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享

王明学:小站风云(13)长江后浪推前浪|小说

 作家荟 2020-11-03

王明学:小站风云(12)深夜机智擒“醉鬼”|小说

文/王明学

【本文由作者授权发布】


十三 、长江后浪推前浪
老李对渝南站党政发下的几个文件认真阅读并进行分析,感觉真要五十五岁一刀切了?赵“怪才”昨天还专门到家里来耍,说你老兄怎么还赖在位子上不走?别个站段级的领导都宣布了,你还稳起不走耶?老李说,除了笔记和几本书外,车站只剩两件换洗衣服了,宣布走你不走行吗?没宣布你走,你提前走怪不怪,铁路没得哪点对不起我。
老李说的真心话,现在新的站长已经到了,他年轻思维敏捷,挑起担子闪悠悠,比我们这些老家伙干得好。离开了谁,地球不照样转?何况一个小小的铁路三等车站?
昨天召开重要事项集体研究会议,老李仔细听完刘站长对下一步工作的几点打算,尽管平常两人在一起许多事情都吹到风,并不感到意外,但想得深刻精细安排妥善周到确实使人佩服放心。用电实行班组核算,一个最简单的办法解决最复杂的问题,过去自己和几个老领导为什么没想到呢?还有过去生产现场电水壶、保温桶坏了修修了坏,为什么就想不到干脆买饮水机,一劳永逸还改变饮水质量?看来当官久了,对现场的问题麻木了,对职工的痛痒反应迟钝了,是需要新生力量来冲一冲。
刘站长到站后挨到找职工谈心,他听人讲陈波是车站有影响的“剌头”,特别爱发牢骚,耍小聪明,问他一辈子就当个连结员,没得其他想法?他说想嘞,就是没关系没臂膀,还有才到站时不懂事不服从田副站长管理动手打过架。他心头不恨我?
就你陈波人不大点,心头想得特多,你没提到是要从自己身上找原因?我问你,这几年你有没有违章违纪?提职的人有没有违章违纪?提职的人还防止过事故隐患,你防止过吗?如果说,你消灭了违章违纪,岗位技术大比武进入前三名,多参加车站的集体活动,遇事不要一蹦三尺高,多向他人讲风格,这些都做到了,一年后来找我站长,我至少有建议权。
是不是哟?
我还给你开玩笑?人都是变化的,不变好,就变坏。你工作多年,技术也可以,思想素质提高点,遵章守纪自觉点,工作岗位多干点,别人能当调车长,你就不能当?
从此陈波再不迟到,点名时挺胸收腹站得笔直,干完活主动扫地面,打开水,哪一个背后说小话,他听到了就大声说,说啥子嘛说,与人为善心光灿烂,叽叽咕咕是个蘑菇。
别人都说陈小伙变了,硬是要当调车长了,他说别人当得,我为啥当不得,看到苹果,使劲跳去抓是兴奋,不去抓苹果是悲哀。

下午三点多钟,刘站长在货运学习室和货运、客运、运转参加渝南站岗位技术大比武选手探讨竞赛重点,大家把希望都寄托在刘站长身上,说他原来是技业室主任,参加过出竞赛题,肯定打得到几道重点题。
刘站长说我的希望在你们身上,在你们的刻苦复习和临场的发挥上,别的都不要相信,要相信自己的努力,相信自己的实力,相信车站所做的工作,据我了解在渝南站撤与不撤的动荡时期,象我们渝口车站这样组织十三个工种百分之八十五一线职工参加的岗位技术练兵赛为数不多,这一次上面明确规定凡近四年参加过比赛的选手一律不准参赛,我们的优势不是更明显吗?
你们在座的选手哪一个不是在我们车站竞赛中进入前三名的而没参加过南站的比赛?原来我在渝南站不但参加过出题,也参加过监考,个别选手没考好,不检查本身所作的努力,而是莫名其妙地怪监考老师看到熟人偷看不抓,我拿出来还没看就遭抓了呀;位子没安排在最前面或最后面等,我们渝口站职工要有志气,就是没得人监考,我们也不要偷看答案,偷偷摸摸来的名次光彩吗?那是丢人!
老李插话说:“刚才我进来的时候,有的人给我说,李书记干脆我们也去做点‘懂得起’的事情,请出题的几个关键人吃顿饭喝喝茶洗洗脚,他们把考题范围划小点,最好能漏几道题。现在我明确表态,不同意这样做,道理很简单,竞赛的目的不是拿几个名次,是要通过竞赛多数人业务技术得到提高,请他们几个吃,还不如我们车站职工自己吃!”
会场几个人嘻嘻笑了起来。老李继续说:“请他们吃起邪乎,我们自己吃起舒服,劳累付出后,在有条件的情况下适当的聚一聚,叙一叙,补一补,车站还是办得到的吗?你说嘞,刘站长?”
刘站长说:“只要大家努力,渝南站大比武完后,我和李书记请你们吃饭,私人买单。有人说用吃收买你们心,你们心那么不值钱?一顿吃都能收买?有人说用吃剌激你们的劲,哪个地方没得吃?哪个家里缺吃?吃能焕发干劲?激发智慧?以后天天吃就是了,不都成了饭桶和傻儿了?”
会场笑了起来。

