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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阅读悦读·散文】黄纪玉《家乡的老土屋》

 作家荟 2020-11-03

【作者简介】黄纪玉,女,湖北十堰人,从事中学教育25年,喜欢品味文字的香韵。



(本文由作者授权发布,未经许可,不得转载)

我的家乡有三间父亲留下的老土屋,已经三十多年了,经历无数风风雨雨,墙面到处已斑驳陆离,显得更加低矮,狭小,阴暗,潮湿。但我总想能够经常回到家乡的老土屋,看看它的褶皱,闻闻它的气息,摸摸它的病体,在落日的余晖中慢慢回忆......

老土屋里,我的父母历经壮年,老年和离世;老土屋里,五子三女成家立业,生子分离;老土屋里,我从小学一年级一直到大学毕业分工结婚。老土屋是我一家喜怒哀乐,悲欢离合的历史见证。


记得五岁以前,我们一家九口人挤在一间不到二十平米的破土房里。六岁那年,眼看四个哥哥渐渐长大,父亲说:拼了老命也要把房子盖起来。于是父亲带着几个哥哥逮住一切机会挖方,运土,砍树,据椽。那年暑假三叔把我带到了田家,一个有河有吊桥有石板街有历史故事的小古镇。这个古镇因为电站的建设,现在已经永远淹没在了水下,再不能触摸它的苍老、淳朴和古韵了。等我从田家返回时,三间新的土屋已拔地而起,屹然矗立在我的面前。父亲开玩笑说:这房子你没挖一锄,你没抬一筐土,你只能住以前的破房子啰。我眼泪哇啦哇啦就开始流下来了,说;我现在就帮忙抬土不行吗?几个哥哥望着我都带着坏坏的笑,三叔也在一旁帮腔起哄。于是为了能住上新房子我开始力所能及地跑前跑后找事做。其实那时的我根本就做不了什么,母亲看我急的不行悄悄地说:哄你呢,你着急啥?

童年的我在老土屋里愉快地成长着。家的正门前有一棵古老的橘树,是我奶奶小时候栽下的。一到季节,橘树就开始吐绿,花开时节浓郁的橘香飘到几里以外。我常常站在橘树下看着那些已经成型的小果儿,盼着它们早点长大成熟。橘子成熟时期正好是父亲的生日,母亲搭着梯子从树上摘下黄橙橙的橘子,让前来祝寿的亲朋们品尝。母亲知道我早已馋的口水直流了,悄悄地把最大的橘子塞给我。那种酸,那种甜,永远烙在我童年的记忆里挥之不去。后来那棵老橘树因为扩路被砍掉了,从此我再也没有吃到带有母亲体温的橘子了。


老土屋再往前父亲种了几棵桑树,到了夏天,树上就结满了紫薇薇亮莹莹的桑葚。摘下一颗,含在嘴里,真是无上的美味儿啊!父亲从别人那里讨来几条小蚕,让我摘桑树叶喂蚕。小蚕特别能吃,长得也快,几天一个样。后来整个蚕通体透亮,父亲说:蚕要吐丝结茧了。也是在那时,我懂得了什么是春蚕到死丝方尽,什么是破茧化成蝶。

我家紧临公路,路外是一个大大的鱼塘,周围种满了各式果树,有梨树、苹果树、樱桃树,还有木瓜树。美丽的蝴蝶在花间上下翻飞,轻盈的蜻蜓在鱼塘水面点水,不知名的虫子左右盘旋。放假回来的二哥就戴了草帽,拿着钓鱼竿坐在鱼塘边的树下钓鱼。二哥的运气很好,一下午能钓到不少鱼,就在塘边剖杀洗净拿回家。母亲则点燃炉火,把腌好的鱼放在炉灶上烤得焦黄焦黄,浓浓的鱼香在低矮的老土屋四处飘荡。在那个物资极度困乏的年代,二哥凭借钓鱼的本领改善了我们不少生活。现在老鱼塘仍在,只是比以前小多了,鱼儿是再也没有了。五哥接手鱼塘后种上了莲藕。说也奇怪,这个鱼塘产出来的藕不同于其他任何地方的藕,又肥又大又白不说,炖出来的口感特别好,香香的甜甜的,糯糯的绵绵的。到了挖藕时节,邻居们都要来尝尝,相互说笑着赞美半天。 


发生在老土屋的事实在很多,有一件小事我不知该不该写。记得是我八岁的时候,在学校不知怎么和同学闹了矛盾,他的家长告到了母亲那里。据说母亲当时听了很生气,手里拿着麻绳在到处找我。我吓坏了,怕母亲打我。母亲是天下最善良的女人,她天天教育我们要与人为善,不能在外惹事生非。估计母亲这次一定不会轻饶我,于是我躲进了小屋,连大气都不敢出。我躲进的这间小屋一年四季晒不到太阳,里面仅能支一张床,又小又暗的小屋包裹着我瑟瑟发抖的柔弱身躯。家里静极了。不知到底过了多久,母亲最终走进了这间小屋。看着因害怕而楚楚可怜的我,母亲扔下麻绳一把紧紧地把我搂住,摸着我的头说:以后可不能这样了。我在母亲温暖的怀里甜甜的笑了,母亲也笑了。可以这样说:我们在老土屋里接受着第一任老师最原始的教育,而这种教育让我受益终生。

 

后来啊,姊妹们渐渐大了,陆续结婚,先后分家,一个个从老土屋里走了出来。父亲母亲不堪生活的重负亦渐渐地老了。2006年,母亲意外突发脑溢血。听任我们声嘶力竭的呼喊,带着诸多未曾了却的心愿,母亲在我们悲痛欲绝的哭声中永远地离开了。母亲去世后,父亲失去了支撑失去了依靠,终日郁郁寡欢,最后不幸患上了胃癌。在与病痛交集的日子里,父亲反而变得豁达乐观起来。我们懂得,父亲是渴望能早日与母亲团聚呢。2007年,在母亲去世仅仅不到九个月的时间,父亲带着微笑离我们去了.......在与父亲相守的最后三天,我强忍着没有哭。父母双亲为了这个家,为了他们的八个儿女,一生奔波劳碌一生艰难穷苦。他们终于在天国得以团聚,在天国里,相信父亲母亲能过的省心快乐幸福吧?每到夜晚仰望苍穹,我似乎看到了父亲母亲放心的笑......如今,没有了父母相伴的老土屋显得孤苦且清寒。

世事变幻,田地少了,道路宽了,楼房高了,堵河两岸已变成人们茶余饭后娱乐休闲健身的场所了。昔日保守贫穷落后的小县城,现在天天歌舞升平,夜夜灯火通明,处处笑语欢声。唯有家乡的老土屋还艰难的屹立在那里,似乎想诉说着什么。三十多年了,老土屋布满了岁月的痕迹,坑坑凼凼,沟沟壑壑,满目疮痍。在支教的这一年中,我每周都要坐车从老土屋的门前经过,看着日益消瘦的土屋,泪水总是模糊我的双眼。我深爱挚爱的老土屋啊,你可知道,那里有我儿时的梦想,年少的彷徨,那里更有我对父母剪不断的恩情与念想!

活着,奔波着,多想停下匆匆的脚步,多想让时光稍作停留!

什么时候能回到老土屋再住上几天呢?

 


顾问:朱鹰 邹开歧

编辑:姚小红 洪与 杨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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