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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国勇 | 迦陵频伽神鸟降临的地方

 读在现场 2020-11-17


“山谷旷野,其中多有迦陵频伽,出妙音声。如是美音,若天若人紧那罗等,无能及者,唯除如来音声”,这段形容迦陵频伽鸟的记载,出自北魏时期著名译经者瞿昙般若流支的译作《正法念经》。在中岳嵩山,有一只美丽的迦陵频伽鸟吟唱着禅家雅声,传颂着佛法的智慧。时空穿越近两千年后,此梵国妙音依然袅袅不绝,氤氲了中岳嵩山的一座座山峰,一道道山梁,使之成为了世上最大的菩提道场。

这只迦陵频伽鸟,就栖息在中岳嵩山南麓的玉柱峰,栖息在嵩山大法王寺。

还没有走近大法王寺,便有连绵不绝巍峨雄壮的群山扑面而来,让人顿时有眼目一新的感受,那种心旷神怡,那种畅快淋漓,非是一句话所能述说的。只能一头扎进这群山之中,感受山的温柔和安宁,静寂和深沉。史书没有记载当年摄摩腾和竺法兰两位高僧第一次走进嵩山时的感受,但是,从我紧紧跟随高僧脚步印证佛法朝拜嵩山的过程中,我似乎感受到了两位高僧的惊叹和赞佩。如若不然,两位高僧怎么会同意把翻译佛经的场所从闹市洛阳迁至嵩山深处?又怎么会离开皇家御所鸿胪寺来到大法王寺?

当然,还有深藏于大法王寺佛塔地宫的那只迦陵频伽鸟,用千年的坚守等待佛光重开的日子。迦陵频伽鸟随大法王寺的衰败而沉寂,随大法王寺的兴盛而光辉,见证了大法王寺的历史传承和辉煌岁月,让我们这些后来者走进大法王寺时可以再一次品味到佛家的奥妙和精湛,享受佛祖的慈悲与恩泽!

“佛传华夏第一寺,释门颁法无二家”这副对镌刻在一座三层四柱的牌坊前,牌坊的匾额是“神州第一圣地”,由著名书法家刘丙森先生题写。说的正是嵩山第一家佛法胜地大法王寺的历史渊源。站在这座牌坊前远眺群山,但见高山流水,峡谷回响。再看大法王寺,满目苍翠中,绿树掩禅关,钟声行悠然……
迦陵频伽鸟

        这段传奇的故事,开始于汉明帝刘庄东汉永平十一年(公元68年)的春天。这一年,如同今年的春天,嵩山南麓的玉柱峰同样是郁郁葱葱,鲜花灿烂,如同披上了节日的盛装。群鸟随凤凰飞来,围绕着玉柱峰翱翔于蓝天之上;众兽追麒麟而至,在嵩山脚下的草地上跃跃起舞。有人说盛世降瑞兆,嵩山玉柱峰在永平十一年的如此盛景则是为了迎接远处而来的圣人——印度高僧摄摩腾和竺法兰。

         随汉明帝刘庄派出的使者来到中国以后,摄摩腾和竺法兰两位高僧暂住在“外交部”鸿胪寺,主持翻译从印度带来的佛经。亲暇之余,人们发现这两位高僧经常到洛阳周边地区游山玩水,引起了大家的不解:两位高僧应该以译经为己任,怎么做起了游山玩水的勾当?其实,摄摩腾和竺法兰两位高僧并非游山玩水,而是为了佛教在中国的发展谋大局。在他们来到中国的第二年——永平十一年(公元71年)的春天,两位高僧来到了位于嵩山南麓的玉柱峰,立即被眼前的一块风水宝地所吸引。只见这块宝地背靠会仙峰,东依玉柱峰,西有卧龙岭相护,俨然是一把“太师椅”——在风水堪舆学中,此处是藏龙卧虎之地。回到洛阳之后,他们以“鸿胪寺”居红尘俗世难以清静、不能安心译经为由,上奏汉明帝刘庄,在嵩山玉柱峰下修建了大法王寺翻译佛经。

          如今,我就站在大法王寺大雄宝殿前,在两棵银杏树前焚香礼佛。春风吹过嵩山山坳,吹绿了草木生命萌发,漫山遍野里处处是生机盎然的景象。千年的银杏树毫不示弱,褐色铜质般的树干布满了岁月的皱纹,给人以苍劲雄壮,新绿的银杏叶如翡翠般透亮,晶莹剔透,含着一汪汪的水,如是通往佛国净土的令牌,摘一片儿放在衣袋内,一时间便有了充溢的自在。有信徒给银杏树挂上了祈福的红布条,如是给银杏树穿上了节日的盛装,更给这沉寂于山中的禅家丛林道场增添了红火的生机。走进这两棵银杏树,那击打木鱼的梆梆声,虔诚诵经的喃喃声便从大雄宝殿内飘逸出来,和着这银杏树以及银杏树上红火的祈福心愿,共同谱写了一曲唯大法王寺才有的生命梵呗。在唱颂净土的同时,更能安抚红尘俗世中的每一个疲惫的灵魂,无论是多么消极,多么悲观,这声声的梵呗则是激昂的曲子,让人们抛弃杂念,生奋发之心暨普度众生之愿。