就在这时候,小贺进来在刘站长耳边悄悄说,渝南站主管安全的蔡副站长到了,好象还有潘工。刘站长和李书记商量,请他继续组织会,自己去接蔡副站长。
渝南站主管运转的蔡副站长在铁路车辆运转这块天地摸爬滚打了几十年,从制动员、连结员、调车员、值班员、运转主任到主管运转的段一级领导,名副其实的运转通。他五十多岁了,到渝口车站把车悄悄地停在树丛里,然后顺着树荫沿小路去下行调车房“突然袭击”。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渝口站的信息网络炼就了超凡的反侦察能力,他还没走拢,那边就接到村口职工打来的电话,注意哟,有车站停在陈三馆子的路边,车上下来两个人,朝下行调车房来了。如此这般之后,蔡副站长到了工作场所,见到的人个个着装整齐,精神饱满,就是那间休场地面都是干干净净的;“哎,蔡领导,听说铁路局要调工资,是不是哟?恐怕有两年没涨工资了?物价却在涨哟。”
“我天天都在买米买菜煮饭吃,还不晓得?去年铁路局没涨工资还是发了千吧块钱的奖金嘛。涨不涨工资,渝口站、渝南站说了都算不到数,路局说了算数。路局领导也不是想涨就涨不想涨就不涨,还不是要根据全局的经营情况和铁道部的要求,哪个领导又不想在位时多给点职工实惠,离富裕小康近点,留个好口碑?赚的钱个人也带不走,几个当官想分老实不怕国家的王法?路局要涨工资少不了你们一分,不涨工资你再着急也没得法,你端都端到铁路这个饭碗了!说现实点,违章违纪出了事故遭下岗罚款哪是现过兑的哟,我说呀,现场工人增加收入的最好办法是保证安全。”
“是不是哟?卖瓜的说瓜甜,你主管运转安全就强调安全,主管经营的还说水不涨船不高呢?”
“你哇要跟我横起扳?把茶水拿过来,我喝点后好给你们上课。”
他真喝了两口茶水后,坐在了间休室铁橙上说:“你们是装莽,要考我的理论水平?还是你们李书记没给你们讲过哟。”
“哎,蔡站长,李书记讲这些嘴巴都磨出泡了,你也不要讲了,要是没得李书记讲得圆范,脸面不好过哟!”
“你说这些?李书记是专吃这碗饭的政工师,讲得比我好,该!不是官大样样都行市。说运转安全工作,他是我学生,做政治思想工作,我是他学生,正常得很。你们几个都坐过来,听听我讲的,真想在对比中提高嘞?”
在路上走的刘站长估计蔡副站长到站的目的,先阵他从现场回来,洗手洗脸后,对老李说:“接渝南站通知,铁路局中间站防溜检查组很可能到车站来检查,要做好准备。”
工人副站长田生动也进了办公室,老李说:“来,坐到研究一下,防溜可是中间站安全生产大事,最近铁道部、铁路局通报的几件事故,一半以上都是防溜不到位不及时不彻底造成的,路局抓一抓薄弱环节,也是顺理成章的事。”
“这次检查的核心是必须实行双保险,就是同时采取两样防溜措施,如果一项失效了,另一项也会发挥作用。”刘站长说。
“渝口站从建站以来一直是实行的手闸或防溜拧闸器防溜,五十多年了,从没因防溜出现过事故,如果说采取双防溜影响正常调车作业谁负责?因突然改变作业方法和程序发生事故谁负责?”田生动说。
“把事情看得那么绝对,执行了双防溜就要出事故?”刘站长脸色沉了下来,“铁路是半军化性质,上面的决定理解的要执行,不理解的也要执行。”
“错的也要执行?”
“没执行,何来错?”
“ 出了错,再改进也造成影响。”
刘站长非常生气,一个助手竟然这样和自己说话,是不是仗着实际经验丰富和设备人员熟悉?

