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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保志丨嫂子和我是同桌

 读在现场 2020-11-17

我直呼嫂子乳名“小辫”时,那时她还不是我的同桌。

嫂子是我们家的远亲,当她还不是我的嫂子时,我们男生背地里称她为“班花”。嫂子话不多,很少与男生交往,因我们是远亲且自小相识,话也就三三两两地多一些。嫂子的功课很认真,常常一个人很投入地写作业。在初中的某个阶段,嫂子无意成了我的同桌同学。因为都还很年轻,嫂子在和我争执时,常常免不了重拳痛击,这时,嫂子会拿起书本或逃跑,或回击。当然,那时的她尚不知她就是嫂子。

我最后一次呼嫂子“小辫”时,是她与哥哥订亲的前一天下午。当时她正在我们村子里玩耍,不过十五、六岁的年龄,我依旧叫了“小辫”。其实我并不知道“小辫”会在第二天成为我的嫂子,我的同桌怎么会是嫂子呢!可“嫂子”早知底细,直到第二天订亲仪式结束,再拿了我们家的彩礼,她便成为名正言顺的嫂子了。我当然不会知道,一直跟在后面亲热地呼着“小辫”。我们老家不到成家生孩子,是不会有人称呼学名的。嫂子的脸上一阵红过一阵。

嫂子的学名叫“张芳”,在她成为我“嫂子”的第二天便从我的身边搬走了。我很是蹊跷,恼火了一阵,差点奔去质问,这全是因为家人向我封锁消息的缘故。自从她成为我未来的“嫂子”后,嫂子的话更少了,常常一个人呆坐着,连女伴也不搭不理,功课成绩直线下降。不久,嫂子便从我们班里消失了,许多男生酸楚楚地不知底细。

其实大哥也很出色,勤奋、好学、多才多艺,一切劳动人民应该具备的优良品质,大哥都应有尽有。因为母亲卧床不起,大哥十三岁便和父亲一起挑着全家人的重担,引起过多少双眼睛的注目、受过多少张嘴巴的赞扬已不得而知。但嫂子似乎被流言击中,三番五次地同我们家闹点“情况”,希望决裂,均被家长们以高压政策慑服了。那时,我们家很是贫弱,一个生病的母亲、五张吃饭的嘴,几乎没有一件像样的衣服,我完全理解嫂子的举动。

嫁过来的嫂子和母亲的关系也极融洽,从不否定母亲的意见。嫂子和邻人也处得极其平和,红脸拌嘴的事很少有,这是很难得的。这些年,我和弟弟远在边疆,家中的重担全落在哥嫂身上,尤其是嫂子完全继承了母亲作为家庭主妇的权利,这种权利是以没日没夜地操持家务作为代价的。鸡鸭猫狗孩子一大群;洗衣做饭收拾卫生又一大堆;田间地头一垅一垅还是一大片。嫂子着实很累,从没有胖过的嫂子越发瘦削了,脸色渐渐累得苍老,和我站在一起,很少有人能看出她就是我当年的同桌。

嫂子是极其宽容的,对于我和小弟充满着慈爱。像我这样身强力壮在外混世面的国家干部,回到家里换掉的脏衣服嫂子总要抢着去洗。上次小弟回家不小心患了重感冒,嫂子又是忙着抓药。尤其是母亲生病多年,嫂子从嫁入的那一天便开始了为母亲求医抓药的漫长历程。嫂子的要求极低,我们回家顺便捎带一些不甚值钱的衣物,嫂子总是很珍惜地收藏着,很爱惜地穿着。在嫂子看来,这些要比她给予我们家的多很多。嫂子数学其实并不糟糕。

转眼十余年过去了,嫂子已由过去的“小辫”出落为满脸写着岁月的劳动妇女,在无数个想念家乡的夜晚,我感觉我们家欠嫂子的尤其多。去年因为小弟婚事的原因,嫂子受了多人的重托,远道来到新疆,在火车站停了许久才见到我们。我从没有注意到嫂子是这样娇小,几天的旅途巅跛,已经微驼的背,以及丝发凌乱的倦容,这让我们眼里都有几欲奔腾的泪水。嫂子在新疆住了几日匆匆回去了。据说是为了孩子,我们都信以为真。

嫂子有两个天真活泼的孩子,像两个精灵似的,活得很鲜艳。前些年有首流行歌曲《小芳》,满世界疯唱。大的侄女便跟在嫂子张芳的身后嘻嘻地唱:“村里有个姑娘叫张芳,辫子长又长......”嫂子回转身追打一阵,小侄子这边又唱道:“谢谢你,给我的爱”如何如何,嫂子又回身追打。想起这些旧事,幸福的海水总会一次又一次地冲过距离及血缘筑起的堤岸,奔腾而来。我爱这两个孩子胜似我未来的儿子。我发誓!

但今天不是许诺的日子,以我今天的心情也不会有喜悦,我只是感伤,感伤我这位同桌如今还这样与我们亲近,要是我知道她会成为我的嫂子,我也不会于当初挥起重拳在教室里追打她,她也断不会舞着课本痛击我。那时,我们是多么天真活泼呀。

歌曲《嫂子颂》已经唱得很过时了,大意是:嫂子,我借你一双手如何如何。我至今不会哼唱,也记不下歌词,只是因为不如我这位嫂子凝重厚实。我总是想,戏曲里的嫂子为何多以凶残恶毒的面孔出现,而唯独包拯的嫂子母亲般慈爱、宽容?

一万之于一,这就是我的同桌嫂子啊!

作 者 简 介

杨保志,笔名“风生水起,1968年10月生于河南省潢川县。1987年高考入军校就读,戎马26年,转战大江南北,足迹遍布祖国大好河山,曾在新疆、甘肃、广东、广西、海南等省操枪投弹,从事新闻、组织、宣传、人事工作多年,2013年底,转业至广东省工作。发表作品散见于《人民日报》《光明日报》《中国青年报》《检查日报》《纪检监察报》《法制日报》《解放军报》《中国民航报》等中央报纸副刊,以及各地方报纸及各军兵种报纸副刊,《新华文摘》等部分杂志、电台、文学期刊亦有采用,获得“中国新闻奖”副刊奖银奖、铜奖各一次,总体不超过500篇。我写稿,曾经为了发表;我现在,纯粹是自娱自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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