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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如潮水,永不停歇:《相爱相亲》

 深溪虎堂 2020-11-08

原本以为《一念无明》已经是本年度华语影坛最让人折服的作品,差点就预言它将会横扫各大颁奖典礼,无论是情节还是表演,都给观影人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参见拙作影评《一念无明,到底有多好》),只是没想到在二零一七年马上就要过完的时候,斜刺里又杀出一匹黑马,而且还是一匹超级大黑马,就是这部俨然已经有一遇风云化为龙之气势的《相爱相亲》。

上映以来,评论界已经是一边倒的齐声赞美,现在就看被流量IP大片折磨的虚火上升,欲仙欲死但又骑虎难下的院线是不是肯及时掉头,弃暗投明,迅速调整排片,抓住年底之前国产作品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实现卖好又卖座的历史性突破了。

《相爱相亲》,原本取名为选自诗经的陌上花开,后来改成了这个更接地气但是一个很容易搞混的新名字,倒是影片的英文片名《LOVE EDUCATION》,虽然直译的近乎白话,却反而简单明了的讲出了影片的宗旨,我们每个人的一生都是在经历一场爱的教育,这种学习可能从生到死,如同潮水般涨跌起伏,但永不停歇。

更不要说这个看似简单的译名和导演兼任女主角张艾嘉的成名金曲,《爱的代价》,仔细琢磨起来,颇有那么几分藕断丝连的香火传承呢。

之前和一众同道好友讨论什么是一部好电影的标准。一番唇枪舌剑之后,一致同意情节和表演缺一不可,接下来才轮到特效,配乐,道具等等。故事讲不好,演员演不好,那无论如何不能被称为是一部好电影。

《相爱相亲》整部片子有着鲜明的“张艾嘉”特色,可能始之编剧就是张艾嘉本人的缘故。和她的招牌作品《心动》,《少女小渔》,《最爱》,《20 30 40》一样,作为导演+编剧的张艾嘉往往比作为演员的她,拥有更加细腻的触角,更加复杂的构想,以及更加宏大的野心。除了女性导演普遍擅长的人性情感调度和生活气息背景烘托之外,张艾嘉尤其在“以小见大”上别有心得。特别是当她本人作为影片的实际掌控者而不是参与者之一出现时,这一特质几乎是呼之欲出,成为她个人的金字招牌。

她并不是通常意义上的那种现代女权主义者,自然更不是传统标准下的温良贤淑,而是两者的一种有机混合体。而正也是生于五十年代台湾人身上最明显的特色之一,时代巨变的烙印深深地打在了每一个人的身上,进而影响到了每个人的言谈举止以及思维方式。张艾嘉的妙处就在于她巧妙地把这种时代特色升华并融入到她的作品之中,而且身为女性特有的性别优势,使得这种个人风格标签变得更加柔和。虽然从力度和深度方面剖析,没有杨德昌,侯孝贤诸多前辈的犀利冷峻,但是浓厚的人文主义关怀使得她的表述更加容易被大众接受,这一点上,她和另外一位华人电影之星李安颇有几分相似之处。

影片的故事其实并不复杂,导火索是要不要“迁坟”这么一件可能对于很多城市年轻人已经有点陌生的家中大事,进而引出了三代女人的爱恨情仇,中间穿插了诸如时代变革,父母子女,中年危机,男欢女爱,合情还是合法等等诸多支线,加之点缀了中国乡村特色,都市百态,基层公务员的各色面孔,显得整部电影充满了浓郁的生活气息,无形之中就拉近了和观众的距离。

PS: 影片顺便小小的黑了一下唯收视率至上的无良媒体,大快人心啊。

既然影片情节已经充满了这么浓郁的生活味道,为整部电影的基调奠定了扎实的基础,诸多实力派大咖的表演自然不甘为人后了。先来看看堪称华丽的卡司阵容吧,张艾嘉,田壮壮,吴彦姝,耿乐,谭维维,更不要说那些老戏骨李雪健,王志文的闪耀登场,就连新人郎月婷,宋宁峰也在诸多大腕的提携之下,爆发出了超水平的出色发挥。

强烈建议,中国的各大电影学院把这部电影作为表演系学生的必修课,不知道这样会不会让那些所谓的抠图女星流量小生稍微明白一点基本常识,身为演员,到底应该怎样去演戏。人们常常说人生如戏,戏如人生,其实大家心里都知道,真实的人生可比戏剧复杂的多得多。而《相爱相亲》的各位精彩表演最成功的一点就是让观众分不清哪里是电影,哪里是生活,二者已经完美的融合在一起,你可以在电影里面找到生活的影子,也可以在生活里面看到电影的折射,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作为担纲女主角,张艾嘉自是不必多讲,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那种眼里藏着话,嘴角含着情的样子,让人忍不住想起《阿郎的故事》里面那个明艳动人的BOBO,这么多年过去了,她怎么好像一点都没有变呢?

