雅量;虽 戒痴心妄想顽,亦不必有察渊洗垢之精明。 密则神气拘逼,疏则天真烂熳,此岂独诗文之工拙从此分哉?吾见周密之人纯用机巧,疏狂之士独任性真 。人心之生死,亦于此判也。 翠傲严霜,节纵孤高,无伤冲雅;红蕖媚秋水,色虽艳丽,何损清修? 贫贱所难,不难在砥节,而难在用情;富贵所难,不难在推恩,而难在好礼。 簪缨之士,常不及孤寒之子可以抗节致忠;庙堂之士,常不及山野之赍可以料事烛理.何也?彼以浓艳损志 ,此以淡泊全真也。 荣宠旁边辱等等,不必扬扬;困穷背后福跟随,何须戚戚? 古人闲适处,今人却忙过了一生;古人实受处,今人又虚度了一世。总是耽空逐妄,看个色身不破,认个 法身不真耳。 芳草无根醴无源,志士当勇奋翼;彩云易散琉璃脆,达人当早回头。 少壮者事事当用意而意反轻,徒泛泛作水中凫而已,何以振云霄之翮?衰老者事事宜记情而情反重,徒碌 碌为辕下驹而已,何以脱缰锁之身?185 帆只扬五分,船便安;水只注五分,器便稳。如韩信以勇略震主被擒,陆机以才名冠世见杀,霍光败于权 势逼君,石崇死于财赋敌国,皆以十分取败者也。康节云:“饮酒莫教成酩酊,看花慎勿至离披。”旨哉 言乎! 附抛者如寄生依木,木代而寄 生亦枯;窃利者如虰盗人,人死而虰亦灭。始以势利害人,终以势利自 毙。势利之为害也如是夫! 失血于杯中,堪笑猩猩之嗜酒;为巢于幕上,可怜燕燕之偷安。 鹤立鸡群,可谓超然无侣矣。然进而观于大海之鹏,则渺然自小双进而求之九霄之凤,则巍乎莫及。所以 至人常若无若虚,而盛德多不矜不伐也。铅刀只有一割能,莫认偶尔之效辄寄调鼎之责;干将不便如锥用 ,勿以暂时之拙全没倚天之才。 贪心胜者,逐兽而不见仄山在前,弹雀而不知深井在后。疑心胜者,见弓影而惊杯中之蛇,听人言而信市 上之虎。人心一偏,遂视有为无,造无作有,如此心可妄动乎哉? 蛾扑火,火焦蛾,莫谓祸生无本;果种花,花结果,须知福至有因。 车争险道,马骋先鞭,致电败处未免噬脐;粟喜堆山,金夸过斗,临行时还是空手。 花逞春光,一番雨,一番风,催归尘土;竹坚雅操,几朝霜,几朝雪,傲就琅玕。 富贵是无情之物,看得他重,他害你越大;贫贱是耐用久之交,处得他好,他益你反深。故贪商於而恋金 谷者,竟被一时之显戮;乐箪瓢而甘敝缊者,终瓤子千载之令名。 鸰恶铃而高飞,不知敛翼铃息:人恶影而疾走,不知处阴而影自灭。故愚夫徒疾走高飞。而平地反为苦海 ;达士知阴敛翼,而巉岩亦是坦途。 秋虫春鸟共畅天机,何必浪生悲喜?老树新花同含生意,胡为妄别媸妍? 已享其利者为有德,柳跖之腹心;巧饰其貌者无实行,优孟之流风。 多栽桃李少栽芋,便是开条福路;积诗书偏积货,还如筑个祸基。 习伪智娇性徇时,损天真取世资考,至人所弗为也。万境地一辙,原无地著个穷通;万物一体,原无处分 个彼我。世人迷真逐妄图,乃向坦途上自设一坷坎,从空洞中自筑一藩篱,良足慨哉! 大聪明的人,小事必朦胧,大懵懂的人,小事必伺察。盖伺察乃懵懂之恨,而朦胧正聪明之窟也。大烈鸿 猷,常出悠闲镇定之士,不必忙忙;休征景福,多集宽洪长厚之家,何须琐琐?贫士肯济人,者性天中惠 泽;闹声能学道貌岸然,方为心地上工夫。 人生只为欲字所累,便如马如牛听人羁络,为鹰为犬任物鞭笞。若果一念清明,淡然无欲,天地也不能转 动我,鬼神也不能役使我,况一切区区事物乎? 贪得者身富而心贫,知足者身贫而心富有,居高者形逸而神劳,处下者形劳而神逸。孰得孰失,孰幻孰真 ,达人当自辨之。 众人以顺境为乐,而君子乐自逆境中来;众人以指意为忧,而君子层层从快意处起。盖众人忧乐以情,而 君子忧乐以理也。 谢豹覆面,犹知自愧;唐鼠易肠,犹知自悔。熏愧悔二字,乃吾人去恶迁善之门,起死回生之路也,人生 若无此念头,便是既死之寒灰,已枯之稿木矣,何处讨些生理?189 异宝厅珍,俱是必争之器;瑰节厅行,多冒不祥之名。总不若寻常历履,易简行藏,可以完天地浑噩之真 ,享民物和平之福。 福善不在杳冥,即在食息起居处牖其衷;祸淫不在幽渺,即在动静语默间夺其魄。可见人之精爽通于天, 天之威命即寓于人,天人岂相远哉? ●闲适 昼闲人寐,听数声鸟语悠扬,不觉耳根尽彻;夜静天高,看一片云光舒卷,顿令眼界俱空。 世事如其局,不著的才是高手;人生似瓦盆,打破了方见真空。 龙可豢,非真龙;虎可搏,非真虎。故爵禄可饵荣进之辈。必不可笼淡然无欲之人;鼎镬可及宠利之流, 必不可加飘然远引之士。 