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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窗 || 《与母亲走失在秋天》——何贤华

 溪云斋 2020-11-15

《与母亲走失在秋天》

作者:何贤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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溪云斋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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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长一段时间,我害怕提及“母亲”两字;这两个字,如一柄长剑时时戳痛我的心头。眼眶的泪水就会情不自禁地流下来……

生育我的人,母亲;抚养我长大的人,母亲;疼爱我、陪伴我长到四十岁时的母亲,有一天离我而去。我感情的天空崩塌了,从此,成了没有母爱的孤儿!

母亲的突然离世,不啻于晴天霹雳。2004年农历7月中旬,我那年在广州羊城晚报社供职。一天下午,快下班时,接到家里打来电话,说母亲病重,速回!听到消息,我吃惊不浅!半月前的一傍晚,我刚吃完饭,在霓虹闪烁的广州街头漫步,手机响了,是母亲打来电话。我接听,母亲说,现在还忙着?我说,没有,在外面散步。母亲还说广州天气热,叫我注意身体。说我体质弱,不要在太阳底下暴晒。有时忙,就花两钱坐坐公交车,人舒服些,等等。

听了母亲的话,我心里暖暖的。远隔家乡两千多里,母亲亲自打电话把四十来的儿子当小孩看!我不觉微微一笑。

没想到,这次通话成了母亲的遗嘱。事后,我责备自己没有与母亲多聊几句。不曾想身体没有大病的母亲,怎么说倒下就倒下、说走就走呢?有时想想,生命真的脆弱,生死就在一瞬间。

接着消息后,我立马去火车站买票,乘上第二天中午回家的列车。

在列车上,我以为只是母亲病了,没有生命危险。电话中也是这样说的。我决定这次回家多陪陪母亲,出来打工八九年了,与母亲相处的日子比较少一一 年底回家,春节后又离开。我成了家中的过客。由于工作,我没有过多地牵挂亲人,而母亲的心里时刻惦记着我。那时候,我真没领悟这一点。

下了火车又乘汽车,经过十几个小时颠簸,终于踏上回家的路。到了家门口,只见几个邻居匆匆走进大门,挺忙的,脸上没有表情。也没有看到母亲。我迈进大门时,一副油漆灵柩停放堂屋的左上角,小方桌上摆了鸡、鱼、肉等几碗菜。两支燃烧的蜡烛,火苗忽闪着,烛泪流下来。父亲在灵柩旁抱着头,低声抽泣。妻子和家中弟妹眼睛红肿,面色憔悴。见到我回,他们便“哇”地一声哭了。这一哭,告诉我母亲去世了。我的泪水霎时奔涌出来,伴着我撕心裂肺的号啕,我扑向躺着母亲的灵柩……

灵柩没有合严,那是父亲和家人说,等我回来看母亲最后一眼。他们轻轻捋开柩盖,母亲平躺着,两眼紧闭,双唇微开,安祥而熟睡的样子。我哭着母亲,泪水成串往下流。尽管我声嘶力竭,母亲再也听不到我的声音了。就这样与母亲阴阳两隔。

在亲人们的劝说和拉扯下,我离开灵柩。柩盖缓缓合严,让母亲安静地去到另一个世界。

等我哭累了,情绪稍稍缓和后,妻子和家人一五一十告诉母亲去世的真相。农历7月16日中午,母亲刚在池塘洗完衣服回家。不久,就听到三弟的儿子惊哭声,不知是什么事。妻子那天正好在家,赶紧跑到母亲家看,哪知母亲倒在房间地上,人事不省。床边三岁的侄儿看到这样子,才吓哭的。

妻子喊来邻居,把母亲弄上床。便传信给父亲和弟弟。一边打120救护车……当救护车载着母亲到县人民医院后,医生通过检查诊断结果是:重度脑溢血!医生委婉告诉家人,生还的希望不大。但是家人仍坚持治疗几天。

妻子说,那三天是母亲生命中最难熬的三天。她平躺着,紧闭双目,不能言语,双唇长满水泡,没有知觉,仅有微微气息在游动……最终,母亲还是走了,没有留给亲人的片言只语……

想着母亲,在五十八岁时生命就戛然而止。我的泪水又一次流下来。她的一生,是在苦难中磨炼长大的。

母亲五岁时,父母离异,跟着奶奶相依相伴。在极度贫困、半饱半饿的年代里,一天天长大。十三岁那年,经“父母之命、媒灼之言”与父亲订娃娃亲。十六岁,就早早嫁过来,与父亲成亲。

在当时环境里,一个十几岁的孩子能懂什么叫婚姻?她的命运自己不能掌控,充满灰暗的人生又有谁能拯救?只能早早嫁出来,寻找有一片安歇之地来生存,过早地体味不是这个年龄的家庭生活。承担起女人的角色。

第二年,我诞生这个家庭。我的到来,家庭充满喜庆和热闹。母亲因此心有所属,有了儿子,才真正成为这个家庭的女主人。

当时,祖父祖母健在。日子过得紧巴巴的。母亲更辛苦了,既要照料祖父母,又要哺育孩子。一双稚嫩的手,一副柔弱的肩膀硬撑起生活的担子,她要付出多大的力量呀!