田壮壮,本来是导演,可是他比全剧里面任何一个专业演员演的都要自然,看着他那种不动声色的样子,你甚至会怀疑他到底是在演戏,还是就直接把生活中的自己展现给你看,特别是和张艾嘉站在一起,甚至那种栩栩如生的夫妻相竟然仿佛和真的一样;

“他没事儿,就是唱两遍《海阔天空》了!”简简单单一句话,把一个倔强独立但又郁郁不得志的摇滚歌手就一下子拎到了观众眼前,活灵活现;

谭维维坐在床上,歪着头笑意盈盈的看着宋宁峰帮她穿上漂亮的红靴子,然后笑意盈盈的看着郎月婷青春无敌的面庞,不经意间完成了一个经过事儿的成熟女人对一个满脑子都是爱情美好幻想小女生的双重碾压;

姥姥和孙女躺在月光照映下的小床上,听着孙女絮絮叨叨自己的感情经历,貌似假寐,可是嘴角微微扬起的笑容早已出卖了一切,更不要两只眼睛里的小星星,虽然已经是耄耋老人,但却依然闪闪发亮哦;

王志文虽然出场总共没有几句台词,但是每一句都是举重若轻,挥洒自如,比如这句“谁说能办你们找谁去!”,又比如这句“这是有规定的!”,入木三分如有神;

张艾嘉和刘若英,加上醉汹汹的田壮壮,三个人在电梯口一场对手戏,短短几分钟,每一个表情,每一个动作,每一句台词,话里有话,情里有情,满满都是戏,直至电影结束很久,我们都可以拿出来回味一番,然后忍不住的笑出声来;

李雪健的老干部形象总会让人忍不住想起来自己曾经成功刻划过的焦裕禄,比如那袋礼品在临上车前的推来送去,几个动作幅度不大,配合眼神台词,却是一步到位,把乡土中国的人情世故形象描绘的再生动不过了;

姥姥收到孙女寄来的老伴儿遗照,却被大雨淋湿,急忙慌不迭的去拿毛巾擦,不曾想越擦越添乱,相片变得更加破损不堪,姥姥盼了一辈子,好容易等来一张合影,却被自己弄成这副样子,戏中老人家愿望落空,伤心的哭起来,戏外的我们也是心里打翻了五味瓶,真不是个滋味啊;

最后双方和解,姥姥坐在老伴儿的坟堆上忙碌着,周遭锣鼓喧天,吹拉弹唱,老人家充耳不闻,瘦小的身影却是如此的形单影只,眼里再多的依依不舍,都化作了最后那一句“我不要你了!”

大概所有人都不会忘记影片结尾张艾嘉和田壮壮的对手戏,夫妻都是老来伴,吵吵闹闹过一生,伴着崔健的《花房姑娘》,那句“这辆车王太太不许坐!”力道十足而又清新脱俗,瞬间引爆了全场,简直就是神来之笔;

诸如此类的精彩片段,片中数不胜数,随手拈来。大家常常说一部成功的电影离不开主角的精彩演出,如果能够做到“飙戏”,那么观众自然会看得十分过瘾,不过,如果一部电影不仅仅是两个男女主角在飙戏,而是一群人一起在飙戏,是不是有种玩High了的感觉?

《相爱相亲》真的是一部好电影,值得一张电影票。

凭心而论,我更希望《相爱相亲》能够取代《一念无明》拿下年度华语最佳影片。虽然《一念无明》也是极好的一部作品,特别是曾志伟的演技几近化境,但整部影片的色调实在是太过于阴暗压抑了,以至于观影之后很久都没有办法走出那种低落消沉的情绪。

生活已然不易,太多艰辛之余,如果多一点点欢乐,多一点点笑声,哪怕最最平淡无奇的那一种,对于寻常人来说,大概也是更好的一种选择吧。

爱如潮水,永不停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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