一场闲富贵,狠狠争来,虽得还是失;百岁好光阴,忙忙过了,纵寿亦为夭。 高车嫌地僻,不如鱼鸟解亲人;驷马喜门高,怎似莺花能避俗? 红烛烧残,万念自然灰冷;黄梁梦破,一身亦似云浮。 千载厅逢,无如好收良友;一生清福,只在碗茗炉烟。 蓬茅下诵诗读书,日日与圣贤晤语,谁云贫是病?樽罍边幕天席地,时时共造化氤氲,孰谓醉非禅? 兴来醉倒落花前,天地即为衾枕;机息坐忘磐石上,古今尽属蜉蝣。 昂藏老鹤虽饥,饮啄犹闲,肯同鸡之营营况食?偃蹇寒松纵老,丰示自在,岂似桃李之灼灼争妍? 后,向声稀味淡之中,觅得一些消息,才是乾坤的橐龠,人物的根宗。 静处观人事,即伊吕之勋庸、夷齐之节义,无非大海浮沤;闲中玩物情,虽木石之偏枯、鹿豕之顽蠢 ,总是吾性真如。 闲观扑纸蝇,笑痴人自生障碍;静觇竞巢鹊,叹杰士空逞英雄。 可以忘纷华而甘淡泊也。 脱得幻乾坤。富贵得一世宠荣,到死时反增了一个恋字,如负重担;贫贱得一世清苦,到死时反脱了一个 厌字,如释重枷。人诚想念到此,当急回贪恋之首而猛舒愁苦之眉矣。 不乐?如何看他不破而怀贪生之虑?如何看他不重而贻虚生之羞? 一转念间耳。 ,则操纵在我,作息自如,即造物不得与之论劳逸较亏盈矣! 心,才是高士的眼界,达人的胸襟。 苦俱忘,其自得为更多也。 若无,半真半幻,最足以悦人心目而豁人性灵。真天地间一妙境也。 此是彻上彻下得真意。吾人时时以此景象注之心目,何患心思不活泼,气象不宽平! 在鸩毒中矣。 。 ,必招外忧。 。 性定而动无不正。 人不要感德,无怨便是德。 病如何不败! 苗矣。 隔千山。 不可太浓艳,亦不宜太枯寂。 如何安乐? 。 过,便咫尺千里矣。 机。 ,先无得罪于冥冥。 存。 矣。 眼前花。 权力得者,其根不植,其萎可立而待矣。 毋取万古之凄凉。 虽是在世百年,恰似未生一日。 无所用其伎俩矣。 默毋躁、宁拙毋巧。 ,一生无病是吾忧。"真确实之论也。 所以度越一世。 可激烈。 头,切莫当面错过。 奈我何哉! 之智巧何益! 言也。 冻、和气之消冰,才是家庭的型范。 其锋芒。 居则形影自愧。 ,认得真,才可以任天下之负担,亦可脱世间之缰锁。 虚生之忧。 知真君子矣。 顽。 人之心体亦当如是。 斩魔的慧剑,两不可少也。 并存,精明浑厚矣。 ,便是路人,便成市道矣。 烦恼障中矣。 矣。 人营私之具矣,惜哉! ,操履要严明,心气要和易。毋少随而近腥膻之党,亦毋过激而犯蜂虿之毒。 下无不入我陶熔中矣。 持过去,几何不坠入榛莽坑堑哉! 人处。 模。 无能之全真。 。 适己而不夸独醒,此释氏所谓不为法缠、不为空缠,身心两自在者。 亦可消幻业而长道心。 危。 让王公。 ,乐境成悲地。 明顿异也。 知身不是我,烦恼更何侵。"真破的之言也。 ?"人常作是观,便可解却胸罥矣。 才是个安乐窝巢。 ;身属北邙之狐兔,尚惜黄金。语云:"猛兽易伏,人心难降。溪壑易填,人心难满。"信哉! 弱安在,念此令人心灰。 不为飞蛾鸱鸮者,几何人哉! 化金,如汤消雪。 自修持。 而焦思何异焦声。 须取舍! :"能休尘境为真境,未了僧家是俗家。" 子收,雌雄安在? 可欲而亦不乱,以养吾圆机。 、动静两忘的境界! 焰成池。一念惊觉,航登彼岸。念头稍异,境界顿殊。可不慎哉! 。 菜根谭[补遗] 论”四部分,即本书所据,而其前之明觉迷居士汪乾初“校本”则只有上下二卷,相当于清本之“概论” 部分。但明本经台湾冯作民先生对各种版本互证整理,比清本多出近百条。这些多出部分亦“悉砭世醒人 之吃紧,非入耳出口之浮华也”。故特将其辑出,以飨读者。 涉世浅,点染亦浅;历事深,机械亦深。故君子与其练达。不若相鲁;与其同谨,不若疏狂。 势利纷华,不近者为洁,近之而不染者尤洁;智械机巧,不知者为高,知之而不用者为尢高。 天地寂然不动,而气机无息稍停;日月尽夜甘驰,而贞明万古不易。故君子闲时要有吃紧的心思,忙处要 有悠闲的趣味。 交友须带三分侠气,作人要存一点素心。 好动者云电风灯,嗜寂者死灰杭木。须定云止水中,有鸢飞鱼跃气象,才是有道的心体。 居卑而后知登高之为危,处晦而后知向明之太露;守静而后知好动之过劳,养默而后知多言之为躁。 放得功名富贵之心下,便可脱凡;放得道德仁义之心下,才可入圣。 利欲未尽害心,意见乃害心之蟊贼;声色未必障道,聪明乃障道之藩屏。 