       大法王寺自永平十一年(公元68年)的春天开始建设,到永平十四年(公元71年)完成,历时三个年头。其开刹建寺的历史比洛阳的白马寺晚三年,比嵩山脚下另一座佛教丛林道场少林寺早四百二十四年,是摄摩腾和竺法兰两位高僧到中国后建设得最早的几座寺院之一。当时,因为释迦牟尼佛祖在菩提树下开悟成佛,种植菩提树成为了佛教丛林道场的仪轨。因为中国没有菩提树,两位高僧驻锡大法王寺之后各自种植了一棵银杏树,以示是菩提道场。如今,这两棵银杏树已经成为了大法王寺的镇寺之宝,青石板做成的围栏把银杏树紧紧地围在其中,上面雕刻着精美的佛家故事,或祥云舞女或飞龙在田,皆是吉祥之意。两棵银杏树边各自立着一块黄铜的铭牌,上面分别写着“摄摩腾手植树”和“竺法兰手植树”,每到秋季收获时,这两棵银杏树总是枝繁叶茂硕果累累。据树前的铭文介绍,这两棵银杏树有着无上的功德,即是“千年古树会念经”:概因为由摄摩腾和竺法兰两位高僧种植,加之早听佛法晚闻梵鼓有了灵性,子夜时分总会发现梆梆的木鱼声,以及如僧人诵经时相同的喃喃声。

正是黄昏时分,众僧走进了大雄宝殿开始了每天例行的晚课。如同往日一样,晚课之前,开始百鸟云集,众鸟飞了过来,落到了大雄宝殿前的两棵银杏树上。刚刚落下的时候,鸟儿们还如同农贸市场内排队购物的女人,在树上枝头跳来跳去叽叽喳喳个不停,或说是你插了队,或说是你抢了先,似乎没有个消停的时候。待大雄宝殿内一声声梵呗响起,僧人们开始诵唱《大佛顶首楞严神咒》时,那鸟们也安静下来,如是听经听得如痴如醉,再也没有争吵和喧哗。如佛前听法的弟子,个个乖顺沉静,如是千年的修行入定,视若红尘无物。

        佛家有语,众生皆有佛性。所现表象的不同皆因前世因缘不同,本质上是平等不二的。如是银杏树上的这些鸟儿,还有这两棵无语的银杏树,在红尘俗世看来,不过是生物链中最为低等的生物。其实,若真的论起修行来,并不差于我等凡夫俗人。她们朝听佛法,暮闻梵鼓,以虔诚心修行,定有无上的功德,就有了成佛的因果,何止于“千年古树会念经”的灵性?

        一声云板响起,本该飞鸟四散,再无这宁静的世界。大法王寺内却有神奇的一笔,那些银杏树上的鸟儿一个个并不警觉,依然沉醉于听法。有一只着七彩斑斓衣的鸟儿从树上跳了下来,开始在大雄宝殿前翩翩起舞,如是仙境的精灵。恍惚之间,眼前的这只鸟儿幻化成了那只从西天净土飞来的迦陵频伽神鸟。不,这个时候,这只鸟变成了佛祖,而树上众鸟则是一尊尊佛前听法的罗汉。

        确实如斯,当大法王寺大雄宝殿内开始晚课的时候,银杏树上则是另一个佛家道场,这只迦陵频伽神鸟不正是说法的佛祖吗?

印证迦陵频伽神鸟落枝于大法王寺的时间,是在大法王寺中兴的2000年5月。当人们打开大法王寺二号佛塔的地宫时,不仅从里面发现了各种各样的佛家法物,千年坐化的高僧包骨像,还发现了一只黄色的玉石盒。不,应该说是白色玉石盒。常言说,千年的白玉变“秋葵”,这只白色的玉盒历经千年的沧桑,已经由白色变成了秋葵的黄色,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岁月的风尘。盒首端雕有一位美丽的少女,挽起了高高的发髻,宛若手持一只玉箫准备吹奏,可以想像得到当初的形象,这少女定是唇红齿白,清纯无瑕;下身则是鸟的形状,两只翅膀已经振起,做展翅欲飞状,两只锋利的脚爪蹬住了地面,似乎在做起飞前的努力,给人非常有强的力感。其线条刻画细腻,形态惟妙惟肖,如是一件灵物突然出现在我们眼前,已不再是一件工艺品,而是寄托着某种神秘色彩的符号,深深地震撼了我们的心灵。

