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关东山三大怪——女人叼个大烟袋。 （作者简介：作家王天祥，山东青岛人，高级记者职称，曾在长白山区从事教育工作20年，后从事林区新闻工作和文化创作至今，已出版长篇小说、旅游文学、报告文学集、历史文化、旅游文化、企业管理、市场分析、成功学、人才学等各种专著42部，撰写电视剧200多集，创作历史、文化、风光、纪实等题材的专题电视片数十部，在各地报刊发表文章数百篇，发表网络文章1000多篇。）  关东山的老民居 “神奇的关东，神秘的关东！”民俗学家古今明先生坐在开山爷家老马架子房的对面炕上，感慨着，翻看着手提电脑上的资料，心中十分高兴。他觉得，这座位于长白山麓松花湖畔的“老关东民居博物馆”，就是他挖掘老关东传统文化的宝藏，不敢说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可也源远流长，足够他受用的了。特别是开山爷、跑山奶、木刻楞赵老爷子、地窨子金老爷子、马架子孙老爷子，大窝棚李老爷子……这些个个进入耄耋之年的爷爷奶奶级的人，不说是神仙级的人物，可也是“关东通”了。  民俗学家古今明先生。程英铁画 今天，他特别邀请各位奶奶级的人物，齐聚开山爷和跑山奶的大马架子房中，五六位七八十岁的老太太盘腿坐在跑山奶的南炕上，人人手持一支三尺多长的大烟袋，说说笑笑地比量着，枝枝楞楞，丫丫叉叉，好像是烟袋舞，但是谁也没有点火抽烟。因为她们早在十年前就都听了跑山奶的劝告——戒烟了。跑山奶年轻时是她们心目中的花木兰、穆桂英，老了就是她们心目中的佘太君。佘太君都戒烟了，她们有什么理由不戒？长白山里的女人就这么倔！说抽烟就抽烟，说戒烟就戒烟！老爷们儿说了不算，咱山里的女人自个儿说了算！ 各个民居的老爷子们今晚都没来，就因为开山爷一句话：老爷们儿看家。冬天要紧的是防火！ 古今明今晚要集中探讨解决老关东之怪中的一个问题——“老关东，为什么有‘大姑娘叼着个大烟袋’的习俗？是大姑娘非抽烟不可吗？还是闲极无聊抽烟成瘾？” ★跑山奶说，俺抽烟是被婆婆骂会的 头条选图 跑山奶首先说：古先生说关东山的几大怪中——这“大姑娘叼个大烟袋”的说法不准确，应该是‘女人叼个大烟袋’。因为但凡关东老辈的女人，差不多都会端着烟袋抽烟，何止是大姑娘呀。你要问为啥？俺说是被逼得，是被老关东的地理环境和习俗逼的。 六十多年前，俺在关里当闺女时，夏天在农业社里干活，晚上姑娘媳妇聚到一起绣花，没有一个女人抽烟。俺们偷着绣烟荷包，也是偷着给未来的心中男人绣的。但是，俺跟着当年的李开山跑到关东来结婚第二天，婆婆就手把手地教俺用烟袋锅装烟，用火石打火、点烟，再抽烟。俺不抽，脑袋瓜子上“咯嘣”就挨了婆婆一大烟袋锅子，俺的脑袋当时就鼓了个大疙瘩，委屈得俺直掉眼泪。俺哭着问：为啥要抽烟呀？婆婆又敲了俺一烟袋锅子说：记住，就为了你能在这关东山活得好！开始抽一口俺就呛得咳嗽掉眼泪，慢慢地就会抽了，再慢慢就成瘾了。古先生你想问，为什么婆婆要逼俺？你先把你那个为什么留着，听老姐妹们给你讲。 ★满族赵奶奶说，我抽烟是满族的礼仪逼的 头条选图 满族赵老爷子家的满族奶奶说：我抽烟是满族礼仪逼的。我是地道的满族人，名字叫“格佛荷”，汉语的名字就是“蝴蝶”。