吉人无论作用安详,即梦寐神魂无非和气;凶人无论行事狼戾,即声音笑语浑是杀机。 施恩者,内不见已,外不见人,则斗粟可当万钟之惠;利物者,计已之施,责人之报,虽百镒难成一文之 功。 人之际遇,有齐有不齐,而能使已独齐乎?已之情理,有顺有不顺,而能使人皆顺乎?以此相观对治,亦 是一方便法门。 欹器以满覆,扑满以空全;故君子宁居无不居有,宁处缺不处完。 名根未拔者,纵轻千乘甘一瓢,总堕尘情;客气未融者,虽泽四海利万世,终为剩技。 躁性者火炽,遇物则焚;寡恩者冰清,逢物必杀。凝滞固执者,如死水腐木,生机已绝,俱难建功立业而 延福祉。 心不可不虚,虚则义理来居;心有可不实,实则物欲不入。 静中念虑澄澈,见心之真体;闲中气象从容,识心之真机;淡中意趣冲夷;得心之真味。观心证道,无如 此三者。 静中静非真境,动处静得来,才是性天之真境;乐处乐非真乐,苦中乐得来,才是心体之真机。 舍已毋处其疑,处其疑,即所舍之志多愧矣;施人毋责其报,责其报,并所施之心俱非矣。 士君子持身不可轻,轻则物能挠我,而无悠闲镇定之趣;彡意不可重,重则我为物泥,而无潇洒活泼之机 。 怨因德彰,故使人德我,不若德怨之两忘恩负义;仇因恩立,故使人不知恩,不若恩仇之俱汇。 千金难结一时之欢,一饭竟致终身之感,盖爱重反为仇,薄极反成喜也。 藏巧于拙,用晦而明,寓清于浊,以屈为伸,真涉世一壶,藏身之三窟也。 衰飒的景象就在盛满中,发生的机缄即在零落内。故君子居安宜操一心以虑患,处变当坚百忍以图成。 觉人之诈不形于言,受人之侮不动于色,此中有无穷意味,亦有无穷受用。 吾身一小天地也,使喜怒不愆,好恶有则,便是燮理的功夫;天地一大父母也,使民无怨咨,物无氛疹, 亦是敦睦的气象。 有妍必有丑为这对,我不夸妍,谁能丑我?有洁必有污为之仇,我不好洁,谁能污我? 爵位不宜太盛,太成盛则危;能事不宜尽毕,尽毕则衰;行谊不宜过高,过高则谤兴而毁来。 当与人同过,不当与人同功,同功则相忌;可与人共患难,不可与人共安乐,共安乐则相仇。饥则附,饱 则扬,燠则趋,寒则弃,人情通患也,君子宜净拭冷眼,慎勿轻动刚肠。 德随量进,量由识长。故欲厚其德,不可不弘其量;欲弘其量,不可不大其识。 一灯萤然,万簌无声,此吾人初入宴寂时也;晓梦初醒,群动未起,此吾人初出混沌处也。乘此而一念头 回光,炯然返照,始知耳目口鼻皆桎梏,而情欲嗜好悉机械矣。 水不波则自定,鉴不翳则自明。故心无可清,去其混之者而清自现;乐不必寻,去其苦之者而乐自存。 交市人不如友山翁,谒朱门不如亲白屋;听街谈巷语不如闻樵歌牧咏,谈今人失德过举不如述古人嘉言懿 行。 前人云:“抛却自家无尽藏,沿门持钵效贫儿。”又云:“暴富贫儿休说梦,谁家灶里火无烟。”一箴自 昧所有,一箴自夸所有,可为学问切戒。 信人者,人未必尽诚,已则独诚矣;疑人者,人未必皆诈,已则先诈矣。 为善不见戡 益,如草里东瓜,自应暗长;为恶不见其损,如庭前春雪,当必潜消。 遇故旧之交,意气要愈新;处隐微之事,心迹宜愈显;待衰朽之人,恩礼当愈隆。 凭意兴作为者,随作则随止,岂是不退之轮?从情识解悟者,有悟则有迷,终非常明之灯。 能脱俗便是奇,作意尚奇者,不为奇而为异,不合污便是清,绝俗求清者,不为清而为激。 心虚则性现,不息心而求见性,如拨波觅月;意净则心清,不了意而求明心,如索镜增尘。 我贵而人奉之,奉此峨冠大带也;我贱而人侮之,侮此布衣草履也。然则原非奉我,我胡为喜?原非侮我 ,我胡为怒?心体便是天体。一念头之喜,景星庆云,一念之怒,震雷暴雨;一念之慈,和风甘露;一念 之严,烈日秋霜。何者少得?只要随起随灭,廓然无碍,便与太虚同体。 无事时心易昏冥,宜寂寂而照以惺惺;有事时心易奔逸。宜惺惺而主以寂寂。 议事者身在事外,宜悉利害之情;任事者身居事中,当忘利害之虑。 标节义者,必以节义受谤;榜道学者,常因道貌岸然学招尤。故君子不近恶事,亦不立善名,只浑然和气 ,才是居身之珍。 忙里要偷闲,须先向闲时讨个把柄;闹中要取静,须先从静处立个主宰。不然,示有不因境而迁,随事而 靡者。 纵欲之病可医,而执理之病难医;事物之障可除,而义理之障难除。 宁为小人所忌毁,毋为小人所媚悦;宁为君子所责备,毋为君子所包容。 好利者,逸出于道义之外,其害显而浅;好名者,窜入于道义之中,其害陷而深。 