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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感恩节，借此文感恩赐予我生命的那个女人。 从冰箱里拿出还沾有泥土的铁棍山药，这是我从小就爱吃的食物，却从来没有自己做过，放在水龙头下洗净，刮皮，去皮后滑溜溜的山药常常会从手里掉落，触手处还会有些发痒，我安静耐心地做着这一切，忽然一个念头跑出来：“我在做妈妈曾经做过的事情！” 我曾经是多么怕麻烦又讨厌做家务的一个人！一切需要反复洗需要去皮需要增加工作量的食物都是我不喜欢的，妈妈问我长大了怎么办，我简单地说那还不好办啊，我可以下馆子啊，妈妈笑笑摇摇头什么也不说，默默地端出一桌我喜欢的需要很麻烦地洗上半天的饭菜，大概妈妈觉得跟我说了也没用，便用她的方式宠爱着我，她觉得我把书读好就好了，读书好是最要紧的事情－－因为她自己很早就没有读书的机会，她几乎从来没有想过要教我做饭，可是，可是在离家千里多年后的这个早上，我好像做过许多遍一样：洗菜、热锅、放油、炒菜、出锅，我这种出锅前连盐味都不试的水平有时待客的几个菜居然还能得到朋友们的称赞，每当这时，我会想起妈妈，那从来没有教过我做菜的妈妈。 妈妈，从来没有教过我做菜，她只是用心为我做所有我爱吃的菜，洗菜的繁琐从来不是她考虑的，小时候最爱吃的腊肠，长大后有一次和妈妈聊天才听妈妈闲闲说起，洗猪肠是一件多么麻烦的事情：猪肠是最脏的，买回来以后要翻过来用水龙头反复冲刷，还要用热水才能冲掉肠壁上的油污，要一直冲到变成白色为止，冬天，腰不好的妈妈穿上雨靴站在卫生间一遍遍冲洗，从恶臭难闻冲到没有气味，然后用收集好的陈皮去熏，经过这么繁琐的工序以后挂在阳台上风干，吃的时候取一节下来就好，难怪我每次吃妈妈做的腊肠都那么香。 孔子收学生学费只要一块腊肉就好，他老人家说市场上的腊肉是商人所制味道不好，学生送来敬献给老师的才是真正好，那时都是男学生，我想象那些腊肉大概也都是学生的母亲不怕麻烦在家里用心熏制，怀着望子成龙的心默默做好，自然是又干净又美味。 一个人做饭不太好做，常常就做多了，便带一些给同事吃，都是一些离家在外的小姑娘，她们常常还没吃就开始大叫：“好香啊，像妈妈的味道！“第一次听到有人这么说吓了我一跳，以为自己这么老了，后来才想明白她们是想家了，以后听的次数多了就习惯了，我喜欢煲汤，邻居是一对姐妹，便过来问做什么好东西呀，楼道里都溢满了香味哦，像我妈妈做的菜呢，我笑笑，等汤好了便盛了一大碗过去给她们，她们谢过关上门，我刚转身准备进门，就听见里面惊呼“好好吃啊！” 我抿嘴笑笑回家，我做饭的时候常常想妈妈会怎么做，从来没有拉我进厨房做饭的妈妈，只是把我的嘴巴养刁了而已，她常常说：“我不能保证你以后嫁到谁家的生活过得好，我只能保证你在娘家的时候一定是过得好的。“妈妈自己吃苦耐劳，却拿我当大小姐养着，什么都不让我干，离家千里万里，我只能自己惯自己，我一直叛逆着不想成为妈妈那样的女人：一辈子节衣缩食省吃俭用操心丈夫和孩子们衣食住行，包揽了所有的家务，不但惯坏我们连带着还惯儿媳妇，她一辈子几乎都没有属于自己的事业、爱好和娱乐，小时候为了供舅舅们上学，成绩优异的她早早就退学打工养家，12岁的她和男人一样去做搬运工去铁路上捡煤核，由于过早从事体力活儿落下了腰腿风湿的病，如今上楼就膝盖痛，结婚后就操心爸爸和我们仨兄妹，甚至操心爸爸的家人，爸爸三哥年轻的妻子因病去世后他怕委屈孩子很久没有再婚，两个年幼的孩子住在我家好多年，哥哥负责带堂弟我负责带堂妹，那时我自己才读小学三年级，后来妈妈又照顾孙子孙女，还先后送外公外婆离开，60多岁的她还要在医院照顾80多岁的外婆…… 离家这么多年，我喜辣的口味还是没有变，妈妈就每年做好辣椒酱给我寄过来，我好像看到妈妈买上一大袋新鲜红艳的辣椒洗净倒在大木盆里，撒上洁白的细盐和肥肥的大蒜瓣，有节奏用力地剁碎，满屋子都是呛鼻又好闻的辣椒和大蒜香味...... 我以为我比妈妈要精彩，我走得更远看过更多风景我的生活更独立更有品味，可是这个早上我忽然发现，原来无论我走多远走多久，我只是用另外一种方式在表达我对妈妈的爱，我在实现妈妈没有机会做过的梦，无论是和她一模一样的生活还是完全不同的生活，无论是要成为她还是要叛逆她，我都不可阻挡地成为了她。 妈妈啊，长大后我就成了你。 2015-1-18于上海 －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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