从七八岁时我的“玛玛”和“讷讷”——就是爹和娘，就逼着我学着敲火石取火，装烟、点烟，抽烟。我们虽然住在长白山里，但是满族的规矩还是很大的。凡是来客人，孩子都要跟着大人出屋迎接。客人进屋，大人要帮着脱衣，摘帽，孩子则要给客人准备好换的鞋，这才能请客人上炕坐。然后就是妞妞儿（丫头、女孩子）给客人装烟袋，敲石打火点烟，自己先抽两口，看到烟袋里的烟点着了，冒火了，才可以用手绢擦擦烟袋嘴儿，双手举着，平平稳稳地送给客人。“妞妞儿”是满族人对女孩子的称呼，意思是眼珠子。因为满族人特别爱惜女儿，所以叫妞妞儿。至于“格格”，那是有身份的旗人家的闺女的称呼。其实不光是“格佛荷”我要苦学抽烟、点烟，附近所有满族女孩子从妞妞儿时候起，都要学会这种满族礼仪。你说，我能不会抽烟吗？古先生说的“大姑娘叼个大烟袋”，大概就是指我们满族妞妞儿。你问男孩子装烟或者大人装烟待客不行吗？告诉你，只要家有女孩，就必须是妞妞儿出手敬烟。也许这是我们这嘎达的规矩。好多满族的妞妞儿，就是在给客人点烟时，被客人看中了，给自家的儿孙定亲的。 ★烧木炭家李奶奶说，我抽烟是愁的 头条选图 烧木炭的李大叔的老伴儿李婶儿出语惊人：我抽烟是愁的。不是说旱烟是“忘忧草”吗？我认为是真的。听说有对男女青年相恋被拆散，男的得相思病死了，那男人的坟上就长出了一棵烟草，那死男人托梦给女人：你把我坟上长出的那棵草晒干了点火吸那烟儿，就会忘了我……俺年轻时没恋爱过，媒人一介绍，俺就跟着烧木炭的老李闯了关东。到了东北这嘎达，那才叫举目无亲哪。老李天天在山里烧木炭，好不容易俺才生了个男孩子做伴儿。孩子三岁能跑了，俺领着他进山采蕨菜时，一转身时就找不着他了。接着足足找了他半个多月，也没见着孩子的影儿。大伙儿都说，孩子被狼趁着俺专心采菜时叼走了。为丢了孩子，俺被老爷们儿嫌弃俺半年没回家。从此俺天天晚上睡不着觉，闭上眼睛就看见孩子了。跑山嫂看俺要魔怔了，就教俺抽烟，这法儿还真行。使劲抽烟抽得迷迷糊糊的，就忘了忧忘了愁忘了孩子了。这不，直到后边有了老二、老三、老四，我才忘了那老大。可是，这抽烟的毛病也造成了。不抽烟，就真睡不着。十年前呢，俺又听跑山嫂的话，戒了！都说不好戒烟？戒了也就戒了，有啥不好戒的！ ★巴拉人家的金奶奶说，我抽烟是被蚊子小咬逼的 程英铁摄影 捕貂神金老爷子的老伴儿也是巴拉人的后裔。她说：俺是满族中的巴拉人，世居张广才岭。俺抽烟倒不是像格佛荷老姐姐那样从小被满族礼仪逼的，俺是被蚊子小咬逼的。张广才岭深山老林人烟稀少，没有那么多规矩。但是，那里不但各式各样的野兽多，就是蚊子、小咬、瞎蠓也比别的地方多得多。过了五月节，林子中的小咬一惊动就像一片云彩一阵雾，嗡地一声就起来，无论你是牲口还是人，扑到身上就落一层。这林子里的蚊子小咬嘴又尖又长，隔着衣服就能叮进你的肉里。钻进头发里就不出来。一咬一片大疙瘩，一挠破皮儿就出水，然后就腐烂。听老辈人说，过去的胡子（土匪）绑票时，东家不拿钱来赎票，他们就把绑来的人脱光了衣服，绑到大树上喂蚊子和小咬。不用半天，那人就被叮得只剩一张皮包骨头了。但这里的蚊子小咬都怕旱烟。只要你抽口烟一喷，那蚊子小咬立刻四散飞逃。所以山里的男女自小都学会了抽烟。说也怪，蚊子小咬就不敢靠近那些浑身都是烟味儿的老烟鬼。所以，山里人会抽烟，都是被蚊子小咬野蜂瞎蠓等毒虫逼的。 ★木帮家王奶奶说，我抽烟是让长虫吓的 程英铁摄影 老木帮王爷爷家的奶奶打着哈哈说：俺学抽烟是被长虫吓的。