受人之恩虽深不报,怨则浅亦报之;闻人灾害恶虽陷不疑,善则显亦疑之。此刻之级薄之尤也,宜切戒之 。谗夫毁士,如寸云蔽日,不久自明;媚子阿人,似隙风侵肌,不觉其损。、 山之高峻处无木,而溪谷回环则草木丛生;水之湍急处无鱼,而渊潭停蓄则鱼鳖聚集。此高绝之行,褊急 之衷,君子重有戒焉。 处世不宜与俗同,亦不宜与俗异;作事不宜令人厌,亦不宜令人喜。 日既暮而犹烟霞绚烂,岁将晚而更橙橘芳馨,故未路晚年君子更宜精神百倍。 鹰立如睡,虎行似病,正是它攫人噬人手段处。故君子要聪明不露,才华不逞,才有肩鸿任巨的力量。 世人以心肯处为乐,却被乐心引在苦处;达士以心拂处为乐,终为苦心换得乐来。 居盈满者,如水之将溢未溢,切忌再加一滴;处危急者,如木将折未折,切忌再加一搦。 冷眼观人,冷耳听语,冷情当感,冷心思理。 离恶不可就恶,恐为谗夫泄怒;闻善不可即亲,恐引奸人进身。 性躁心粗者一事无成,心和气平者百福自集。 风斜雨急处要立得脚定,花浓柳艳处要著得眼高,路危径险处要回得头早。 节义之人济以和衷,才不启忿争之路;功名之士承以谦德,方不开嫉妒之门。 士大夫居官不可竿牍无节,要使人难见,以杜幸端;居乡不可崖岸太高,要使人易见,以敦旧好。 善读书者,要读到手舞足蹈处,方不落答蹄;善观物者,要观到心融神洽时,方不泥迹象。 天贤一人以诲众人之愚,而世反逞所长以形人之短;天富一人以济众人之困,而世反挟所有以凌人之贫, 真天之戮民哉! 至人何思何虑,愚人不识不知,可与论学亦可与建功。唯中才的人,多一番思虑知识,便多一番臆度猜疑 ,事事难以下手。 口乃心之门,守口不密,汇尽真机;意乃心之足,离意不严,走尽邪蹊。 责人者,原无过于有过之中,则情平;责已者,求有过于无过之内,则德进。 子弟者大人之胚胎,秀才者士夫人胚胎。此时若火力不到,陶铸不纯,他日涉世立朝,终难成个令器。 君子处患难而不忧,当宴游而惕虑;遇权豪而惧,对茕独而惊心。 桃李虽艳。何如松苍柏翠之坚贞;梨杏虽甘,何如橙黄橘绿之馨冽?信乎!浓夭不及淡久,早秀不如晚成 也。 风恬浪静中,见人生之真境;味淡声希处,识心体之本然。 谈山林之乐者,未必真得山林趣;厌名利之谈者,未必尽忘名利之情。 莺花茂而山浓谷艳,总是乾坤之幻境;水木落而石瘦枯,才见天地之真吾。 岁月本长,而心者自促;天地本宽,而卑者自隘;风花雪月本闲,而劳攘者自冗。 得趣不在多,盆池着拳石间烟霞俱足;会景不在远,蓬窗竹屋下风月自赊。 心无物欲,即是秋空霁海;坐有琴书,便成石室丹丘。 宾朋云集,剧饮淋淳乐矣,俄而漏尽烛残,香销茗冷,不觉反成哎咽,令人索然无味。天下事率类此,奈 何不早回头也。 会得个中趣,五湖之烟月尽入寸里;破得眼前机,千古之英雄尽归掌握。 寒灯无焰,敝裘无温,总是播弄光景;身如槁木,心似死灰,不免堕在顽穿空。 人肯当下休,便当下了。若要寻个歇处,则婚嫁虽完,事亦不少;僧道貌岸然虽好,心亦不了。前人云: “如今休支便休支,若觅了时无了时。”见之卓矣。 从冷视热,然后知热处之奔驰无益;从冗入闲,然后觉闲中之滋味最长。 损之又损,栽花种竹,尽交还乌有先生;忘无可忘,焚香煮茗,总不问白衣童子。 松漳边携杖独行,立处云生破衲;竹窗下枕书高卧,觉时月侵寒毡。热不必除,而除此热恼,身常在清凉 台上;穷不可可遣,而遣此穷愁,心常居安乐窝中。 嗜寂者,观白云幽石而通玄;趋荣者,见清歌妙舞而忘倦。唯自得之士,无喧寂,无荣枯,无往非自适之 天。 悠久长之趣,不得于酡酽,而得于啜菽饮水;惆怅之怀,不生于枯寂,而生于品竹调丝。故知浓处味常短 ,淡中趣独真也。 禅宗曰:“饥来吃饭倦来眠。”诗旨曰:“眼前景致口头语”盖极高寓于极平,至难出于至易,有意者反 远,无心者自近也。 水流而境无声,得处喧见寂这趣;山高而云不碍,司出有入无之机。 衮冕行中,著一藜杖的山人,便增一段高风;渔樵路上,著一衮衣的朝士,转添许多俗气。故知浓不胜淡 ,俗不如雅也。竹篱下,忽闻犬吠鸡鸣,恍似云中世界;芸窗下,雅听蝉吟鸦噪,方知静里乾坤。徜徉于 山林泉石之间,而尘心渐息;夷犹于诗书图画之内,而俗气潜消。故君子虽不更物丧志,亦常借境调心。 春日气象繁华,令人心神骀荡,不若秋日云白风清,兰芳桂馥,水天一色,上下空明,使人神骨俱清也。 一字不识而诗意者,得诗家真趣;一偈不参而有禅味者,司禅教玄机。 