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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时候，我曾听说，“萤火虫可以预测人的寿命，如果你把它放在地上，用脚一碾，地上会出现瞬间即逝的光线，线条的长短，即可看出你寿命的长短。”这显然是无稽之谈，但不谙世事的我，却对此传说信以为真，每逢萤火虫出现的夜晚，便和堂兄弟们一起去逮萤火虫。我每次都能捉到一二十只，用以预测全家人的寿命。我过去对待萤火虫，就是如此残忍，不知有多少可怜的小生命，惨死于我的脚下。后来，一件意外的事情，使我对萤火虫的态度，彻底改变了。这件事发生在我读小学六年级的时候。学校为了追求升学率，每天晚上都有集中复习指导。那时的乡村，小巷子根本没有安装路灯，同学们回家的照明用具五花八门，有松香木、小桔灯、煤油灯、手电筒等等。我出身贫寒，用的只是墨水瓶做的小煤油灯，走动时把灯放在胸前，用作业本挡风，看着自己脚底下的路，小心翼翼地走回家。有一天晚上，天黑得出奇，没有星星也没有月亮，像一个无底的深渊。当我走到河边小道上的时候，突然有一阵暖风吹过来，火一下子灭了，我像心里头长草——慌（荒）了。我猛一抬头，眼前出现一个前所未见的奇观，使恐惧一扫而光，兴奋地惊叫起来，“哇，太好看了。”不知其数的萤火虫在天空中一闪一闪地飞翔，宛如一串串、一排排的彩灯，交织成无数条纵横交错的彩带，围绕着我飞舞，在夜幕的衬托下，显得更加明亮。在萤火虫的陪伴下，我回到了家里。可想而知，一个十多岁的小孩子，置身于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里，如果没有借助于萤光，是不可能安然回家的。我回到家里，迫不及待地把所见所闻，一五一十地告诉了父亲。父亲沉思片刻，抚摸着我的头说：“你要感谢萤火虫，是它给黑夜带来光明，你才能有惊无险。否则，你只能摸黑回家，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你要记着，萤火虫的寿命本来只有几天的时间，最长的也不会超过20天，人工是养不活的，你今后不要把它装在瓶子里养，更不能用脚去踩它。”我的父亲是个高级知识分子，学富五车，就像我生活中的活字典。他接着又给我讲述了晋代人车胤“囊萤夜读，成就功名”的故事。原本对萤火虫十分残忍的我，经父亲这么一点拨，犹如醍醐灌顶，豁然开朗了，对萤火虫的怜爱之情油然而生，不仅自己不伤害它，而且还阻止其他小朋友对它的伤害。从此以后，我对萤火虫情有独钟。每当，夏蝉唱完一天的歌，把静黑的天空交托给萤火虫时，我的脑际就会浮现出一幅幅“萤火飞舞”图，于是便邀约几个堂兄弟，到清爽的河边去观看它的“舞蹈晚会”。我们边看边谈论萤火虫的奇闻趣事，或跟随它翩翩起舞，不再有人伤害它了。时间是最好的老师。一个人从羞涩懵懂的少年，到从容淡定的老年，都会或多或少地学到许多知识。过去，我认为萤火虫只会装点夏夜，给夜行人带来亮光。可是，随着年龄的增长，知识的丰富，我对它的作用，有了更深的认识。它的生命是短暂的，发的光是微弱的，但它不因此而顾影自怜，消极悲观，而是照样活泼开朗，发光至生命的最后一息。这岂不是和革命者“一息尚存，仍须努力”的奉献精神一样，值得我们效仿的吗？它发的是冷光，启发我们发明了特别省电的荧光灯，以及荧光衣等安全的生活用品。这难道不是它们对人类的一大贡献吗？它虽有如此巨大的功劳，但只在夏夜才悄悄露面，从不居功骄傲，炫耀自己。这种“低调处世”、“淡泊名利”的美德，不是值得我们学习吗？小虫也有大作用，何况是人呢？这让我不禁想起了自己小时候所见到的傻瓜阿奇。在我的家乡，有些成年人往往会把他当做取笑的道具，和他开各种庸俗的玩笑；那些懵懂调皮的小孩，常常把他围起来，极尽各种挑逗之能来玩弄阿奇。其实，在我的家乡，可称得上“最热爱劳动、最孝顺父母、最忠于爱情”的人是他；“不打人、不骂人，不害人”的人也是他。人生百态，各有千秋，傻瓜也有傻瓜的长处，我们有什么理由歧视他呢？常言道，尊重别人，也是尊重自己。不管你的身份有多么尊贵，都应该要尊重自己身边的每一个人，哪怕他卑微得像小虫那样，也是值得尊重的。
作者简介：张 荣，退休教师。近几年以写回忆录来打发时间，作品有《我的陈年旧事》八十篇，以及其他散文、小说若干篇，其中有些参加过全国散文比赛获过大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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