俺的个娘！这长白山里的长虫也忒多了。啥野鸡脖子、土虬子、鞭梢子、大松花，到处都有。你越怕它就越能碰见它，无论是山岗梁上还是草甸子里，只要你认真看，哪里都会有它蜿蜿蜒蜒的身影。有一次俺进山采蕨菜，看到旁边有一片蕨菜长得好，就放下菜筐到那边采，不一会儿就采了一筐。俺辛辛苦苦背回家一把把地往筐外拿时，忽然看见一条野鸡脖子长虫，呼地从菜筐里直起身子，像根花棍子一样朝着俺一伸一戳。吓得俺一屁股就坐到了地上。那野鸡脖子长虫是趁着俺采菜时钻进菜筐的。幸亏俺背着筐走时它没钻出来“咔嚓”咬俺一口！当时它钻出筐就蜿游蜿游地钻进了炕下的鞋橱里不出来咧。得亏上木帮的老王回来了，他一听二话没说，点上一袋烟，猛抽了两口就往那鞋橱里喷，不一会儿那条长虫像喝醉了酒一样，蔫头蔫脑地钻出来，被他打死了。从此，俺就听了老头儿的话，抽旱烟。说也怪，俺抽烟上了瘾，进山不但蚊子小咬叮人的少了，就连长虫也不多见了。后来俺那老头子说，不但是蚊子小咬野蜂毒虫怕旱烟味儿，长虫更怕旱烟。所以，你看，这山里的老老少少的女人，哪有不会抽烟的。我敢说，她们都是被逼的。被这关东山的毒虫逼的。 ★跑山奶做了个大总结 老关东民居博物馆。作者手机摄影 跑山奶说：南方一杯茶，关东一袋烟。走到长白山区，不论是大窝棚、马架子、木刻楞还是地窨子，谁家炕上都摆着个烟笸箩，里面放着搓好的烟叶，旁边摆着一杆大烟袋。谁家客人进屋了，第一件事儿，就是送上烟袋请人家抽袋烟。这是关东山的礼节。为啥有进门敬烟的礼节？就是关东的生存环境逼的。谁有个忧愁事儿，抽袋烟迷迷糊糊地就忘了。干活累了乏了，抽袋烟就麻醉了，不觉得累了。最重要的是抽烟能驱赶蚊子小咬，能驱赶毒蛇。有次，俺们老姐妹几个都年轻时进山采山芹，就琢磨这毒蛇为啥会怕抽烟呢？于是抓了一条大土虬子，然后用草杆儿从烟袋杆儿里骰出了烟袋油子，抹到毒蛇的嘴上，眼看着那条耀武扬威的毒蛇一下子就蔫了，接着看到它身上鼓包，好像痛苦不堪，不一会儿就不会动了。大伙儿这才知道毒蛇真的怕旱烟。怪不得老爷们儿说，放山挖参时看到棒槌要先“拿火”，就是先抽烟。烟一抽，那守在人参周围的毒蛇就赶快溜走了。  老关东人。头条选图 还有，山林里的野兽也害怕旱烟味儿。抽烟的人浑身散发着烟气味儿，野兽的鼻子又特别好使，老远就能闻到，早早就躲开了。要是冷不丁地碰上个猛兽，那麻烦就大了。所以山里人抽烟，就是被环境逼的。 但是，现在连孩子都知道“吸烟有害健康”了。吸烟不但得肺癌还得别的病，抽烟的人病都不好治。现在的日子这么好，谁不想多活他几年？所以，十年前我一喊，为了健康戒烟！你看，不但老姐们儿都戒了，就连他们各家的老头子也都跟着戒了。  吸烟有害健康。必须戒烟！ 现在的妇女进山再也不用像我们那样提心吊胆了。现在防蚊露、防蚊霜、防蛇药，什么都有了，进山还有好看的纱巾一围，高腰鞋登山裤这么一穿，什么都防了，再也不用像过去那么抽烟了。抽烟的人还吭吭地咳嗽，吐痰，不讲卫生！ 古今明指着老太太们手中的长烟袋问：这么长的烟袋怎么带进山干活儿？跑山奶哈哈大笑着说：这长烟袋是在家里用的。进山都是短烟袋，那烟荷包里不仅装着烟叶子，还装着火镰和火石呢！ 绣花烟荷包。版权归于网络 （原创文章，若转载请和作者联系。否则视为侵权）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