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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们熟悉的那些跟和珅有关的电视剧中，无论和珅的对手是刘墉还是纪晓岚，他身边都有个得力助手，叫刘全。 在讲和珅的第一篇文章中，我说过刘全对于和珅的意义。在和珅落魄的时代，比和珅大17岁的刘全对于和珅来说不仅仅是管家，更是半个父亲。 那随着和珅的得势，刘全也跟着鸡犬升天。这种事情很好理解，在古代别说一品大员家里的管家了，就算是车夫、跟班，哪个不是权势熏天的人物？和大人不好明收的“孝敬”，不也得靠车夫来代收嘛。  由于社会的巨变，我们今天很难理解管家与主人的关系。这种关系名义上是主仆，实际上更像是亲人，而且是至亲。所以很多老爷子过世，如果家里孩子小，多数情况下是要把孩子与家业托付给管家，而不是自己的亲兄弟。 和珅与刘全又是患难主仆，这个关系自然非同一般。所以刘全白天在和珅家里上班，当他的大管家。下了班要回自己的刘府，当他的刘大老爷。 当然了，如果刘全自称是“刘老爷”那是犯法的。在过去，有钱不一定有地位。没有功名的话，是不可以当“老爷”的。 但就凭刘全与和珅的关系，有不少官员必然会鲜廉寡耻的去巴结刘全，从而走和珅的门路干不法的勾当。  乾隆五十一年，老皇帝带着和珅等文武大臣北上承德避暑、围猎、笼络蒙古王公。朝中既没有乾隆皇帝，又没有和珅。所以和珅的政敌们有开始蠢蠢欲动，打算给和珅一记绝杀。当年和珅查李侍尧案就是从李侍尧的管家入手，这次御史言官们也从和珅的管家入手，刘全自然是突破口。 要抓刘全的把柄，实在是太简单了。还是那个问题，刘全没有功名，有钱也没社会地位。他不仅不可以自称“老爷”，住房、坐轿、用车都有严格标准。  御史曹锡宝是个老上海人，老人家非常耿直，但也非常的天真。他发现刘全出门完全是王爷的派头，回家也是王府的规格，私下收受巨额贿赂，非常逾制。而且，刘全还敢坐三匹马拉的车。那么三匹马拉的车怎么了？这在古代是有严格要求的，皇上的马车用六匹马，王爷、侯爷等有爵位的贵族用四匹马，大臣用三匹马，有功名的可以用两匹马，老百姓只能用一匹马。 刘全虽然是和府管家，但是他的政治面貌是群众。群众坐三匹马的车，就是僭越。曹锡宝特别想大胆问刘全一句，到底是仗了谁的势？  其实当时的和珅也无比僭越，早就是王爷的派头了。今天我们能看到的恭王府，其实就是和珅宅邸的冰山一角而已。但和珅是领班军机大臣，告和珅肯定没戏。于是曹锡宝就想通过告刘全来扳倒和珅，这是个好主意。 不过，接下来就搞笑了。曹锡宝写好了奏章，又怕哪里写的不对，于是想找个专业人士去给润润色。找谁呢？当时，留京的都察院左都御史是吴省钦。吴省钦是都察院的头，那肯定专业。而且吴省钦和曹锡宝都是老上海，大家都是老乡，一起搞搞和珅这个小赤佬蛮好的嘞。 但是，吴省钦这个御用文人，是乾隆朝著名的无耻败类。吴省钦当年是和珅的老师，但作为和珅的老师，吴省钦见和珅势大而反过来拜和珅为师，这种人给他一个麦克风，他可什么都敢为主子说。  吴省钦接到曹锡宝之后，连夜派快马去避暑山庄，把这边的消息传递给和珅，然后使出官场绝招拖字诀，先稳住曹锡宝。 那头和珅接到消息后，派快马去都城命令刘全火速来承德。在这期间，曹锡宝也从都城动身去承德，打算去找乾隆皇帝告御状。 刘全从都城到承德，被和珅训斥一顿后又折回都城销毁罪证，而曹锡宝因为没有快马，速度极慢。等他到了承德，人家刘全在都城把一切都搞定了。 乾隆皇帝接了曹锡宝的奏章，马上让人去查刘全。很明显，派谁也查不出刘全的罪证。刘全没有罪，那么和珅也没罪。和珅没有罪，那么曹锡宝就有罪。作为一个御史，听谣、信谣、传谣、逛窑都是大罪，所以乾隆皇帝判处曹锡宝革职，看在岁数大的份上，加恩留任。  曹锡宝栽这样一个大跟头，心里窝囊。