机动的,弓影疑为蛇蝎,寝石视为伏虎,此中浑是杀机;念息的,石虎可作海鸥,蛙声可当鼓吹,触处俱 见真机。 揣如不系之舟,一任流行坎止;心似既灰之木,何妨刀割香涂。 人情听莺啼则喜,闻哇鸣则厌,见花则思培之,遇草则欲去之。但以形气用事。若以性天视之。何者非自 鸣其天机,百自畅其生意也? 发落齿疏,任幻形之凋谢;鸟吟花开,识自性之真如。 欲其中者,波沸寒潭,山林不见其寂;虚其中者,凉生酷暑,朝市不知其喧。 读易晓窗,丹砂研松间之露;谈经午案,宝馨喧竹下之风。 花居盆内终管生机,鸟入笼中便减天趣;不若山间花鸟错集成文,翱翔自若,自是悠然会心。自老视少, 可以消奔驰角逐之心;自瘁视荣,可以绝纷华靡之念。 热闹中著一冷眼,便省许多苦心思;冷落处存一热心,便得许多真趣味。 帘栊高敞,看青山绿水吞吐云烟,识乾坤之自在;竹树扶疏,任乳燕鸣鸠送迎时序,知物多之两忘。 古德云:“竹影扫阶尘不动,月轮穿沼水无痕。”吾儒云:“水流任急境常静,花落虽频意自闲。”人常 持此意以应事接物,身心何等自在。 林间公韵,,石上泉声,静里听来,识天地自然鸣佩;草际烟光,水心云影,闲中观去,见乾坤 最上文章 。 峨冠大带之士,一旦睹轻蓑小笠飘飘然逸也,未心不动其咨嗟;长筵广席之豪,一旦遇疏帘净几悠悠焉静 也,未心不增其绻恋。人砂何驱以炎牛,诱以风马,而不思自适其性哉? 鱼得水逝而相忘乎水,鸟乘风飞而不知有风,识此可以超物累,可以乐天机。 才就筏便思舍筏,方是无事道貌岸然人;若骑驴双复觅驴,终为不了禅师。 羁锁于物欲,沉吾生之可误用;则尘情立破;知其可乐则圣境自臻。 胸中即无半点物欲,已如雪消炉焰洋消日;眼前自助有一段空明,时风月在青在影在波。 席子寺思在灞陵桥墩上,微吟就,林岫便已浩然;野兴在镜湖曲边,独往时,山川自相映发。伏久者飞必 高,开先者谢独早。知此,可以免蹭蹬之忧,可以消躁急之念。 树森至归根,而后知华萼枝叶之徒荣;人事至盖棺,而后知子女玉帛之无益。 饱谙世味,一会覆雨翻云,总慵开眼;会尽人避孕药,随教呼牛唤马,只是点头。 今人专求无念而念终不可无,只是前念不滞,后念不迎,但将现在的随缘打发得去,自然浙浙入无。 意所偶会便成佳境,物出天然才见真机。若加一分调停布置,趣意便减矣。白氏云:“意随无事适,风逐 自然清。”有味哉!其言之也。 金自矿出,玉从石生,非幻无以求真;道貌岸然得酒中,仙遇花里,虽雅不能离俗。 神酣布被窝中,得天地冲和之气;味足藜羹饭后,识人生淡泊之真。 斗室中万虑都捐,说甚画栋飞云,珠帘卷雨;三杯后一真自得,唯知素琴横月,短笛吟风。 万籁寂寥中,忽闻一鸟弄声,便唤起许多幽趣;万卉摧肃后,忽见一枝擢秀,便触坚固无限生机。可见性 天未常枯槁,机神最宜触发。 白氏云:“不如放身心,冥然任大造。”晁氏云:“不如收身心,凝然归寂定。”放者流为猖狂,收者入 于枯寂。唯善操身心者,把柄在手,收放自如。 当雪夜月天,心境便尔澄澈;遇春风和气,意界亦自冲融。造化人心,混合无间。 文以拙进,道以拙成,一拙字有无限意味。如桃源犬吠,桑间鸡鸣,何等淳庞。至于寒潭之月,古木之鸦 ,工巧中便觉有衰飒气象矣。 理寂则事寂,遣事执理者,似去影留形;心空则境空,去境存心者,如聚膻却蚋。 幽人清事总在自适。故酒以不劝为欢,棋以不争为胜,笛以无腔为适,琴以无弦为高,会以不期约为真率 ,客以不迎送为坦夷。若一牵文泥迹,便落尘世苦海矣! 遇病而后思强之为宝,处乱而后思平之为福,非蚤智也;幸福而先知其为祸之本,贪生而先知其为死之因 ,其卓见乎! 风花之潇洒,雪月之空清,唯静者为主;水木之荣顶替,竹石之消长独闲者操其权。 田父野叟,语以黄鸡白酒则欣然喜,问以鼎食则不知;语以缦袍裱褐则油然乐,问以衮服则不识。其天全 ,太其欲淡,此是人生第一个境界。 心无其心,何有于观,释氏曰“观心”者,重增其障;物本一物,何待于齐,庄生曰“齐物”者,自剖其 同。 笙歌正浓处,便自拂衣长往,羡达人撒手悬崖;更漏已残时,犹然夜不止,笑俗士沉身苦海。 山居胸次清洒,触物皆有佳思;见孤云野鹤而起超绝之想,遇石漳流泉而动澡雪之思;抚老桧寒梅而劲节 挺立,侣沙欧麋鹿机时机心顿忘。若一入尘寰,无论物不相关,即此身亦属赘旒矣。 兴逐时来,芳草中撒履闲行,野鸟忘机时作伴;景与心会,落花下披襟兀坐,白云无语漫相留。 机息时,便有月到风来,不必苦海人世;心远处,自无车尘马迹,何须痼疾丘山。 