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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阅读悦读丨散文】罗才梁《留在脑海的“电影”》

 作家荟 2020-11-03

【阅读悦读丨小说】徐骥《弃子》

文/罗才梁

【作者简介】罗才梁,凉山州书法协会会员,曾任县作协秘书长,当过知青,从事中学历史教学二十余载。退休后,返故里定居,受聘于县史志办公室参与《年鉴》编写工作。喜书法,好抚琴,时有文章发表。

【本文由作者授权发布】

母亲喜欢看电影,受她的影响,儿时起,我们几兄弟也成了电影迷。

五六十年代看电影

五十年代县城还没有电影院,放的都是坝坝电影。放映场最先设在“马家祠”(现图书馆位置),后来又设在“文庙”(现人大常委会对面原党校位置),再后来就是五十年代末的“大跃进”时期,也不知受哪位“高参”的指点“利废利旧”,拆古城墙的砖在如今的鑫源市场中部(从前的参将衙门旧址)修建了一座室内有八根木立柱的大礼堂,礼堂后面的空坝则建了简易体育场。此后电影有时在礼堂放,有时在体育场放,而叫座的影片,前后都在放。

凡新片到,母亲总要找电影队的熟人打听,只要好看,全家必看不落。吃晌午时,一听母亲说晚上要去看电影,我们就开始激动,饭碗一搁,当哥的就扛上长条凳飞快地到放映场占位子,遇天气不好,还要带上雨伞。尽管家里生活拮据,但母亲哪怕省下小菜钱也要买上两张电影票,举家出动,了却心愿。

曾记得当年影片的生产发行量很少,但好看的,却很多。儿时看过的电影上百部,至今记忆犹新的有反映革命战争时期及民改时期的儿童剧《红孩子》、《五彩路》;反抗阶级压迫的《白毛女》;描写清末民间办学校的《武训传》;争取解放的战斗故事片《冲破黎明前的黑暗》、《五更寒》、《铜墙铁壁》;反特片有《寂静的山林》、《英雄虎胆》、《古刹钟声》;古代传统剧有《秋翁遇仙记》、《天仙配》、《追鱼》、《桃花扇》、《乔老爷上轿》。当然也看过反映新中国运动员生活的《女篮五号》及描写“大跃进”时期大办钢铁加爱情的《五朵金花》……太多了,数不胜数。

那个年代,人们的思想不复杂,感情也纯真,当看到剧中好人受苦遭难,会流泪,悲剧达到高潮时,银幕下一片哭声;看到剧中坏人当道,摧残压迫穷苦人,观众会边看边骂;看到好人取得了胜利,也会大声喝采,拼命鼓掌。

在我看过的众多影片中,印象最深的要数《古刹钟声》,虽然已过半个多世纪,然而许多情节至今仍历历在目。该剧描写的是在解放前夕,某深山幽谷里藏着一座古寺,因寺太小,只住着一老一少两个和尚,他俩相依为命过着暮鼓晨钟的清淡日子。一天厄运突然降临,一个国民党军统特务受命潜伏下来继续与人民为敌,流窜到寺里将善良的老和尚残酷杀害,冒名顶替充当了“老和尚”。“老和尚”为有人伺候、掩护自己,用美制药物将十来岁的小和尚弄成哑巴。小和尚虽然保住了一条小命,但从此再也不会说话。悲惨的生活接踵而来,他每天劈柴、挑水、做饭,端茶送汤服侍“老和尚”,还经常遭到打骂……剧情的结尾是解放后,政府开展镇压反革命运动,“老和尚”终于被抓,小和尚回到了人民的怀抱。

第二天上学,凡头晚看过电影的小朋友都在议论剧情。一提起小和尚,同情之心溢于言表;一说到“老和尚”,总是一片骂声。有位高年级的同学还编了几段顺口溜来羞辱“老和尚”,以解心头之恨。电影上映约半年后的一个星期天,有几个操外地口音的顾客到我母亲的服装门市挑选衣服,其中有位高大肥胖的顾客长得与剧中“老和尚”非常相似,母亲好奇地问他是不是演过《古刹钟声》,顾客微笑点头。当他们一离开,我和一群小朋友就像炸开了马蜂窝,跟在他们后面反反复复地喊:“老和尚,老和尚,拉屎在床上,三天不打整,沤成豆瓣酱。”“老和尚”一行人,一边加快了步伐,一边笑着摇手致意。我们却一直尾随他们到县委招待所大门口方才罢休。现在想起这件事,都还觉得好笑,真是童言无忌。儿时的我们,在五十年代就充当了一回如今的所谓“追星族”、“粉丝”。

1966年文化大革命开始后,由于政治的需要,许多优秀影片被封杀了。其罪名是“宣扬个人英雄主义”或“兜售封资修”黑货,或为“叛徒”喊冤叫屈,或“借古讽今”等等,一句话,对每一部影片都可以找出“一万个”理由来诋毁。随着时间的推移,几乎所有的故事片都被查禁了,取而代之的是八个样板戏,而每每在放映前还要加一部《新闻简报》。反反复复地看这些电影,观众腻了,于是进口了一些社会主义友好兄弟国家的影片来放,但这些影片不耐看,得不到审美享受。记得当时坊间流传着一段顺口溜:“中国电影新闻简报;越南电影飞机大炮;朝鲜电影又哭又笑;阿尔及利亚电影搂搂抱抱。”