这回老乡见老乡，背后打黑枪，让曹锡宝受到了极大的打击，后来就活活郁闷死了。若干年后，和珅倒台，给曹锡宝追封了一个都察院右都御史。清代的都察院左都御史被称为总宪，所以在很多清代的史书上，会把曹锡宝称为副宪大人。 再看和珅，哄着乾隆帝在避暑山庄玩乐有功，又升了。和珅开始同时担任文臣最高级别的文华殿大学士和武臣最高等级的领侍卫内大臣。 这让和珅有种无敌最寂寞的感觉。讲道理的话，都察院是监察百官的衙门。但都察院的左都御史都恨不得拜和珅为干爹，谁还敢去都察院告和珅？  不过你说乾隆帝心里真的一点数都没有吗？肯定不是的。他虽然怪罪曹锡宝，但没有实质性治罪。他虽然包庇了和珅，但也解除了和珅崇文门［睡务］监督的职务。 所以这个案子就非常典型，对于曹锡宝，那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对于和珅，欲减之罪何患无辞。 不过我们要明白一点，看历史不能极端化。虽然和珅是坏人，但不代表站在和珅对立面的就是好人 和珅家的刘全摆的是王公大臣的谱，阿桂的人也都有各自的派头。 坊间有个传闻，说是阿桂有个名字像运动品牌的儿子，叫阿迪斯。阿迪斯收了人家八箱黄金，被和珅抓了现行。然后和珅弹劾阿迪斯，乾隆帝把阿迪斯发配伊犁，阿桂因此而被连坐降级。  这个事，我是没查到出处，但却被国内某权威百科收录了，不过他们也没给出处。我想这个事是不存在的，阿迪斯在《清史稿》的记载中确实有被发配新疆的记录，但并不是因为什么八箱黄金，而是因为阿迪斯担任成都将军期间，出现了川西盗贼大规模作案，阿迪斯处置不当，被发配伊犁。 其实和珅整阿桂最著名的一个案子，还是发生在乾隆五十一年的黄枚案。 听这人名可能大家不熟悉，不过说起来，对黄枚这个人的轶事大家肯定也不陌生。 宋代赵师秀有首诗叫《约客》，其中有两句家喻户晓的诗句是“黄梅时节家家雨，青草池塘处处蛙。” 黄枚在担任平阳知县的时候，百姓们流传“黄梅（枚）时节家家苦，青草池塘处处冤”的谚语，你就知道这位黄大老爷是什么人了。  还有一句俗语，叫“虎落平阳被犬欺”，其实最早说的就是这位平阳知县黄枚。那么说黄大老爷到底多厉害呢？他能把一个平阳县的银子吃空，再让平阳县留下十万两白银的［窥空］。 问题来了，他把司库的钱全拿走好了，怎么还有十万两的［窥空］呢？黄大老爷厉害啊，他跟百姓们商量，借点钱行不行？百姓们问，可以说不吗？黄大老爷说，你试试？ 所以黄大老爷为［关］一任，百姓们的腰包就这么鼓起来了，但全是借条。可问题是，谁敢找黄大老爷要账？ 既然如此，百姓可不可以越级上告呢？早在乾隆四十九年，就有人这样做过。黄大老爷都懒得做样子，知府方林见黄枚也太放肆，直接给他撤职。但是，之后两任平阳知县金仁、汪诚先都不敢来上任，所以没多久，黄枚接着当平阳知县，知府大老爷也不敢惹他。  那到底黄枚有什么能力，让知府都怕他呢？知府方林把黄枚的罪孽上奏朝廷，朝廷派来的查案钦差是户部尚书曹文埴。曹文埴有背景，他祖宗是曹操。当然了，这背景在清朝没啥用。可曹文埴祖上连续三代当过一品大员，这就有用了吧。而且曹文埴家里是盐商出身，有的是钱。乾隆帝六次下江南，曹文埴承办了五次。未来曹文埴的儿子更厉害，那是清史上赫赫有名的领班军机大臣曹振镛，一辈子没唱过反调。在清史上，连续五代做一品的，只有曹家。 而黄枚，正是曹文埴的外孙女婿，那曹文埴能查出黄枚的罪过吗？肯定不能。况且，黄枚的干爹是阿桂，谁敢惹他？ 很明显，曹文埴深恨和珅，因为和珅抢了他家承办乾隆帝南巡的肥缺。再算上阿桂的关系，他们这一家子都是和珅的政敌。  不过，和珅起初并没有插手这个案子。 乾隆五十一年，浙江提督学政窦光鼐主持院试。清代的学政啊，织造啊这样的闲差，其实担负着打小报告的职责。在那年窦光鼐给乾隆帝的奏章中，原本该详述院试的事情，结果里面全是黄枚的罪状。 乾隆帝大惊，忙派阿桂去查办黄枚。