草木才零落,便露萌颖于根底;时序虽凝寒,终回阳气于飞灰。肃杀之中,生生之意常为主,即是可以见 天地之心。 雨馀观山色,景象便新妍;夜静听钟声,音响尤为清越。 登高使人之旷,临流使人意远;读书于雨雪之夜,使人神清;舒啸于丘阜之颠,使人兴迈。 心旷则万钟如瓦缶,心隘则一发似车轮。 无风月花柳不成造化,无情欲嗜好不成心休。只以我转物,不以物役我,则嗜欲莫非天机,尘情即是理境 矣。 人生太闲则别念窃生,太忙则真性不现。故士君子不可的抱身心忧,亦不可不耽风月之趣。人心多从致力 处失真。若一念不生,澄然不生静坐;云兴而悠然共逝,雨滴而泠然俱清;鸟啼而欣然有会,花落而潇然 自得。何地无真境,何物无真机? 子生而舟危,镪积而盗突击,何喜非忧也?贫可以节用,病可经保身,何忧非喜也?故达人当顺逆一视, 而欣戚两忘。 耳根似飙谷投响,过而不留,则是非俱谢;心境如月池浸色,空而不著,则物我两忘。 世人为荣利缠缚,动曰尘世苦海。不知云白山青,川行石立,花迎鸟笑,谷答樵讴,世亦不尘,海亦不苦 ,彼自尘苦其心尔。 花看半开,酒饮微醉,此中大有佳趣。若至烂漫酉毛酩,便成恶境矣。履盈满者,宜思之。 山肴不受世间灌溉,野禽不受世间豢养,其味皆香而且冽。吾人能不为世法所点染,其臭味不迥然别乎! 栽花种竹,玩鹤观鱼,亦要有段自得处,若徒留连光景,更弄物华,亦吾儒之口耳、释氏之顽空而已,有 何佳趣? 山林之士,清苦而逸趣自饶;农野之人,鄙略而天真浑具。若一失身市井驵侩 ,不若转死沟壑,神骨犹清 。 非分之福,无故之获,非造物之钓铒,即人世之机阱。此处著眼不高,鲜不堕彼术中矣。 一事起则一害生,故天下常以无事为福建省。读前人诗云:“劝君莫话封候事,一将功成万骨枯。”又云 :“天下常令万事平,匣中不惜千年死。“虽有雄心猛气,不觉化为冰霰矣。 淫奔之妇矫而为尼,热中之人激而入道。清净之门,常为淫邪之渊薮也如此。 波浪兼天,舟中不知惧,而舟外者寒心;猖狂骂坐,席上不知警,而席外者咋舌。故君子身虽在事中,心 要超事外也。 人生减一省一分便超脱一分,如交游减便免纷扰,言语减便寡愆尤,思虑减则精神不耗,聪明减则混沌可 完。彼不求日减而求日增者,真桎梏此生哉! 天运之寒暑易避,人世之炎凉难除;人世之炎凉易除,吾心之冰炭难去。去得此中之冰炭,则满腔皆和气 ,自随地有春赐矣。 茶不求精而壶也不燥,酒不求冽而樽也不空;素琴无弦而常调,短笛无腔而自适。纵难超越羲皇,亦可匹 俦嵇阮。 释氏随缘,吾儒素位,四字是渡海的浮囊。盖世路茫茫,一念求全则万绪纷起,随遇而安则入不得矣 [附]: 重刻《菜根谭》原序 戊子之秋七月既望, 余以抱病在山,禁足阅。适岫云监院琮公由京来顾,出所刻《菜根谭》书命予 为序,且自言其略曰:“来琳初受近圆,即诣西方讲席,听教于不翁老人。参请之暇,老人私诫曰:‘大 德聪明过人,应久在律席,调伏身心,遵五夏之制,熟三聚之文,为菩提之本,作定慧之基,何急急以听 教为哉?’居未几,不善用心,失血莫医。自知法缘微薄,辞翁还岫云。翁曰:‘善,察尔因缘,在彼当 有大振作,但恐心为事役,不暇研究律部。吾有一书,首题《菜根谭》,系洪应明著。其间有持身语,有 涉世语,有隐逸语,有显达语,有迁善语,有介节语,有仁语,有义语,有禅语,有趣语,有学道语,有 见道语,词约意明,文简理诣,设能熟习沉玩而励行之,其于语默动静之间,穷通得失之际,可以补过, 可以进德,且近于律,亦近于道矣。今授于尔,应知珍重。’时虽敬诺拜受,究竟不喻其为药石意也。厥 后历理常往事务,俱忝要职,当空华之在前,不识元由眼里之魔,认水月以为真,岂知惟是天垂之影。由 是心被境迁,神为力耗,不觉酿成大病,幸来及于尽耳。既微瘥间,无以解郁,因追忆往事,三复此书, 乃悟从前事事皆非,深有负于老人授书时之言焉,惜是书行世已久,纸朽虫蛀,原板无从稽得,于是命工 缮写,重为刊刻。请井言于首,启迪天下后世,惮见闻读诵者身体力行,勿使如来琳老方知悔,徒自惭伤 ,是所望也!” 窃似之曰:“菜之为物,日用所不可少,以其有味也。但昧由根发,故凡种莱者,必要厚培其根,其味乃 厚。是此书所说世味乃出世味;皆为培根之论,可弗重欤?”又古人云:“性定菜根香。”夫菜根,弃物 也,如此书,人多忽之。而菜根之香,非性定者莫喻,哪此书,唯静心沉玩者,乃能和旨。