接着弟弟妹妹出生,家务事就更繁杂了。那时,父亲是大队的干部,无暇帮助。祖父是大队副业工,有干不完的活。祖母要伺候一头大水牯牛。所有家务母亲独扛着。曾记得,母亲很早就起床,先做好大家庭早饭,然后挑上满满两木桶衣服,去门口池塘浣洗。大约一个多小时才洗完回家。再逐将弟妹拉扯起床,才准备吃早饭。而这时的日头很高了。

印象中,母亲每次是最后一个上桌吃饭。如过时节,就更忙了。有时有点好菜,我们几个不懂事的孩子,争先恐后抢吃一空,留下残羹冷汁。母亲就着冷汁伴饭算是一顿。现在想来,我们那时太无知太自私,没有体谅母亲的劳苦!

母亲身体一向不好。我记事时,她经常生病,整天病恹恹的。她的腰肢好像永远不能伸直,微弓着;走路慢腾腾地,不能甩手大步。如果那样,遍身疼痛难受。最折磨母亲的是牙痛,一发起来两夜不能睡好觉。她红肿的腮帮,微张开的下颌,伴有清淡的口涏下坠,眉毛和眼睛拧在一起,“哟……哟……”的痛苦声,微小而清晰地传入我耳朵。尽管母亲克制着,但还是不觉地出了声。那几天,张不开嘴吃不下饭,常是米汤粥打发几顿。当时医疗太落后,医生只开几粒药,打几下屁股针,根本解决不了问题。不像现在有牙科,痛得再厉害也能治好。

尊老爱幼,与人和睦相处是母亲骨子里的秉性。我记忆里,母亲没有脾气,也不会发脾气。对不听话的子女,从没有骂一个脏字。不像邻居的母亲,把那些肉麻的脏话忌讳的话,一古脑儿发泄出来。母亲不会这样做。就是我们调皮再不听话,她也只是瞎嚷“这么大,真是要人操心”“你看你,不讲道理,书读到哪儿去了”,几句不痛不痒的话。我们再折腾,她就拿着小竹条,佯装要打人,吓唬一下。等我们跑远了,她仍站在原地,根本没有打你的恶意。

祖父的脾气较坏,动不动就要发一通。这与他的身世有关。3岁时,他的父亲去世,接着母亲改嫁了。在他幼小的年龄里没有母爱,无人管教,自由散漫,才养成这个臭脾气。而这时,母亲总是默不作声,根本不敢抵抗。祖父再暴躁的怒斥,母亲好像没听见。母亲是软弱是害怕是逆来顺受?我想,都不是。可能她天性就是怕事和善良。她的世界只有和气与欢笑。与邻居交往也是一样,就是再有道理的事,她不会得理不饶人,不追根刨底,表面上能过去就行。其实,多年以后,我才发现那是母亲在努力克制着、隐忍着

一一 让自己受气,让别人舒服。这无疑为自己的身体增加病因,再宽广的胸怀,受气多了,不憋出病才怪呢!我有时也恨母亲这个性格,可是她改了吗?

邻居们眼里,母亲做得一手好菜。同湾人住在一起,少不了有红白喜事。只要人家一叫,她就随时去了。有时家里再忙先放下来。到了那里,便拿出大厨的范儿,洗菜、切菜、配菜……哪种菜料要多少,帮主人家节约,不浪费食物。帮人做一顿饭,自己一天没胃口,那是油烟熏呛的结果,很是难受。事后,人家有事再叫她,她又去帮忙。

母亲谈不上聪慧,但手儿灵巧。那年代,流行用针线纳鞋垫底儿,这种鞋底穿起来舒服,暖和,实用。做这种鞋垫比较麻烦,将废旧的布料用米粉糊粘叠几层,晒干后,修成鞋垫样子,再加一层细白布套个垫面。讲究的人在套垫面上,画上鸟类和花卉图案,并用五彩丝线密密纳绣好图形,这样,一双制作精细的鞋垫就成功了。母亲的绘画功底好,所画之物栩栩如生,常常引来邻居们赞扬。为此,他们纷纷要母亲帮画图案,她一 一答应。

…………

回想母亲的过往,泪水再一次充盈眼眶。母亲的一生,虽然平朴无华、与世无争,度过短短的五十八个春秋,但是,她不急不躁,与人为善,默默承受的秉性给我很多启迪……生活中,一些不如意事时有发生,如果没有平和的心态,没有融合地理性,而锱铢必较,势必会造成诸多的烦恼,甚至更深的伤害。因为,忍让是自身修养的品行,低调地为人处世,为他人着想,更是一种谦逊的品德。

母亲离我而去,已有十六个年头。与母亲走失在那年的秋天,永远不能相见!可母亲生命中那些闪光的画面,我深深铭记在心。但愿母亲在另一个世界无疾病无痛苦,快快乐乐!

母亲,如果有来生,我还要做您的儿子!





作者简介





何贤华,湖北蕲春县狮子镇人。网名:  春暖花开。职业:教师。黄冈市作家协会会员。其间做过多年电台新闻工作。曾供职《羊城晚报》社。作品散见于省市报刋及多家网络媒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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