结果不用说了吧，一查，黄枚就是个［清关］。阿桂和曹文埴一合计，干脆反咬一口，告窦光鼐利用职务之便，胁迫举子们诬告黄枚，罪大恶极。 窦光鼐也不是吃素的，他亲自去平阳县查案，搜集百姓口供，拿到百姓手里的借条上奏朝廷。结果浙江巡抚伊龄阿扣押窦光鼐的奏章，直接拿了窦光鼐。 没想窦光鼐宁死不屈，做出了为此案牺牲的准备。这时候，奇迹出现了。窦光鼐的奏章，竟然出现在了乾隆帝的龙书案上。 乾隆帝觉得不简单，阿桂的奏章恐有不实之处。于是乾隆帝让江苏巡抚闵鹗元汇同阿桂一起调查黄枚。闵鹗元是出了名的耿直，跟谁都不是一派，与和珅也是矛盾重重。 有这么一个谁也不惧的闵鹗元，阿桂就不敢偏私。但最终给黄枚只落实了侵吞国库一万七千两，勒索民间一万四千两。这也是罪大恶极，乾隆帝不想看见他，下旨斩立决。 窦光鼐官复原职，阿桂、曹文埴等相关的大臣也受到处分。 这一下，阿桂栽了。窦光鼐名扬天下，被誉为第一耿直。 等会儿，这里面仿佛跟和珅没有什么关系对吧。翻烂了《清史稿》，你也找不出这件事跟和珅有什么关系。而且表面上看，和珅与窦光鼐这个耿直的人也不和。 但是，和他们同时期的礼亲王昭梿曾经记录过这样一个事。礼亲王小时候问过当时的名士韩是升，当代谁最耿直？韩是升说：窦光鼐。 后来礼亲王有机会看到了窦光鼐弹劾黄枚的奏章，一股正气扑面而来，让礼亲王对窦光鼐一直心怀敬意。所以当年礼亲王一直觉得，范仲淹也不过是这样的嘛。 未来礼亲王入朝为［关］，真正接触到了这些大臣在书本以外的样子，发现满不是那么一回事。尤其是乾隆的书法家儿子成亲王曾对礼亲王讲过，说窦光鼐曾经给和珅送礼，还拜和珅为师。这个人也没什么修身养性的样子，就爱研究个风水，非说自己算出来山东诸城会出两个辅臣。当朝一品刘墉算一个，另一个自然是他窦光鼐。他后来听说刘墉犯错被处分，高兴的在家喝了一天酒，感觉自己要马上取代刘墉一样。而且窦光鼐价值观有问题，没事就骂宋代理学宗师程颢、朱熹。还骂明代方孝孺，说是方孝孺导致了靖难之役。窦光鼐一直希望被赐紫禁城骑马这个清代至高荣誉，所以回家之后就骑在马扎上练习骑马，连他们家司机都忍不住笑场。 后来礼亲王求证知情人士蒋棠，蒋棠说的跟成亲王差不多。 这下礼亲王的童年偶像崩塌，非常的郁闷。 如果从这个角度看，我们且不提窦光鼐骂程颢、朱熹、方孝孺的事。单说他与和珅的关系，我们就能明白谁都动不了的黄枚，怎么就被窦光鼐拿下了。而且，我们也能猜测，窦光鼐和他的奏章明明被伊龄阿扣押，这奏章怎么就奇迹般的送到了乾隆的手中。 这很可能是和珅下的一盘大棋，窦光鼐只是在前面吸引火力，暗地里和珅布置了一切，这才能连续打击阿桂、曹文埴两个实力派大员。还显得不是和珅打击报复，这招高了。 这就是历史，这样就能解释了同样是道德楷模，为什么只有窦光鼐以四品退休，死了连个谥号都没混上。和珅树立的道德楷模，跟皇帝树立的道德楷模当然不是一个档次。 这帮孙子到底有多龌龊，也只有真的接触这个圈子才能知道。 在山东其实也有很多窦光鼐的传说，目测也都是窦光鼐自我炒作的文案。比如什么去城隍庙告状，跟狐仙喝酒，他不让青蛙打扰他读书，青蛙就真的不叫了。 事实证明，炒作这个事绝对不在于文案多好，人设多棒，而在于谁去炒。就曹文埴这种人，乾隆帝随便炒炒就是官员楷模，正直得令人发指。这一点，窦光鼐一辈子都没参透。 而对于和珅而言，窦光鼐也就是个一次性产品，不具备一直培养的价值。 如果我们宏观的看乾隆五十一年的历史，黄枚案绝对不是最重要的事件。因为从乾隆五十年一年开始，对岸的天地会开始做大，到了乾隆五十二年就酿成了声势浩大的林爽文事件。 那么这件事跟和珅有什么关系呢？和珅在这里又扮演了什么角色呢？我们下次再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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