是与否与?既 不能反质于原人,聊将以侯教于来哲。即此序。时乾隆三十三年中元节后三日。 概念 处世是一种艺术,是一种哲学,也是一种功夫。善处世者,无论在任何环境之下,常能逍遥自在,怡然自得,澹然自安,欣欣自乐。正孔子所谓“君子素其位而行,素富贵行乎富贵,素贫贱行乎贫贱,素夷狄行乎夷狄,素患难行乎患难,无入而不自得”者是。处世而能有超旷高远之怀,而能有空灵迥异之想,而能有飘逸出尘之致,而能有洒脱不凡之风;则其人生之境界,自能高人一着,超人一等矣。 凡夫之所以为凡夫,只是凡事沾滞,凡事执泥,看不空,放不下,在世俗中行,一点也摆脱不了世俗气习,总是用世俗眼识看人,用世俗眼识看世间,用世俗眼识看自己;如是又何能住凡而能超凡入圣?住世而能超世出尘?天玄子有云:“人生在世,持躬理事,待人接物,无一不是处世问题。不但入世人宜讲求处世之道,即使出世人,只要一日未脱离此一现实世间,便一日须与人相处,与事相处,与物相处,如此便亦不可一日不讲求处世之道”。 大凡善处世者,随在皆海阔天空,鱼跃鸢飞;不善处世者,逐处是遍地荆棘,虎顾狼伺。这说得极平率,亦极真切。在一个人的处世上,完全可以看出一个人的人品、器识和修持。故洪自诚云:“持身涉世,不可随境而迁。须是大火流金,而清风穆然;严霜杀物,而和气蔼然;阴霾翳空,而慧日朗然;洪涛倒海,而砥柱屹然,方是宇宙内真人品。”是以一个人处世,首宜心中自有个主宰,转境而不为境所转,转物而不为物所转,转天下而不为天下所转,方可说是立得定脚跟。 洪自诚 人生在世,宜将天地间万事万物,看得透辟入里,居万尘而不染一尘,方能洒脱不群,而无在不是清风明月矣。洪自诚有言:“物莫大于日月,而子美云:‘日月笼中鸟,乾坤水上萍。’事莫大于揖让征诛,而康节云:‘唐虞揖让三杯酒,汤武征诛一局棋。’人能以此胸襟眼界,吞吐六合,上下千古,事来如沤生大海,事去如影灭长空。自是经纶万变,而不染一尘矣!”“尼山以富贵不义,视如浮云,漆园谓真性情之外,皆为尘垢。夫如是,则悠悠之事,何足介意?” 一个人对功名富贵,宜如蜻蜓点水,旋点旋飞;对祸福得失,宜如戏子作戏,随上随下。必如是,方可淡泊全真,空灵自在,而完我本来面目矣。良以“世事如棋局,不著的才是高手,人生似瓦盆,打破了才见真空”。寡欲可全其天真,无求可全其天趣,自足可全其天理,无争可全其天韵,此是人生第一个境界。如欲不为物累,不为人役,便可超尘绝俗,高世而行。洪自诚云:“龙可豢,非真龙;虎可搏,非真虎。故爵禄可饵荣进之辈,决难笼淡然无欲之人;鼎镬可及宠利之流,必不可加飘然远引之士。”若亟亟于富贵功名,势必逢人叩头作揖,即居万人上、一人下,亦是重枷在身。是以洪氏又云:“静处观人事,即伊吕之勋猷,夷齐之节义,无非大海浮沤;闲中玩物情,虽木石之偏枯,鹿豕之顽蠢,总是吾性真如。”大凡人世间事,能看得透,心机自活泼玲珑;能放得开,气象自宽平廓大! 邵康节 “君子得其时则驾,不得其时则蓬累而行。”大丈夫处世,不可无此胸襟。“居轩冕中,宜有山林气味,处林泉下,宜怀廊庙经纶。”大丈夫处世,不可无此情致。“非其道也,薄天子而不为;非其义也,轻万金而不取。”大丈夫处世,不可无此节操。“矜名不如逃名趣,练事何如省事闲?”“能休尘境为真境,未了僧家是俗家。”大丈夫处世,不可无此眼识。若总是执著万有,而不能忘我忘物,而不能解缆放船,则自不能即心了心,即我了我,即世了世。如此,则你不但入世间不能了,即出世间亦不能了。不但生不能了,即死亦不能了也。人生在世,总要能将我念撇得开,将我执解得开,将我识看得开;则即百事丛身,亦能一了百了。不然,即一事萦心,亦如芒刺在背,坐卧不安矣。康节诗云:“昔日所云我,今朝却是伊;不知今日我,又属后来谁?”一作如是观,便浓艳心自短,而清淡心自生矣。 邵康节又云:“君子生于浊世,当思所以善处,必须虚己接物,和善谦恭,方为处世良法。”实则非仅浊世为然,治世亦应有以善处。善处之道,首宜有自知之明,次宜有知人之明。再宜有知事之明,知物之明,知时之明,知世之明。然后才能因任而处,处而无所不宜,无所不安矣。朱晦庵云:“凡是名利之地,退步便安稳,只管向前便危险。”名利之地如是,是非之地亦然。香芝谓:“处世有进一步法,有退一步法。凡名利是非之地,退一步为上;凡闲适恬淡之地,进一步为上。凡人之所争者,退一步让诸人为上;凡人之所恶者,进一步自居之为上。”