老李站起来说:“来来来,把烟抽起,刘站长,关于防溜的事,车站不知道扯了好多回了。”他先点上一支,吸了两口,刘站长拿起烟要吸,他把打火机甩过去,刘站长接着点上烟也吸了起来,在袅袅的轻烟里脸色慢慢地平和下来。
老李说:“这些事议一议有好处,能统一思想认识最好,一时统一不了,思想先见见面,大家的出发点和落脚点都是一致的——确保车站的安全,还有甚么解决不了呢?”
刘站长笑了笑说:“是到是哟,田生动也是怕出事,没有责任心,会管这么多,天塌下来,有党政主要领导顶到起的。”
“ 在其位谋其政,真的弄出个啥事来,猫抓糍耙——脱不到爪爪。”田生动仍然一脸严肃,心想,你刘站长占着年轻有文凭,要是六七十年代,重视从工人中提干,那就是另一会事了。田生动自修大专文凭,懂电脑,干了十几年没当上站长,副站长前面还加工人两字,感到非常委屈,经常问自己,就这样一辈子嘛,有劲无处使,钱也没挣到好多。
老李用轻松缓慢的口气说:“刘站长,你刚才到生产现场巡视去了,技业室主管运输设备的潘工打电话找你,是我接的。我问是公事还是私事,他说是公事,我说是不是非要找刘站长,他想了想说,找你书记也行,你以前干过多年站长。他说的是路局检查中间站防溜的事,意思说渝口站到发车多,是重点,路局十有八九都要来,双防溜的事打不得折扣,一定要彻底。我说潘工你是知道的,渝口站的情况特殊。他说,李书记呀,你都是老同志了,要有大局观点,不要强调客观,检查出了问题,谁负责?现在安全和效益紧密挂钩,做事要对得起渝南站一千多名职工!我当时真有点火了,强压着说再负责也落不到你头上,一下把电话给压了,可能他就打你手机找你了。”
“哦,他没说你的态度,也是反复强调要双防溜。”
“刘站长,我不是有意要和谁抬杠,专门要和哪个过不去,大家都是为工作走到一起来了,潘工是个不错的小伙子,可现场情况,尤其是渝口站的特殊性了解太少,他要求执行双防溜是为了安全,我们坚持现在的单防溜也是为了保安全,目的都是一致的,没有根本的利害冲突。问题出在哪点呢?是思维方法?工作方式?还是视觉的立足点?”
“他的说做法没有错哇,做法也不欠妥哇,在机关,我们都是这样要求下面的。”刘站长说。
“问题是下面现场,一切形式花架子都是做戏,我们只要一个东西----实实在在的安全。当然谁也不能说双防溜就要发生事故,多一种防溜措施哪会出事?就象抓住犯罪嫌疑人,用手铐锁了,再用五花大梆了,更不容易跑脱。”
“哪就干嘛,不要怕麻烦,更不要过去没干过,现在就不干。”
“我的意见是,如果为了对付检查,我们就不干。”
“我同意李书记的意见。”田生动说。
“行政上的工作,是行政第一管理者负责,我觉得还是干的好。”
“不,刘站长,是党政共同负责,有成绩或出问题,你和我两个都同奖同罚,另外,党委和行政都联合发了文件,重要事项必须集体研究决定,关于安全生产的做法是大事,我们两人反对你一人同意,你的意见只得保留了。”
“你看,李书记,”刘站长笑了笑,“你把问题说得那么严重,我哪里会不同意你们的意见?我是把有些想法说一说,你和田生动在车站这么多年,情况比我了解得多。”
“好,好,搭班子,就是要心胸开阔,有啥子话当面说,从多角度多层面考虑问题,当面说真话是搭档,背后说小话是混搭,和前几任站领导工作都有过争论,越争理越明,越明理越能办好事嘛。”
“是到是哟,我来的时候渝南站党政主要领导都跟我说,一个领导班子一定要说真话,多方思考,集体决策,渝口站出干部,就是民主作风锤炼出来的。”
这时值班员唐昌明打电话来说,一个捡废铁的小孩把五道车轮下防溜铁鞋拿跑了,田生动闻讯赶到现场。