七十年代看电影

进入七十年代,为发展电影事业,国内在很短的时间内连续拍摄发行了许多与“文革”形势密切相关的国产影片,如《春苗》、《决裂》等。但这类影片太程式化、政治化,唯少艺术化,故上座率很低。于是上边又引进了几部反映俄国“十月革命”及“卫国战争”时期的影片。我印象最深刻的是看《列宁在1918》。

1971年,我还在米易县当知青。曾记得有一天,赶场的人回来讲,晚上县城要上映《列宁在1918》。时值秋收打谷子,收工后与几个知青朋友相邀步行十多里前往县城观看。电影院早已是人山人海,座无虚席,过道上挤得水泄不通。汗味、烟味、各种气体的混合味弥漫在空气中,让人窒息。大家翘首以待,耐着性子看完了加在正片前的《新闻简报》。新颖的外国面孔及工人武装起义的战争场面终于呈现在观众面前。随着剧情的发展,除了影片发出的声响外,全场无任何杂音。剧中工人领袖瓦西里的一句台词:“面包总会有的!”后来成了人们交际中的口头禅。在该剧中还有几分钟描写沙俄贵族观看芭蕾舞剧《天鹅湖》的情节。随着美妙的音乐节奏,一群着超短裙、露出修长大腿的美女翩翩起舞。此时,全场观众都屏住了呼吸,一个个看得如痴如醉,不能自我。突然放映机的镜头被一只大手遮住了,也不知放映员是有意还是无意,透过指缝,银幕上仍旧还能看到部分不完整的光腿在跳,而“嘣嚓、嘣嚓……”的舞曲仍旧响着。全场顿时哗然:“退票!退票!”口哨声此起彼伏。混乱中音乐戛然而止,扬声器里传出本地人的声音:“贫下中农同志们,请大家稍安毋躁,不是我不愿意放给大家看,只因上边有规定,光脚杆舞是资本主义社会的黄色东西,不能毒害大家,对不起了!”电影结束,我想所有的观众都和我一样,是带着遗憾离开影院的。

1973年末,经审查,解禁了几部老电影,有《南征北战》、《地道战》、《地雷战》等。尽管是老电影,大家仍不厌其烦反反复复地看得津津有味。

紧接着,一部由小说《芦荡火种》改编的新电影《沙家浜》在全国陆续上映,因电影拷贝太少,每个县城只放映一两天,故人人都想先睹为快,以至万人空巷。为满足广大观众的迫切要求,基于大礼堂白日在开“三干会”,只好在体育场一处公映。当故事情节达到高潮时,天公不作美,突然间下起了雨,而且越下越大,于是临时改在前面的大礼堂继续放映。

当通知一播出,全场大乱,大家争先恐后到前面的礼堂抢占座位。混乱中发生了前所未有的惨剧,两个钟姓小孩和一个姚姓小孩在拥挤中不幸被踩倒,死于非命。天亮清场拾得各类鞋袜几箩筐。

七十年代末、八十年代后看电影

“物极必反”,这是一个最普通的哲理。1976年10月,文革结束,电影事业勃发了生机,大批50年代的老电影又重新回到观众面前,同时还进口了许多优秀的外国影片,如印度片《流浪者》,朝鲜片《卖花姑娘》等。这两部外国片未到前,北面的西昌、南面的攀枝花已开始放映。城内一些有条件的影迷赶班车前往观看,回来后逢人便讲,见人就谈:“看这两部电影,男同胞要带两块手巾,女同胞要带四块;感情脆弱的最好不要看。”轮到县城上映时,吸取了因看电影踩死人的教训,采取了在大礼堂,体育场24小时放跑片的措施。当年我看《流浪者》,是抱着睡梦中两岁大的女儿,在凌晨四时去看的。要带上几块手巾去看电影有些言过其实,过分夸张。但当悲惨的剧情发展到高潮时,观众的确难以控制自己的情感,女同胞都哭了,就连我这个30岁的汉子也流了泪。这两部优秀影片让观众多年被压抑、扭曲的人性终于回归,封闭许久的艺术情感得到了升华。

七十年代末、八十年代初,老树发新芽,国产新片《小街》、《牧马人》、《芙蓉镇》、《燕归来》、《小花》、《庐山恋》,还有《甜蜜的事业》等,如雨后春笋,破土而出。人们对艺术的追求,看电影的热情又回归到了五十年代。

社会的进步必然促进文化艺术的发展,如今除了电影,五光十色的电视剧也纷纷登台,中国的、外国的,古代的、现代的,甚至还有描写未来的,争相比美,看得人们眼花缭乱。现在看电影无须再打着伞,也不必到影院挤出一身臭汗,更不可能再发生为看电影丢小命的悲剧。想看,在家里泡上一壶浓茶,扭开电视机,立马就能欣赏到自己喜欢的剧目。只是,也不知怎么了,近些年看影视,是看得太多了呢?还是剧情过于千篇一律,粗制滥造?或是精品太少?我想,也许是上了年纪较理性的缘故,或泪腺逐渐萎缩了,故情感不易发生波动,很难找到年少时看电影的感觉了!

(图片来自于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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