良以“天下无人己俱遂之事,我得人必失,我利人必害,我荣人必辱,我有美名,人必有愧色。故君子处世,贪德而让名,好道而让利,辞完而处缺”。凡此诸为处世圣法。洪自诚云:“处治世宜方,处乱世宜圆,处叔季之世,宜方圆并用。待善人宜宽,待恶人宜严,待庸众之人,宜宽严并用。”吕坤谓:“君子处世,自家好处,要掩藏几分,这是含蓄以养深。别人不好处,要掩藏几分,这是浑厚以养大。”天玄子谓:“当利得之时,让一分是福;适功名之际,退一步便安。当清明之世,严一着为是。适动乱之世,藏一着为高。”凡此亦均为处世之不二法门。 六尺巷的来历 清代康熙、雍正年间,桐城的张廷玉在京城做官。家人在桐城建相府时与邻居发生争执,彼此为三尺宅基地互不相让,官司打到县衙里。张家总管连忙送信给张廷玉,盼望他给县令写信通融。张廷玉见家书后,复诗一首寄回: 千里求书为道墙, 让他三尺有何妨, 长城万里今犹在, 谁见当年秦始皇? 总管接信后,深深领会张廷玉和睦礼让、豁达明理的胸襟,立即让出三尺地。邻居看见张家退让三尺,也随即后退三尺,两家不仅化解了诤讼,还为过往行人留下了一条六尺宽的通行巷道,大大地方便了邻里乡亲。 在兄弟分家、同事朋友财务往来时,更要礼让,因为是以德礼让,可以消弭许多纷争。如能常常这样做,你就在社会上建立了公信力,人们乐于找你共事,也就是事业发展的机会就多;你需要别人帮助办事时,也会有很多人拥护协助。可见: 礼让是自利利他的相处之道,是真正的双赢啊!更何况谚语常说:“量大福大”,以宽大的胸怀、礼让于对方,往往是后福无穷。而这种例子,在周遭仔细观察有太多、太多了。朋友们,我们不妨从己身做起,来验证“量大福大”的道理。 能真正懂得礼让的人,人生道路越走越宽…越广… 郭子仪的启示 在中国历史上,郭子仪对于心术不正的小人来见他,纵然他的地位很卑微(郭子仪那时已封王),他一定见,而且一定坐得很端庄,穿上礼服来接见。有很多人觉得奇怪,就问他:“许多达官贵人来见你,你都很随便,为什么这些小职员来见你,你这样严肃?” 郭子仪回答道:“这些人心术不正又很聪明,还很会巴结,不能得罪,万一他将来做了大官,得了志,我们得罪他,他怀恨在心会报复。” 他的话后来果然应验,擅长于巴结的这些人,很容易讨得主子的欢心,凡是得罪他的人,在他得志的时候都不会有好结果,有仇必报。郭子仪一生能够平平安安度过,他有他的一套学问见识。 在中国古人身上,有许多很值得我们学习的地方。 钥匙 总之,人生在世,处世实如临战场一般,稍一不慎,随时可将自己毁灭于无形;所以最宜随时省察检点,不可有片时之疏忽。谈学问,谈事功,谈治平之术,宜用进法、加法;谈为道,谈处世,则宜用减法、退法。此即老子所谓“为学日益,为道日损。损之又损,以至于无为”者是。故程子教人,亦说“我这里只有减法”。大抵圣人处世,多用退一步法。《周易》所示,每至盛满,便言悔吝。以有进时必有退时,有进法必有退法也。中国禅宗大德开示学人,亦复如是。 减至无可再减,便几于道矣。故洪自诚承之有云:“人生减省一分,便超脱一分。如交游减,便免纷扰;言语减,便寡愆尤;思虑减,则精神不耗;聪明减,则混沌可完。彼不求日减而求日增者,是直桎梏其身也。”此是人生处世,修己治心,与接人待物之第一大要诀。不但富贵名利心宜减,竞逐争得心宜减,即是非毁誉心、怨尤忮求心亦宜减。日减而至于无,则自与人无争,与事无争,而亦与物无忤,与世无忤矣!如此则人世间,自海阔天空,而可自在逍遥游矣! 首先我们应该拿稳“礼让”这第一把钥匙 ※闲静多思自己过,闲谈莫论他人非。 ※ 处世宜谦让,处人应和善,处事要公平。 ※ 无自知之明则无敬人之心,缺责已之勇则无容人之胸。 ※ 象风一样坚定方向,如云一样随意潇洒,似水一样顺其自然,同雨一样滋润万物。 ※ 为事尽力,为国尽忠,为母尽孝,为友尽心。 ※损人利已可恨,损人不利己愚蠢。 ※ 为官在一时一地,为人在一生一世。 ※ 别人得势时不趋炎附势,别人失势时不落井下石;自己得势时不得意忘形,自己失势时不自暴自弃。 ※ 忠心对待国家,真心对待上级,诚心对待朋友, 爱心对待晚辈,善心对待贫弱,孝心对待长辈。 ※ 爱心不可少,贪心不可多,歹心不可有,良心不可无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