老李说:“刘站长,我为什么要坚持单防溜?最深的想法是,渝口站不管实行单防溜还是双防溜,出了事情都是你和我负主要责任,只要把住不出事,我们的责任就尽到了。反之如果实行双防溜,惯性的作业程序和方法短时间没完全改变,或者联系单位的渝钢厂调车组配合不到位,真的弄出个事来,上面会找技业室?会找渝南站主管安全的领导?首先是找你和我。
如果你说是因为实行双防溜造成?领导会说,你们既然知道改变实行双防溜对安全生产没把握,为什么还要执行?应付上头?怕掉了官帽?领导安排你们到渝口站不是保官帽,不是应付上头的,是叫你实事求事保安全的,你说我们怎么讲?干脆保住安全再说,其它顶多是挨批评。只有保住安全,把大的头按住了,批评算个啥?前任几个年轻的搭档站长哪个没遭过批评?有时在会上批得下不了台,到时候该提拔还是照样提拔。”
“有好大错嘛,顶多说我们落实路局的要求行动缓慢拖拉?”
“刘站长,你原来在技业室可能清楚渝口站调车场特殊地形,两边高中间低,车辆根本溜不出区间,单防溜原分局批过,现在分局撤了,路局要重新审核,前次打过报告,路局没来得及批。”
“没批,批了潘工又不会着急了。”
“没什么,站长,只要我们把安全保住了,其它随机应变吧。”
田生动回到办公室说:“偷废铁的太猖狂了,大白天把铁鞋偷起跑,还是连结员陈波跑到山梁梁才把他追到。”
“陈波小伙子还积极呢,前次晚上值班检查调车场,小运转车还没到,他就挂上手持机和电筒在站台上等起了。”
“不错,是个孤儿,妈老汉死得早,就是爱犯冷热病,刘站长经常敲打到起,现在好多了。”
刘站长走进下行调车房间休室,见蔡副站长正在给职工宣讲就说:“看领导水平八磅还是十磅,我们也好学着点。”
“好个刘站长,你手底下的兵,个个刁民,专找领导的碴,原来是你作样?今天非要好好修正不可。”蔡副站长说。
“冤枉呀,蔡站长,下属一贯良民,你说,是那个冒犯了你,我立即叫他晓得锅儿是铁铸的。”
蔡站长把原由笑喝喝地简述了一下,刘站长笑了笑,转身对几个职工眨眨眼睛,然后说:“哪----你们既然要‘拍李书记马屁’说他嘴皮磨出了泡,说得挺园范,今天就要看他说的话是落进心里了,还是他对牛弹琴?”他想了想问宋晓军,“你说渝口站的营销为什么空的多实的少?”
宋晓军一本正经地道:“渝钢厂有货,却没计划或者没有车皮,就是有车皮也可能服从上级命令排空送到困难地方,因此实的变成空的,有计划有车皮也有装车命令,却没得货装,空的还是空的,所以说-----叫空的多实的少。”他停了停,又补充道,“李书记讲到这里还专门强调说,这是铁路企业大联动机性质所致,下面没责任,却有向渝钢厂解释的义务。”
“陈波,你说为什么安全和效益最密切?”
陈波想了想,站起来望着天花板,又自个儿笑了笑,然后低着头,右手大姆指和食指使劲捏着,羞涩地说:“出了事故要遭扣钱,该拿的钱拿不到,不但自己拿不到,班级和车站都要受影响,还有防止事故要得奖金,那回宋哥,不,宋晓军调车长发现运行列车失火,马上报告助理值班员,助理值班员通知司机紧急停车消除隐患,得了200元奖金,我们班组到‘七十二行’去吃了一顿。”
在坐的人都笑了,刘站长故作严肃地马着脸说:“吃?就晓得吃?”
“是宋晓军自己不要嘛,他说打伙吃了打伙香,个人吃了烂牙腔。恰逢那天是我生日。”
宋晓军站起来大声说:“蔡站长,安全是铁路的政治,是运转职工的饭碗,我们要吃饭,老婆娃儿要吃饭,决不把饭碗砸烂。”
刘站长转头问蔡站长:“你看---考得如何?”
蔡站长摸出包包的烟,一看只有两支了,甩给了宋晓军和陈波,然后向刘站长说:“稳起做啥子?烟拿出来?”
刘站长摸出烟递给蔡站长说:“不懂事,别见气哈!”然后又扔给了抽烟没得烟的人。
蔡站长吸着烟,露出满意的笑容说:“我看哇----应该是-----及格以上嘛,尤其是宋晓军,打优秀也不为过。”
此时电话铃响了,宋晓军接过电话,听着值班员下达调车计划,大声地复诵着,话后说:“各位领导,我们干活了,请在室内休息,到外面现场检查指导也欢迎。”接着拿起手套和几个小伙子出去了。
刘站长问蔡站长还看不看会?蔡站长说不看了,再看也是月亮坝儿耍刀——晃得要眼。

    转藏 分享 献花(0

    0条评论

    发表

    请遵守用户 评论公约

    类似文章 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