         这只人首鸟身的玉石盒名叫迦陵频伽盒,人首鸟身的图像即是迦陵频伽鸟。迦陵频伽鸟梵语为“Kalavinka”,最早出现在佛国印度,如同红尘俗世中的凤凰,是佛国净土中的百鸟之王,因其鸣叫的声音美妙动听,众多的佛经记载中都称之为“美音鸟”、“妙音鸟”。佛教文化赋予了迦陵频伽鸟超人的意志和非凡的神力,以其妙音致胜来譬喻诸佛菩萨的传法妙音以及无上的功德和智慧。宋代诗人杨万里在《寒食雨中呈陆务观》诗中曾有“忽有仙禽发奇响,频伽来自普陀山”一句,说的即是这只迦陵频伽鸟。自唐以来,迦陵频伽鸟频频现于各种各样的文艺作品中,可见其身上所独有文化现象和中国的传统文化的融合。

          伴随这只迦陵频伽盒出土的还有供奉其中的佛祖舍利,不仅为大法王寺的建立和传承找到了法物印证,同样给大法王寺披上了一层神秘色彩:大法王寺佛塔地宫中的佛祖舍利来自何时?又是谁让这只美丽的迦陵频伽鸟栖落于大法王寺?

          站在大法王寺山门前,想到那只美丽的迦陵频伽鸟,心中感慨万端。山门上方悬挂着“大法王寺”寺名匾额苍劲有力,正是全国政协副主席马万祺所书。两侧门柱上的对联引起了我的注意,“法兰摩腾首创名刹觉路弘开,纪佛延禅中兴法王佛日重辉”。这副对联不仅肯定了摄摩腾和竺法兰两位高僧对佛教在中国发展做出的巨大贡献,也为今日的大法王寺中兴做出了最好的注脚。突然之间,我心生一念:摄摩腾和竺法兰两位高僧就是来自佛国净土的迦陵频伽鸟。因为,如果不是他们不远万里来到中国弘扬佛法,我们这些后来人至今还在红尘俗世愚昧不堪难以自拔,更不可能说得闻佛法倾听佛音了?

          如此说来,摄摩腾和竺法兰两位高僧不就是美丽的迦陵频伽鸟吗?这座大法王寺则是迦陵频伽鸟的化身,历经兵燹匪患,朝代的变革,一场场的法难一场场风雨之后,总会废墟重生莲花,残垣新生菩提,使佛祖慧命得续,正法得传。


        走出大法王寺,一轮明月爬上了玉柱峰,如是佛顶的那轮佛光,又似玉盘银盏,皎洁明亮。或许明月唤醒了苍龙,大法王寺西侧的卧龙岭开始舞动起来,在如银的月光下蜿蜒起伏,倒是大法王寺背后的会仙峰依然如旧,恰是禅定的老僧如如不动。远处有梵呗诵起,悠扬悠然,如是山野中的牧童小调,唱的是僧家的自在生活,颂的是禅僧们无忧无虑。这一切,如是一块过滤尘埃的精纱滤布,置身其中,即可以过滤掉人间的所有烦恼和纠缠,使那一颗颗疲惫的灵魂入无限的清静之中,精神为之焕发,心情为之欣悦。

         从摄摩腾和竺法兰两位高僧手植的两棵银杏树,再到他们开刹的大法王寺,还有佛塔地宫中那只美丽的迦陵频伽鸟,所有的一切,恰如其分地概括了大法王寺的前世与今生:前世的辉煌依然照耀今世,今世的奋斗正是永续不灭的光明。如我辈一样红尘俗世的芸芸众生,只要有心中的坚持,那只美丽的迦陵频伽鸟就会永远相伴,在般若智慧的海洋里永远不会迷失方向。

          汽车渐行渐远,大法王寺也慢慢地隐身于夜色的暮霭中。回望嵩山玉柱峰,那轮明月却随我而来,为我照耀着前行的路……

作 者 简 介

贾国勇,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散文学会会员。著有长篇小说《测出的不仅是心跳》、《谜底就在现场》、《致命谈判》、《命案现场》、《神探》、《大测谎师》、《市长命案》、《市长夫人》等,以及散文集《立地成佛》、《心止即岸》、《行参菩提》等。创作、投拍了《命案现场》(20集)、《捕狼人》(20集)、《完美指控》(30集)、《博弈》(30集)、《糊涂县令郑板桥》(36集)等电视连续剧、系列剧多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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